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就在龐弗雷女士忙于治療昏迷不醒的納威時,芮妮也憑借自己的幾處軟骨質挫傷和滲有血跡的傷痕混到了一張床位。
不知道麥格教授是在擔心什麽,離開前她還特地囑咐龐弗雷女士在安排床位時,隔開這兩個深夜一同滾下樓梯的調皮學生。
“你知道這點傷根本沒必要在這裏住一晚,對嗎?”龐弗雷女士別有意味地問。
“這麽晚,我的室友們一定都睡着了,”芮妮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掃在眼睑,“就請您收留我一晚吧,我絕不會打擾其他病人的休息。”
龐弗雷女士無奈的笑着搖搖頭,她一向不會對學生的私事多說話,得到了芮妮的保證以後,她步伐緩慢走出病房,輕輕帶上了門。
空靈的寂寞從門縫溜了進來,使純白的床品看起來十分凄冷。
陡然安靜的氣氛影響了芮妮的思緒,心煩意亂的漣漪攪擾了窗外安靜溫和,似乎永不停歇的鵝毛大雪。
大概幾分鐘後,芮妮掀開暖和的絨被,從屬于自己的病床上一躍而下,光腳踩在地面上,奔向病房中唯一的,還在熟睡或是昏迷中的病人——納威。
他靜靜的平躺在病床上,額頭上的青腫大包已經完全消了下去,血漬和傷痕也都不見蹤影,看起來仿佛只是平常夜晚中的酣睡時刻。
十六歲的男孩看起來已經擁有了成年人的輪廓,深金色的睫毛長長的在眼睑下打出陰影,鼻尖冒出了一顆紅紅的青春痘,唇邊還有一些沒有刮幹淨的青色胡茬。
芮妮垂下眼簾,冰冷的溫度從蜷起的腳趾一點點攀升到全身。
不知不覺,她伸出食指輕輕觸碰在納威的眉間,溫熱的皮膚一如火苗點燃了指尖,使她仿佛無法控制般繼續描繪下去。
突出的眉骨,暗紅色的,還在成熟期的痘痘,柔軟的面頰和十分流暢的下颔線。
納威沒醒,只是有些不适的皺了皺眉毛。芮妮很快收回手,動作又輕又慢的掀開熱乎乎的被窩坐了進去。
她半倚靠在涼涼的床架邊,綠眼睛瞪着天花板上不同顏色磚塊所組成的穹頂。
從前她依然在生活,為了自己的生命而奮鬥,但此刻芮妮所回想起來一舉一動,卻感覺那些時光離自己好遠,仿佛她和世界之間隔着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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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玻璃的另一邊,芮妮現在可以清晰的看見自己,她就在那裏。
四處走動,為了活命而上課,練習;為了活命而戀愛,親吻和擁抱;為了活命而漠然,痛苦和絕望。
有什麽時時刻刻都拉動着線,控制着她一如木偶,是這具木偶在玻璃的另一邊四處移動,而要現在的芮妮來看,再精彩的冒險都使她忍不住以無聊的眼神視之。
似乎從今天開始,她的人生才總算脫離那些無形絲線的控制,一股自由帶來的暖流湧上她的胸膛,來自未來的斑斓色彩正一點一點将芮妮吞噬。
“多諷刺嗬……”她自言自語地說,“對媽媽的懷戀是導致我死亡多次的元兇……”
但她對媽媽絕無怨言,那枚時間轉換器并不是導致她死亡的真正原因,反而是試圖将她一次又一次從索命咒下挽救的希望之光。
那麽納威呢?
芮妮的眼神放在了腳邊正在熟睡的男孩臉上,他還在沉睡中,恬靜溫和,絲毫不知相隔幾英寸的女孩正在獨自慎重考慮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一廂情願把納威當作自己活下去的契機,不管不顧将他拉進自己的情感漩渦,任由彼此沉迷其中,也從未冷靜清晰的思考他們真正的未來。
這段感情的出發點是卑鄙無恥的起始,即便芮妮願意承認自己之後也同樣投入了感情,卻還是忍不住心懷愧疚。
而且——她不該這樣想,但細致哀愁的想法已經止不住——她對納威的感情,究竟是純粹的愛意更多,還是摻雜了更多可利用性和愧疚心?
