第24章
明亮的室內光線全靠天花板上墜着的水晶泡泡。
紅色與金色的聖誕光環籠罩着病床上長着淡淡紫色皮疹的阿比蓋爾,使她臉上的驚愕暴露無遺。
“不——我不認識你們。”
在芮妮親切地稱呼她為姨媽後,阿比蓋爾的神色瞬間冷淡下來,生硬地說。
“請離開吧,我還得繼續享受我的聖誕午餐。”
老霍克突然向前邁了一步,被芮妮抓住了手腕,她平靜地走到病床前,将那份聖誕姜餅也放上了阿比蓋爾的床上小桌。
“我的媽媽原名叫做阿米莉亞·沙菲克,是你的姐妹,記得嗎?”
“我雖然也姓沙菲克,但我沒有姐妹。”
阿比蓋爾的臉色十分冷硬,但芮妮絲毫沒有改變态度,不厭其煩的把她當成姨媽來交談。
“我們找到了媽媽生前的日記本,她在裏面記載了一些你的事情,還有你們的父親,以及一個叫做司內夫的人。
她很愛你,把你當作是最親近的人。媽媽對她的父親有怨言,可對你卻一直全心全意……”
芮妮試探性地選了一塊拐杖狀的姜餅遞給她,而阿比蓋爾放空的眼神仿佛終于找到了定點。
她僵硬拒絕的姿态得到了放松——或許是提及姐妹的往事使她的态度松動。
“媽媽常在日記裏提起你。”芮妮見她不接姜餅,便收回手來自己吃。
“有段時間她和父親的經濟不寬裕,還是你特地兌換了英鎊送給他們,不是嗎?”
“什麽?”老霍克忍不住喊道,“莉亞說那是百貨公司買彩券中的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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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獎金?”阿比蓋爾突然譏諷地說,“三天兩頭就中一次彩券,你真的相信嗎?”
“為什麽不信?如果有免費的餐食擺在面前,不吃才是呆瓜——”
“我可以告訴你關于莉亞的事情!”阿比蓋爾大叫道,用憎惡嫌棄的眼神望向老霍克。
“只是不想你爸爸從我這裏聽見,請你出去吧,霍克先生。”
阿比蓋爾對老霍克同樣也有根深蒂固的偏見,但芮妮不清楚是因為他麻瓜的身份,還是因為他是媽媽的丈夫。
但能夠了解媽媽生長環境和故事的機會就在眼前,她絕不能輕易放過——如果父親想要了解,那就等她回家後再轉述也可以。
所以她回過頭,用渴求期盼的目光看向老霍克,他翻了翻眼睛,不明白阿比蓋爾的憎恨從何而來,卻不得不恨恨地聽從女兒的安排——因為他也極想得知妻子的消息。
“你先去六樓休息會兒,可以嗎?”芮妮殷切地說,“我和阿比蓋爾姨媽交談後,就上來找你。”
老霍克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膀,懶洋洋側過身便從病房門擠了出去,如果不是利益相關,他是不會硬待在這裏受旁人白眼的。
如今病房裏只剩下兩個女人。一大一小,一個金發一個棕發,兩人的輪廓五官也十分相似,光是論長相,也能猜測出她們其中的親戚關系。
她們面面相對,芮妮則先開了口:“我沒有在霍格沃茨裏找到媽媽的有關消息。”
“那是因為她從來就沒有去過霍格沃茨。”阿比蓋爾也冷靜下來,用空置的玻璃杯為她倒上一杯暖暖的熱可可。
“那她去了哪所學校?”
“她沒有上學。”阿比蓋爾恍惚地說,“她……從未上過學。”
似乎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抓住了芮妮的五髒六腑,使她呼吸困難,驚愕的情緒迅速占據大腦。
“……怎麽會?每個小巫師都應該去上學!”
阿比蓋爾沉默着又喝了一口熱可可,不緊不慢地回答:“因為她是一個啞炮。”
說到‘啞炮’,她的嘴角突然擰了一下,神情有些扭曲。
“而沙菲克家族——你明白的,我們是純血二十八家族中的一員,無論是讓其他人得知家裏出了一個啞炮,或是這個啞炮去了麻瓜學校……”
“所以你們就把她軟禁在家裏。”芮妮頓時收回了伸向可可奶的手,冷冷地瞪着她。
“因為她沒有魔法,所以就理所應當被你們看作是沒用的人嗎?”
“我又能怎麽做?!”阿比蓋爾失控地喊道,仿佛陷入了回憶。
“這是父親的決定!而且……而且這也不是軟禁,莉亞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裏而已,我給她帶來學校的課本和讀物,司內夫也會每天給她送餐——要我說,沒有比這更好的日子了。”
“你會說出這樣的話,只是證明你從沒有落入過這樣的地獄中。”
芮妮一字一頓地說,她無法描述此刻受到的沖擊和對這位姨媽的失望,她忍不住想要把所有的髒話全都傾倒進阿比蓋爾的耳朵裏。
可是不行,還暫且不行……芮妮不知道為什麽阿比蓋爾會這樣輕易地說出對她不利的真相,但這是她的機會。
在陷入回憶和迷亂的阿比蓋爾住嘴之前,芮妮強行使自己冷靜下來,用柔和的語氣繼續說道。
“——她的童年就是在房間裏度過的,是不是?那她又是怎麽和我父親認識的呢?”
