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芮妮從未感到如此輕松過,仿佛身邊的所有事都循着她的計劃進行。
《預言家日報》上的訃告随着聖誕節的臨近愈發減少,就像食死徒們也相約過聖誕似的;
少許與她情感生活相關的流言也在她和納威始終堅定不移的感情中消退。
芮妮變得用情專一,這樣的消息也使她總算從輿論的風口浪尖上走了下來——她不再頻繁換人的舉動讓她變成了普通人。
隐形咒的研究也有了進展,在弗利維教授的幫助下,她在參加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聖誕晚會前,總算掌握了其中的技巧。
“好極了!”弗利維教授舉起自己的手,仿佛掌心握着什麽東西,“你已經能夠做到讓花瓶隐形了,這可是一個不小的進步呀!”
“可是,教授,”芮妮抿着嘴唇說,“假使我需要做到一些更加複雜的事情呢——就像一本書裏,我只希望讓第一頁的墨水字消失,而不是讓整頁羊皮紙消失。”
弗利維教授沉思了一會兒,用魔杖将手中的雕花瓷瓶恢複原樣,穩穩的放在書架上方。
“這需要施咒人擁有十分細膩的觀察力和精細的操作,稍有不慎便會使魔咒出錯——最輕的錯誤也只是讓更多的墨水或是紙張消失。”
“這麽說來,我仍然需要繼續練習,是不是?”芮妮不甘心地問。
“顯然是的,霍克,”弗利維教授用尖細的聲音鼓勵她,“但是別擔心!你的魔藥成績同樣十分出色,能夠在魔藥學成就不俗的學生,對于細致的掌控力也會更加有把握——或許你能夠在畢業前就成功呢!”
那她練習隐形咒的出發點就失去了原本的意義。芮妮心想,摸了摸自己懷裏貼身放置的記事本。
不過她還是極有禮貌地同弗利維教授道謝,慢慢地從辦公室中退了出來。
“你終于出來了。”
納威穿着薄羊毛馬甲和法蘭絨長褲,正筆直的站在門口的甲胄旁,一板一眼的模樣就和亮着長明燈的甲胄一模一樣。
自從聖誕節将至,城堡裏的裝潢打扮都點綴了起來,納威便像位騎士般護送芮妮上下課,或是去禮堂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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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除了樓梯欄杆上都纏繞着冬青與金箔以外,走廊裏每隔一段都挂着大束大束的槲寄生,稍不注意就會和旁人一起擠在一叢槲寄生下——而在槲寄生下發出的親吻請求,是不可以被拒絕的。
納威不想讓那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燃起了鬥志,芮妮去哪兒他都跟在身邊。
只要有人試圖在槲寄生下接近她,他就會立刻挺起胸脯沖上去,禮貌的顯露自己鍛煉出來的大塊頭,并且對他們說:“對不起,請離開這裏!這束槲寄生下已經有人了。”
“納威,今天晚上我們八點鐘在門廳見面,可以嗎?”剛結束一個槲寄生下的吻,芮妮氣喘籲籲地問。
“當然,我吃過晚飯就立刻回去換衣服。”納威興奮地說,他還沒有參加過鼻涕蟲俱樂部的任何聚會,此時看起來有些緊張和期待。
“你們以前的聚會都是在做什麽呢?我應該怎樣自我介紹才好?”
“別緊張,親愛的。”芮妮貼心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只是一些尋常的社交,斯拉格霍恩教授通常會準備許多茶點和飲料。如果你有不想回答的問題,那麽就點頭,微笑就好。”
在第一次聚會上,斯拉格霍恩教授滿懷笑意地詢問她是否和著名的女歌唱家伊萬傑琳·霍克有親戚關系。
而芮妮則回答:“很遺憾的是,我和這位富有才華的歌唱家毫無關系,唯一的關系或許只有歌手與歌迷。”
那以後,她就再也沒能和斯拉格霍恩教授單獨擁有過談話,直到她的魔藥作業在課堂上博得彩頭,似乎才重新回到了他所親切相待的隊列之中。
“你只需要在晚會開頭和教授打個招呼就可以了。”芮妮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笑容,“之後我們就享受屬于自己的晚會時間吧。”
晚上八點,芮妮穿着藏藍色的法蘭絨禮裙出現了,禮裙鑲着花邊和金絲線,收緊腰身又繞着下方鼓出來,看起來暖和又華貴——實際上是她從二手長袍店裏淘來的好貨,這還是她第一次穿上身呢!
