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升降梯裏人也不少,混雜着奇形怪狀的病患和來探望親人的家屬。他們在芮妮身後肆意交談,沒人在意最前方孤寂伫立的女孩。

仿佛已經到了六樓,她跟在幾個黑長袍的巫師身後走出了升降梯,即使聖芒戈的升降梯并不是完全密封的梯廂,卻平白讓芮妮感到呼吸不暢。

她才走到狹窄的走廊中,便立刻奔向盡頭那扇楔形窗戶。窗外的天空晴朗無雲,卻不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天藍色,而是色如燭蠟。

白得像是全世界寒冷的來源,寒冽的天頂也凍結了她原本鮮活的心。

一個謎團還未解開,另一個謎團又接踵而來,阿米莉亞·霍克的生前往事究竟何時才能被她解開?

芮妮拉緊了自己的毛皮大衣,燥熱迷亂的神智逐漸冷靜下來,她淡淡地吐出一口熱氣,暫時先把蒙在眼前的陰翳揮開,試着用微笑吓走不安。

等她轉過身,才發現所處的這一層并沒有茶室或商店,反而和三樓一樣,布滿許多病房門,都有綠袍子的治療師進進出出,不時聽到隐隐的哀嚎聲。

“這裏不是六樓。”芮妮瞪着牆壁上用銅框鑲嵌的卡片,上面寫着:五樓-魔咒傷害科。

真見鬼,她懊惱地想,怎麽會糊裏糊塗就下了升降梯呢?不過好在只差一層,她可以循着旁邊的樓梯上去找父親。

剛邁出一步,隔得不遠的雙扇病房門就被推開,一個穿着深綠色長袍,披着蟲蛀的狐皮的老女巫從中走了出來,邊走邊數落着誰,她帽子上的禿鹫裝飾也随之一顫一顫的動。

那不是——納威的奶奶嗎?

芮妮還沒來得及思考,就見到隆巴頓夫人身後被數落的人也跟着走出來,悶悶不樂、臉頰紫紅一如被凍傷,正是她的男朋友納威·隆巴頓。

他看起來情緒不佳,芮妮沒想好是否要在這樣不巧合的時間相認,但為首的隆巴頓夫人卻把銳利的眼神掃了過來。

“納威,那是你和我提到過的女孩嗎?”隆巴頓夫人猜疑地眯起眼睛。

納威猛地擡起頭,慌張的神情頓時落入芮妮的眼裏,他的胸膛快速的起伏,不斷從鼻孔裏喘出粗氣。

而此時想要裝作沒看見他們已經來不及了,芮妮只好重新挂上面對長輩的禮貌甜笑,快步迎上前和他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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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好,隆巴頓夫人,納威。”

“下午好,霍克小姐。”隆巴頓夫人親切地與她握手,幹瘦的、猶如鷹爪般的枯手握住了芮妮皮包骨的柔滑小手。“納威天天在家裏提起你哪!你們幾乎每天都通信,是不是?”

芮妮則适當地紅了臉頰,收回手後又将目光轉向低頭沉默的納威:“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哦,別糊弄我,乖女孩兒。”隆巴頓夫人待她十分溫和,重新戴上綠色的短手套,“我早知道你們是對可人的小情侶啦,納威根本瞞不住我。”

這下芮妮的臉是真的紅了,站在她對面的納威也是。兩人面色赤紅,又同時悄悄擡眼去瞧對方,視線撞在一起,飛也似地逃開了。

“多虧有你,納威的各科課程才提升了不少。”隆巴頓夫人滿意地說,“你是個聰慧、體貼的小女巫,我早就從他的信件裏看出來啦!”

“奶奶!”納威終于開口了,他又急又慌地拉扯隆巴頓夫人的袖口,露出的手也是紅潤得不像話。

“好了,納威,小乖乖。”隆巴頓夫人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狐疑地觀察他的神色,“告訴我,你不會也沒有把你父母的事情告訴芮妮吧?”

她改口叫了芮妮的名字,就像接納了她的存在似的變得更加親熱,這不禁使芮妮偷偷松了一口氣。

而納威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鼓起勇氣望了芮妮一眼,又咕哝着說:“還、還沒來得及……”

“沒來得及?哼……你不告訴你的朋友們,也不告訴你的女朋友,這究竟是什麽意思?你的父母如此英勇,難道就是為了讓他們唯一的兒子感到羞恥的嗎?!”

“不……我沒有……”納威目光空洞地喃喃道。

“那就把這件事告訴她!”隆巴頓夫人厲聲道,“既然你覺得沒什麽可羞恥的,那就把真實的自己告訴芮妮!”

芮妮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想,納威曾無意間透露過他的父母長住在聖芒戈,雖然不清楚原因,可他難以啓齒的模樣仍然留在她的腦海裏,使她不免生出恻隐之心。

“隆巴頓夫人——”

“你也叫我奶奶吧。”隆巴頓夫人遲疑地看向她,眼中含着期盼。

這樣的要求其實很無禮,但她的關懷和真心又實實切切的傳遞給了芮妮,為了給納威解圍,她咬着嘴唇滿臉通紅的叫出一聲:“……奶奶?……”

隆巴頓夫人再次滿意地笑了起來,轉向納威的時候,臉色又變得氣惱。

“怎麽?你還得組織一下語言嗎?”