納威已經看破了其中陰溝般無恥的計劃和想法,他對自己的愛意是否已經開始消退?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勉強兩人在一起——真的是一個正确的決定嗎?
那雙綠眼睛一直睜到天亮,一等窗外天色微明,在納威醒過來之前,她再次翻身光腳下床,胡亂換了衣服沖出了病房。
在黎明那沒有顏色的神秘天光中,幾只黑色皮毛的烏鸫從禁林中飛出,停栖在庭院中光禿禿的山毛榉枝頭,呱叫着凄怆的黎明合唱曲,回蕩在學生和教授們都尚未晨起的霍格沃茨中。
芮妮給予自己一整個聖誕假期的思考時間——關于她的未來,即将到來的六年級和七年級的大事件,和納威關系的最佳選擇……
在這個給人壓迫感的早晨,芮妮沒有踏上回家的猩紅色列車,但她拖着皮箱來到了霍格莫德車站。
教授們都以為她回了家,朋友們都以為她在學校過節——完美的信息鏈閉合。
“打擾了,請問您是芮妮小姐嗎?”
一個聲音嘶啞的家養小精靈突然從站臺後鑽了出來,她穿着絲絨的長裙,就像量身定制,看起來比其他的小精靈更加豐腴——沒有皮包骨的纖弱身材,畏畏縮縮的膽怯神情和對巫師的狂熱崇拜。
不得不說,這樣彬彬有禮的平等态度更令芮妮感到舒适,她不由放柔了聲音,帶着笑意點點頭:“是我,你是……姨媽讓你來接我的嗎?”
“我叫安娜,芮妮小姐,”安娜說,“您說的沒錯,是小姐希望我來接您去過聖誕節。”
芮妮注意到她的名字不同于其他家養小精靈,更偏向一個人類的名字,而且談吐舉止都十分有禮,就像——就像一位真正的女管家。
“事實上,今天還有一位朋友會同我一起去。”芮妮環顧四周,尋找着其他身影,“她或許就快到了。”
安娜皺了皺眉,一雙突出的,網球大的棕色眼睛沉滿了不贊同,但她只是委婉地說:“芮妮小姐,也許您應該明白——我們所要去的地方是絕對的秘密。”
“我想是的……但我想我的朋友也應該可以前往……我們可以一起過聖誕節,”芮妮驀地睜大雙眼,對着不遠處躊躇的小影子招手,“司內夫!在這裏!”
安娜吃驚的跟随芮妮的視線唰地回過頭,而司內夫則流着淚水,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
“芮妮小姐,她是……她是小姐新的家養小精靈嗎?”司內夫悲傷地問,“司內夫是不是不該回去?”
“……你,你真的是司內夫?”在芮妮回答前,安娜用恍惚的語氣問,“媽媽和我提到過你……你們曾經一起工作,可是我以為你已經……”
“你的媽媽?”司內夫猛地擡起頭,充滿希望的看着她,“難道是斯科拉夫?”
安娜聽見這個名字後露出了不快的神情,但很快又恢複過來,強忍着激動點點頭:“是的,但她已經在前幾年去世了——阿——小姐非常善心,竟然願意将她埋在家族墓地的旁邊!”
“哦!斯科拉夫,這是她最大的心願!”司內夫羨慕地說。
“你也有一個,司內夫,”安娜好心地說,“但是沒有你的屍體,小姐就讓我放了你最喜歡的那只水晶獨角獸。”
在司內夫漸漸瞪大的,彙聚淚光的眼睛中,芮妮緊急打斷了兩個小精靈的敘舊,她可不想在雪地裏待上幾小時。
“呃,夥計們,”芮妮清了清嗓子,“讓我們先離開這裏,可以嗎?”
