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聖誕節當天回到家後,老霍克迫切地詢問芮妮關于妻子的往事,他甚至來不及換下大衣,便拉着她來到起居室裏,殷殷期盼着她的講述。
芮妮沒有把真相全部告訴他——她也不敢确信這樣七拼八湊起來的回憶會不會是真相。
“她……她沒有去霍格沃茨。”芮妮抿着嘴唇說,“他們在家教導媽媽,但她不太能掌握魔法。後來…後來她離家出走,就碰見了你,父親。”
“或許她本該生長在我們的社會。”老霍克感嘆道,“莉亞對于所有電器都很着迷,照着說明書讀一遍就會使用了。”
接下來的假期中,芮妮央求老霍克交出了鑄鐵箱子的鑰匙。
她翻遍媽媽留下的遺物,裏面果然有一尊漂亮的花苞狀的水晶魔藥瓶,其中殘留的液體早已幹涸,在瓶底留下淺粉色的痕跡。
“這會是什麽魔藥呢?”芮妮猜想着,把水晶瓶塞進自己的皮箱裏,打算等回到學校後再繼續研究。
聖誕假期只持續到一月中旬,回家過節的小巫師們再次聚集在蒸汽缭繞的深紅色列車上,芮妮沒有見到納威,便和帕德瑪等人待在一個隔間裏。
“我們都很喜歡你的禮物,芮妮。”帕德瑪珍惜地撫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甜心項鏈,“我終于有一件不是和帕瓦蒂配對的首飾了。”
“我的妹妹也羨慕極了我的發飾!”
莉莎興高采烈地晃着腦袋,撲扇着半透明蝶翼的發飾在她的發間閃閃發光。
“我對她說:‘除非你自己存一筆錢,或是擁有一個了解你的好朋友,否則就免談!’”
見到她們這麽高興,芮妮的情緒才稍稍晴朗些。從火車上下來後,她們照常步行前往小徑坐夜骐拉的馬車進學校。
樹林裏的積雪幾乎滿溢,又一場欲來的雪使近傍晚的黑暗天空為之變色,群群烏鸫在高空的無形旋轉木馬上轉個不停,不時發出一聲鏽啞的嘎叫。
她與帕德瑪、莉莎、拉文克勞五年級的另一位級長安東尼·戈德斯坦同坐一輛馬車。車輪開始吱吱嘎嘎的轉動,芮妮才看見不遠處挺拔站立的納威。
像是察覺到她的眼神,納威也同時轉過頭來與她對視,兩人目光相接,眼神都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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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妮悄悄伸手對他揮了揮,納威呼出一口熱熱的煙霧,高興不已的也沖她揮手。
接着,他和迪安、西莫上了同一架馬車,也跟在車隊後搖搖晃晃地前行。
假期過後的第一天就有魔藥課,想到書包裏靜靜躺着的水晶瓶,芮妮又把眼神投向前方一身黑的斯內普——頭發漆黑、袍子漆黑、臉色也漆黑。
斯內普十分警惕地察覺到芮妮的眼神,他那黑洞洞的雙眼瞬間對上她探尋的眼神,并且立刻精準地垂下開始檢查她坩埚裏的作業。
算了吧,芮妮僵着臉想。她寧願把這個問題留到明年的魔藥課,斯格拉霍恩教授一定比他更加樂意回答她的疑問。
同天的課程還有黑魔法防禦——今天已經變成芮妮最不喜歡的一天,她沒有時間考慮媽媽去世的真相、沒有時間和納威溫存、也沒有時間練習魔咒。
不知道烏姆裏奇受到了什麽刺激,她給五年級的所有學生布置了一大堆書面作業,不僅需要查大量的資料,還得不停用羽毛筆寫寫寫。
“有人知道擊退咒的發明人是誰嗎?”
莉莎急得滿頭大汗,然而平斯夫人就在不遠處踱步,她只好小聲急促地問。
“我找不到《黑暗力量:自衛指南》了!”