“我——”納威無力地擡起頭,無精打采的目光對上了芮妮的視線,他的嘴唇嗫嚅片刻,最終鼓起勇氣繼續說。

“我的父母曾經是傲羅——後來被——被食死徒折磨到失去理智……就是鑽心咒……現在就長住在我們身後的封閉病房裏。”

芮妮用平靜的眼神盯着納威看,她不敢錯開眼神,也不願表現出一絲會被納威誤解的動作和神情。

在納威和隆巴頓夫人的雙重審視下,她選擇做出最合适的表現:不輕不重的吸氣聲、兩秒後立刻替換上蹙起的眉間和同情憐惜的眼神,在她輕輕說出:“哦……納威,我從不知道…”後,芮妮又流露出一絲向往和堅定,接着補充。

“你的父母真是一對英雄,能夠在神秘人的手下堅持自己的立場——他們太厲害了!”

隆巴頓夫人的臉上浮現出笑容,她自豪地拍打自己孫子的肩膀,高傲地說:“你留下來和芮妮說幾句話吧——把今天信件上的話說完,也不必再讓戰士飛來飛去了,是不是?我在大廳等你。”

說完,她又轉頭對芮妮說:“很高興見到你,親愛的。我很感激納威在學校裏有你這樣優秀的女朋友陪伴,他快成長為他父親那樣的傲羅了……如果有機會,請你一定來我們家喝杯茶。”

見到芮妮點頭,隆巴頓夫人才抽身離開,她沒有選擇坐升降梯,而是順着樓梯一層一層地走下去。

“納威,你怎麽樣?”

目送隆巴頓夫人離開後,芮妮趕緊走上前扶住了看起來搖搖欲墜的納威,柔聲安慰他。

“是不是有些缺氧?我扶你去窗邊站會兒。”

“缺什麽?……”納威迷糊着被她拖向盡頭的窗邊,眼神定在她耳垂上晃動的水滴形耳墜上。

“你已經戴上了!——你喜歡嗎?”他驚喜地問。

窗外的光線投在芮妮臉上,莊重的深綠色圓帽、憂郁的灰綠色眼眸和柔和的淡綠色耳墜,繪出了聖誕冬日下午的美麗,納威不由一時失了神。

“我……非常喜歡。”

芮妮撫摸着自己的耳垂,突然又觸碰到了納威的手。原來他瞪着眼睛,也把食指伸了過來,用自己冷冰冰的手覆上她溫熱的耳垂。

炙熱的視線相撞,她心中的煩悶也暫時被壓在了最深處。納威總有這種魔力,能夠讓她忘卻一切煩惱和憂愁,尤其是——在他們耳鬓厮磨的時候。

“咳咳。”

鮮紅的嘴唇還沒有交疊在一起,卻從不遠處傳來了幹澀的咳嗽聲。

芮妮以為是哪個病人路過走廊,可納威卻像觸電似的瞬間彈開,後背緊緊地貼在牆壁上,羞恥地望向她身後。

她也回過頭,詫異地發現哈利、赫敏、羅恩和金妮都站在那雙扇病房門外,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們。

“納威,你,你還沒走啊?”赫敏以一種尖利的聲音幹笑着說,“你的奶奶呢——哦,你好,芮妮,你來看望誰?”

“我的姨媽,她得了龍痘瘡。”芮妮說,在他們的眼神下牢牢牽住納威的手,“你們呢?”

“我爸爸,他也受了點小傷。”羅恩含糊地說,表現出一副很想離開的模樣。

“好……聖誕快樂,希望韋斯萊先生早日康複。”

“呃,你也是,聖誕快樂……還有你的姨媽,也希望她早點恢複。”赫敏幹巴巴地說。

緊接着,他們争先恐後從樓梯平臺沖了下去,仿佛再留下去,也會被傳染什麽病症似的。

納威臉紅紅地轉過頭看向她,沒有再試圖靠過來繼續剛才被打斷的親吻,而是小聲對她說。

“那麽……我得先去大廳了,奶奶一定等得不耐煩了,再見,芮妮。”

“再見,納威,我們假期後見面。”芮妮主動上前,在他燒得通紅的臉頰上輕輕一吻,也看着他傻笑着從樓梯平臺走下去。

随後,芮妮重新來到了正确的六樓樓層,在茶室裏找到喝了一肚子免費紅茶的老霍克,他跟在芮妮身後,用喜悅的語氣詢問道。

“怎麽樣?都問出來了嗎?”

“我回去再和你說吧。”芮妮說,升降梯再次停靠到三樓,她又拉着老霍克走了進去。

坐在值班臺後面的正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的治療師,他發現了朝他走來的芮妮兩人,皺着眉頭對他們說。

“對不起,阿比蓋爾·沙菲克經過兩次探視以後,精神已經非常疲憊了,你們不能再進去看望她。”

“我知道,”芮妮忐忑地說,“我只是想問問……她的狀态還好麽?我離開的時候,她看起來非常難受。”

“哦,是的,她現在已經恢複一些了。”治療師說,“剛剛是魔藥中的成分沖突導致的現象,她才喝過我們開的藥,又不知道吃了還是喝了什麽東西,裏面攙有——”

他突然停頓下來,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芮妮:“我記得你送來了一籃子姜餅,是不是?”

“對不起!我絕不會給她下藥!”芮妮憤憤不平地說。

老霍克也有些生氣,他一拍桌面,很想拽住治療師的衣領,但是被芮妮攔住了。

“總之,我們還在排查。”治療師冷漠地說,“現在,請你們離開吧,別打擾其他病人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

納威的秘密暴露了,芮妮的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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