她和盧娜一起走向門廳,準備和她們的同伴彙合。盧娜對哈利邀請自己去晚會的事情十分高興,下樓梯的時候還在喋喋不休:“我還從沒去過任何晚會呢!哈利說,他當我是朋友才願意邀請我去的,他多好心哪!”
“那麽,就祝願你第一次晚會愉快,”芮妮說,“你的銀色袍子可真有夠閃閃動人。”
“謝謝你,我也這麽認為,”盧娜愉快地說,“你的袍子也極好看,這些絲線是隐身怪用月光編織而成的吧?”
“我希望是,因為那聽起來真的很迷人——不過可惜的是,這些只是普通的金箔絲線而已。”
“哦,這倒也沒關系,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那樣稀罕的裙子的。”
不過短短幾分鐘,穿着得體的納威和哈利就出現在了門廳邊緣,看起來都挺高興。
尤其是納威,等他走近後芮妮才發現他有多麽容光煥發。
“我有這個榮幸邀您一起去晚會嗎?”他拿腔拿調地說,招惹了哈利有些奇怪的眼神,但他依然堅持前傾上身,将自己的右胳膊舉在芮妮面前。
“當然,親愛的隆巴頓先生。”芮妮也願意配合他,甚至還使用了戲劇化的腔調挽住了納威的臂膀。
他們兩人雙雙把眼神掃向哈利,就連盧娜也饒有興趣地看了過去。
而哈利身體一僵,像是怕極了盧娜也會期望他照做似的,狼狽不堪地拉着她匆匆離開了門廳。
芮妮和納威頓時悶笑起來,他們相互打趣着走到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辦公室。
這裏的裝潢和從前大不相同,為了映襯聖誕節的氣氛,天花板和牆壁上挂着翠綠、深紅和金色的帷幔,還有一盞金色華燈将室內照得明亮無比。
晚會現場多出許多不該出現在學校裏的人物,雖然芮妮一個也不認識,但根據斯拉格霍恩教授待他們的态度來看,這些人一定都是小有名氣的人物。
納威臉上帶着笑容,想要對走來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問好,但他直接略過了納威,草草對芮妮點了點頭,便熱情似火地将哈利從原地帶走了。
“哈利!我的孩子!你總算肯出現了,快來……這裏有太多的人想讓你見見……”
“他沒瞧見我嗎?”納威有些困惑地問。
“現在他瞧不見任何人,”芮妮婉轉的說,拉着他來到放置飲料的圓桌旁,“眼裏只有哈利和其他任何大人物——喝點蜂蜜酒還是蛋奶酒?”
“事實上,我想來點兒火焰威士忌。”乖男孩納威蠢蠢欲動地說,同時還用警惕的眼神環顧四周。
芮妮驚訝地揚起了眉毛,久不沾酒精的心思被撩/撥起來。
她也像做賊似的環顧四周,從桌臺上另一方位端走了兩杯渾濁的火焰威士忌,和納威咯咯偷笑着躲到了角落裏。
“這不像是純粹的火焰威士忌,”芮妮啜飲一口,回味似的咂咂嘴,“裏面肯定還加了別的什麽……”
“是嗎?”納威驚訝地問,趕緊又喝下最後一口酒,似乎在努力回想,“我嘗不出來……事實上,我以前從未嘗試過這種烈酒。”
“啊!小姐的舌頭可真靈!”一個頂着滿托盤蜂蜜酒的家養小精靈途徑此處,忍不住用古怪的口音大聲贊道,“火焰威士忌裏面加了櫻桃糖漿和白蘭地!是貝比和其他小精靈們親手加進去的!”
“幹得不錯——貝比,你和你的朋友們都幹得不錯。”芮妮舌頭有點大,傻乎乎的笑着說,“嗳喲……這衣服穿得我真不舒服,屁/股上像卡了個什麽東西似的……”
納威的臉漲紅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芮妮。
那個叫貝比的家養小精靈也瞪大了玻璃球似的眼睛,激動得想要立刻對誇獎做出反應,但又不得不礙于頭頂上的托盤和蜂蜜酒,只好用喘不過氣的聲音說。
“貝比替所有小精靈謝謝小姐的誇贊!貝比真是太高興了——”
“呃,貝比,”納威不停地眨着眼睛,雖然他的臉看起來比芮妮的更紅,可他說起話來卻顯得更加清醒,“請你去其他地方轉轉吧,也許還有其他客人也需要來一點蜂蜜酒。”
貝比高興又興奮地走開了,晚會上還有這麽多尊貴的巫師需要她的服務,一個家養小精靈還能有比這更加榮幸的事情嗎?沒有!