“這本書太可笑了!”帕德瑪冷哼一聲,卻不得不繼續照着《魔法防禦理論》寫論文。
“竟然要求我們和敵人談判……這就是魔法部多年來的策略,對吧?”
在夜色漸濃,臨近九點的時候,拉文克勞的五年級學生們才如釋重負地陸續從圖書館離開,其他人也帶着作業不情願地準備回休息室繼續。
幾個星期的假期緩沖了女孩們的八卦傳播速度,至少到今天還沒有拉文克勞以外的人聽說過芮妮半夜做夢呼喚着迪安的名字。
但這件事要傳播出去只是時間問題,因此,芮妮不禁在心中期盼明天能有更大的新聞吸引大家的眼球——她記得,有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就在這幾天發生。
上帝——或是梅林——不管是誰,總算聽見了芮妮的禱告,沒過幾天,一則爆炸性的新聞随着《預言家日報》送進了霍格沃茨。
「阿茲卡班多人越獄——魔法部擔心布萊克是食死徒的‘號召人’」
現在所有人都開始讨論這個話題,魔法家庭出身的學生開始恐慌和害怕,他們從小就聽說過這些窮兇極惡的食死徒,他們的名字就如神秘人本人一樣恐怖。
更何況這次逃獄的犯人不是一個、不是兩個,而是整整十個食死徒!就在魔法部和攝魂怪的眼皮底下輕松越獄!
芮妮自然聽說過這個消息——不止一遍,但她從前除了單純的害怕外,并沒有多餘的情緒。
可是這次不一樣,她突然發現,納威對這件事的反應比任何人都要大。
在得知這件事的當天夜晚,她和納威約在空教室裏見面,他走進教室的時候,芮妮幾乎以為見到了一具被凍傷的行屍走肉。
一層厚重沉寂籠罩着情緒緊繃的納威,他看起來極為不安,又帶着迅猛貓豹般的警惕與憤恨,直到見到課桌旁的芮妮。
他極力克制着自己,芮妮看得出來,但她希望他可以發洩出來,尋找一個健康疏解的途徑——就像她把自己的煩惱和疑惑都寫進那本包黑色牛皮的日記本那樣。
“你還好嗎?”芮妮輕輕地問,“想談談嗎?”
就在她話音剛落的那瞬間,納威快步走了上來,雙臂如刀切分空氣,有力的臂膀似乎想把纖瘦的身體揉進自己的胸膛裏,擠壓得芮妮的一身骨頭嘎吱響。
“——喂!”芮妮痛呼着把他推開,納威從未傷害過她,哪怕是D.A的黑魔法練習時間裏,他也盡量不和她排到一組。
今天或許是他情緒失控,但芮妮也不能允許他對自己造成傷害,就在她皺着眉頭望向納威時,他的狀态把她吓壞了。
他滿面淚痕,串串連結的淚珠還在源源不斷地從眼眶中噴出,牆壁上閃爍的微弱燭光凄怆照亮他悲哀的臉,和眼底深藏的憎恨與瘋狂。
“對不起——對不起——”
納威仿佛揀回自己的理智,他連聲道歉,又把腦袋扭轉過去遮掩住自己脆弱的表情。
他大概是想摟抱芮妮,在她肩膀後面無聲的哭一會兒,可沒想到她推開了他。
“有點痛,”芮妮解釋,“現在可以了。”
她主動張開雙臂把高自己半個頭的男孩擁入懷裏,用不容拒絕的力氣扣住納威的後腦勺,穩穩地壓在自己的肩膀上。
“發洩出來才好,”她說,“我看不見你的臉。”
于是納威的肩膀開始抖動,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如寂靜的夜。
但用力過度的胸腔顫動着貼合在她的胸膛,芮妮用自己的手撫摸着納威的後背安慰他,用行動表明自己站在他這一方的意思。