“那天夜晚,莉亞剛看完一本書,突然升起了想要去麻瓜世界看看的想法——後來我們才發現,原來給她帶書的人不止我——總之,她拜托了我們的家養小精靈司內夫。”
原來司內夫是沙菲克家的小精靈,回想起日記本最後一頁的記載,芮妮垂下眼簾。
“可是一個小精靈又能做什麽呢?他們不過是為我們打掃家務的東西而已,所以她能夠安全無恙的離開,全靠我在替她遮掩!”
阿比蓋爾的狀态不對勁,她對芮妮有問必答,目光呆滞而空洞,就像被抽去了靈魂,如今只是一具軀殼的嘴巴正在一開一合。
“然後她從沙菲克家逃了出來,遇見了我父親……然後他們相愛,生下了我——可是你并不像你所表現的那樣讨厭她,你還偷偷背着你父親接濟他們,不是嗎?”
“讨厭?……不,我不讨厭莉亞,她是我唯一的小妹妹。”阿比蓋爾說,“所以在她決心逃離時,我才會幫她。本來我為她定下了破釜酒吧的房間,但她在第一夜就再次離開,随後就在大街上遇見了霍克。”
她的眼皮開始顫動,牙齒緊咬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那個混賬!他欺騙了莉亞的感情……一個肮髒卑賤的麻瓜竟然也有膽子娶她——”
“這個東西,是媽媽留給我的嗎?”
芮妮打斷了她無謂的咒罵,從懷中掏出那枚精心保存的金色懷表,展示在平靜的阿比蓋爾面前。
“是的,”阿比蓋爾垂下目光注視着那枚懷表,“那是她從爸爸的寶庫中偷來的東西,在臨死前戴在了你的身上。”
偷來的?芮妮低頭沉思了幾秒,緊接着追問:“她是什麽時候偷的?逃走之前麽?”
“不是,是在她二十歲生日前一天。”
也就是媽媽去世的前一天,那時神秘人剛倒臺沒多久,正是食死徒興風作浪、拼死一搏的時候……她為什麽會選擇在這個時間回沙菲克家,只為了這一只懷表呢?
芮妮心中的謎團被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擠壓得更深,這麽想來,或許阿米莉亞·霍克當年死亡另有原因,絕不是開水壺爆炸這樣愚蠢的事件。
“媽媽的去世……真的是意外嗎?”
芮妮的聲音有些顫抖,雙手緊攥着小簍把手,緊緊地盯着她不放。
阿比蓋爾蒼白的臉上忽然浮現出古怪的笑容,她語氣平淡地說:“不,她的死亡是注定的。”
就在病房門被敲響的那瞬間,芮妮頓時從床邊跳了起來,她咆哮着質問:“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注定的?她——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霍克小姐,馬上就要超出一個鐘頭了。”
身穿綠長袍的男巫匆匆走了進來,他用不贊同的眼神看向她。
“你怎麽能對病人大吼大叫?沙菲克女士應該有充足的休息,你應該離開了!”
“告訴我!快告訴我!”在被男巫趕走之前,芮妮哭着大聲央求。
“拜托你……告訴我,媽媽真正的死亡原因!”
“……她注定會死,我也是……你也是……哦,不對,如今你不會死,我也不會死……只有莉亞死去了……”
男巫拖拽她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仿佛可憐這個滿臉淚水的女孩,只是把芮妮拖到了離阿比蓋爾有一段距離的位置,防止她的防禦魔藥突然失效。
“魔藥的效力只有最後幾分鐘,霍克小姐。”男巫不忍地說,“沙菲克女士現在非常需要休息,她在痊愈的過程中不能受到這樣的刺激。”
“魔藥……”阿比蓋爾喃喃着說,“她偷走了那瓶藥,也拿走了懷表……”
她的聲音變得虛弱起來,搭配慘白的臉色,看起來仿佛即将離開人世間,可她明明只得了輕微症狀的龍痘瘡!根本不會致死!
男巫見到此情景不由變了臉色,他直接把芮妮帶出了病房,硬邦邦地說:“探視時間結束,霍克小姐!請原諒,我現在得去治療阿比蓋爾·沙菲克!”
他那淺綠色的身影閃進了病房,芮妮木楞地盯着病房門,被敞開的窗扉中灌來的冷風一吹,才稍許冷靜下來。
身為純血家族的啞炮,阿米莉亞從小被軟禁在卧房,世界就只有姐姐帶來的書籍和小精靈的陪伴那麽大。
後來她不知看了什麽麻瓜世界的書,明白了自由的可貴,便央求小精靈司內夫幫助自己逃出這個牢獄似的家,姐姐也暗自幫助她,終于重獲自由……
本以為逃出來的新生活便是幸福的起點,誰知她卻注定會死亡——從沙菲克家偷走的魔藥和懷表,又是什麽意思?
難道媽媽當年也與她遭遇了同樣的不幸?也曾不斷循環時間,輪回在可怕的縫隙裏嗎?
芮妮渾渾噩噩走向升降梯,她還得去六樓見父親。而在她步入升降梯廂時,一個穿着深紫色長袍的女巫與她擦肩而過。
她上了年紀,戴着陰沉沉的面紗和巫師帽,徑直走向了二號病房,卻被守在門前的另一位女治療師攔下。
“對不起,沙菲克夫人。”女治療師遺憾地說,“阿比蓋爾·沙菲克正在進行治療,請你在外等候。”
“……哦?”這位沙菲克夫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她古怪地說,“她總算喝了些什麽,是不是?”
升降梯的金色栅欄在芮妮眼前合上,容不得她細想這位沙菲克夫人的身份,她們的身影就已經随着升降梯的上行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啞炮在巫師界,尤其是像這種二十八家純血家族中備受歧視,老沙菲克甚至不讓其他人得知阿米莉亞的存在。
實慘實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