“芮妮,我想你有點兒……醉了。”納威猶豫地說,他的腦袋也有點暈乎乎的,也許是在這個人群又多又雜,熱烘烘的地方待久了。
“醉?”芮妮嗤笑一聲,對着納威身旁的一塊天鵝絨帷幔板起了臉,“我從不會醉……不知喝過多少酒…我又不是沒喝過火焰威士忌,從來沒有醉過——”
“唉——我扶你去那邊的座位休息一會兒,好嗎?”納威又好笑又高興地摟着芮妮往沙發區域走。
平時的芮妮可不會提供這樣的機會讓他來照顧她。事實上在很多時候,都是冷靜自持的芮妮反過來照顧他。
現在納威看着醉酒狀态中顯得順從糊塗的芮妮,在他的照拂下露出快活的神情,不由內心出現一種淡淡的自豪感。
“不舒服……”芮妮眼神朦胧地說,不斷伸出手試圖把自己的裙子撈起來,就好像裏面藏着什麽令她不高興的東西。
“哦,不!”納威驚呼一聲,趕緊按住了她的雙手,“芮妮,你不能在這裏做這樣的舉動,這是——相當不合适的行為!”
“你在對我嚷嚷!”芮妮睜大了雙眼,纖長濃密的黑睫毛撲在眼睛上下兩端,看起來把含淚的綠眼珠放大了好幾倍,“你——你對我嚷嚷!”
“什麽?不……我不是故意這樣做的,唉……你現在不太清醒……”
“我活過幾十年也沒像現在這樣清醒過!”
“你才十六歲,哪兒來的幾十年?芮妮,你真的喝醉了——讓我先送你回休息室,好不好?”
“不太好,我……我反對這個提議……”
和醉醺醺的芮妮打交道,對納威來說是件既甜蜜又痛苦的事情。
他從出生起也沒和醉酒的人這樣接觸過——奶奶平常只會小飲一杯甜滋滋的蘋果酒;阿爾吉叔祖父原先也是個酒鬼,只是年紀大了以後,便被艾妮叔祖母管得服服帖帖……
晚會上似乎沒人注意到兩個散發出酒氣的人離開,他們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拓展人脈,炫耀自己,殷勤服務和不停買醉。
原先芮妮還肯跟着他走兩步,後來走到了樓梯平臺附近,不知道為什麽她卻不願再走,只屈着雙腿蜷在拱門旁,似乎打算就在這裏睡下。
樓梯附近本已熟睡的畫像被他們兩人的動靜吵醒,怨天載道的不斷指責和催促納威:“快把這個醉酒的女孩帶走!”
納威急得滿頭大汗,只好攬起軟綿綿的芮妮,用打橫抱起的方法使她能夠安穩的躺在他懷裏。
“好吧,就讓我抱着你回去好了。”他又辛苦又甜蜜地想。
剛邁出第一步,就有什麽東西從芮妮的裙襯中掉了出來,啪嗒一下砸在了納威的腳背上。
“難道是她裙子裏的裝飾?”他想道,只好又把打了個哈欠的芮妮放在階梯上,無視了畫像中再度響起的抱怨聲,點亮了魔杖開始尋找。
奇怪了,應該就是在這附近的。
但是四周階梯上下納威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任何一樣東西,他困惑得幾乎要整個人趴在地面上看,結果也是一無所獲。
“是我感覺錯了嗎?”
納威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魔杖,因為最近的一副畫像中的巫師已經開始沖他瞪眼睛了。
可是當他想要回身重新抱起芮妮的時候,從走廊附近傳來一陣風,像是吹響了紙張的聲音從他腳底響起。
接着,他忍不住再次點亮了魔杖,慢慢靠近那個發出聲音的地方——仿佛有一支無形的羽毛筆在空中描繪,一本方方正正的黑色小牛皮記事本從無到有,緩慢地褪去僞裝,在時有時無的冬風中被掀開了其中的頁數。
“這——這是——”納威的眼神像是被逐漸顯露的墨水字黏住了,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飛一樣的感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