“……你還記得……我的父母嗎?”他斷斷續續地說,“……當初為首的食死徒……就是如今逃獄出來的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
芮妮這才恍然明白他的異常狀态起源于什麽事。
納威的父母被食死徒折磨瘋了這件事在心裏成熟,或是共情能力強的小巫師們看來,是件既英勇又遺憾的事情。
而可惜的是,這類善心的好人占比并不多,所以納威才會一直把這件事當成秘密埋在心底。
這是他的秘密……就像芮妮的秘密一樣,沒有同齡人可以訴說,也沒有辦法抱怨,只能可悲的自我安慰。
可是他現在願意傾訴給她,這是真正的,連芮妮也無法做到的敞開心扉的舉動,這樣的認知不由使她感覺怪異,身體微微顫抖。
“——我要親手報仇。”納威前面嘟囔了些什麽,她沒聽清,唯獨這句話铿锵有力,聲調裏加入鋼鐵意味。
他直起身,狼狽地避開她的視線,用自己的袖袍擦拭淚水,目光從呆滞變為如今的堅定不移,他定定地看着芮妮,再次說道:“我想好了,我一定要親手報仇!”
“我們重新開始單獨訓練吧。”芮妮說,眼底透亮反射出跳躍的燭光,“除了D.A聚會以外,我們再私下多練習幾次。”
“你——你不必為了陪我而這麽做。”納威遲疑且感動地說。
“我也需要勤練習,納威,這很重要。”
但究竟為什麽重要?芮妮不肯再說,現在還不是把她的秘密告知納威的時候,盡管她曾經幻想過許多次他得知後的反應。
也許他會深感被欺騙,然後和她分手;或是看在他們三年的感情給她一個機會,能夠彌補這不誠實的開端。
這天晚上,他們都沒有再回宿舍,而是手拖着手來到八樓的有求必應室門外,熟門熟路地召喚出用來練習黑魔法防禦術的寬闊場地。
只有他們兩個單獨練習的時候,芮妮就從磨損起毛的書架上選了好幾本實用黑魔法防禦咒語書,從中挑選更加高階的攻擊性和防禦性咒語來練習。
——納威從未這樣認真刻苦過,他把自己的嘴唇抿成薄薄一條,沉默不語地重複每一條芮妮教授的咒語,用場地內奇形怪狀的木頭巫師來練習發射準頭。
他們練習得很晚很晚,餓了就吃芮妮從廚房偷來的三明治和松餅;渴了還能喝南瓜汁;累了就在練習用的軟墊上睡覺。
臨睡前,納威拿來房間變給他們最厚實的棉花被蓋在芮妮身上,珍惜地在她額前輕輕印下一吻。
“就睡在這裏吧,好嗎?”芮妮睡眼惺忪地說,“挨着我旁邊,我給你鋪好了墊子呀。”
“呃——不,不了。”他慌張地拒絕,“我就睡在你不遠處,你睜眼就能看見我。”
說完,他戀戀不舍地抱着自己的被子離開,選了一處離芮妮不遠不近的軟墊躺下。
他們中間沒有相隔任何東西,一人向左睡,一人向右睡,就能清晰的看見對方的臉。
或許芮妮在睡夢中感到有些燥熱,她的右手從被單底下伸出來挂在空中。
納威的眼皮不斷往下墜,迷迷糊糊中,仿佛見到她的手就在身前,忍不住也伸出一只手試圖握住她。
兩人的手隔着幾英寸遙遙相對,陰影裏的座鐘啪嗒啪嗒推動着時間,正與他們的呼吸聲合拍。
作者有話要說:
納威從得知傷害自己父母的食死徒越獄那刻起,就真正開始成長了,未來在校的時間裏,迅速成長為獨當一面的D.A領導人。
在哈利他們不在學校的時候,也是他和金妮、盧娜撐起了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