安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把芮妮晾在一旁這麽久,她終于露出了見面這麽久以來的第一個驚恐的神情。
“啊!天哪!”安娜趕緊走上前,在獲得芮妮的允許後拉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則拉上了司內夫,
“真抱歉,芮妮小姐,安娜竟然把您忽視了這麽久……我們現在就走,可能會有點不适,芮妮小姐,請稍微忍一下。”
幻影移形帶來的失重感只有一瞬間,但擠壓內髒和大腦的感覺可不好受,芮妮忍不住幹嘔起來,皮箱直接掉到了地上。
“來,芮妮小姐,請喝下這杯冰果汁,”安娜的态度比剛才更加殷切,她遞來一杯早就準備好的柳丁汁,“能夠壓制那股惡心感。”
芮妮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冰涼的酸甜果汁挽救了她的酸脹吐意,而安娜見她好受了一些後,便告辭說:“安娜這就去通知阿比小姐,請芮妮小姐和司內夫先在這裏坐一下吧。”
司內夫用羨慕的眼神一直盯着安娜離開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螺旋樓梯的盡頭。
“司內夫,屍體呢?”芮妮突然想到了什麽,有些緊張地問,“你沒帶上他?”
“司內夫把他藏在了一個地方,”司內夫用尖尖的聲音回答,有些緊張的一直整理自己破布般的衣服,“芮妮小姐說阿比小姐在躲避他人,所以司內夫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力——司內夫等一下就去把他帶來!”
芮妮這才舒了一口氣,習慣性地端詳起四周環境,幾處木門與幾扇窗,接着便是那座誇張的雕花鑲金螺旋樓梯,在高高的天花板下也不顯得擁擠。
說實在的,當阿比蓋爾姨媽說是鄉間宅邸的時候,芮妮完全想不到是這樣的——‘鄉間宅邸’。
尤其是雕刻着滴水嘴怪獸的長沙發,是烏木和朱漆所組成的奢華形狀,邊角鑲着金葉,沙發靠背上還搭着一條雪白的真毛皮蓋毯。
地上的地毯看似亂糟糟的疊在一起,但深藍如蒼穹,豔紅如鮮血的色彩搭配起來竟也出奇的好看。
“或許是因為它們很名貴吧,”芮妮暗自想着,“所以我才會覺得這一切都美呆了。”
但她已經不由自主走進了這間奢靡的會客室,而進來以後,她才發現裏面竟然也別有洞天。
其中聖誕節的裝飾幾乎快成為一種傳染□□物,将會客室的天花板和角落都占據得滿滿當當。
最令人感到震驚的還是靠近燃燒着蘋果木的火爐的那棵聖誕樹——那是一棵多麽完美的冷杉樹,沒有禿枝,幾乎完全對稱,挂着幾百只閃耀的蠟燭,下面還墜着細細的冰柱。
冷杉樹的垂花彩帶下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禮物,都擁有精美漂亮的包裝,看得芮妮心頭發熱。
“聖誕快樂!”阿比蓋爾姨媽的聲音從螺旋樓梯上傳來,
“原諒我,我沒有準備槲寄生……那東西對這一屋子的女性根本沒什麽用。再說了,沒人想在槲寄生下親男人——哦!瞧我,怎麽和你說這些,想必你現在初吻還在吧?有沒有打算過什麽時候送出去?”
“呃,”芮妮幹巴巴地說,“在一個夜深人靜,沒有人的空教室裏?”
作者有話要說:
給猜對的美眉們手動頒發小紅花~ 貍夭和木子! 花花,花花。
沒猜對也沒關系!其實萬物皆可作者設定(不是),所以你們也沒錯!
終于讓貧窮女孩過了一個真正奢華的聖誕節了……
感謝在2021-11-15 21:29:09~2021-11-16 22:21: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吃西瓜嗎 12瓶;2333biubiu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