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粉紫與橙紅色相間的天色已然轉為一抹深邃的藍黑色,仿佛一整塊毫無瑕疵的天鵝絨包住了天空。

在這樣的天色中,芮妮才匆匆回到休息室,她的室友們早已熟睡,清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讓心底溫暖的她更加放松。

而直到第二天清晨,芮妮才恍然發現卧房中少了一個人。

“曼蒂退學了,”帕德瑪說,“她只在昨天匆匆露了一面,收拾行李後就和她的父母回家了。”

和曼蒂·布洛賀床挨床的莫拉格正看着那空空的木制四柱床哭泣,蘇則在一旁安慰她。

“她說現在的情勢太可怕了,”莫拉格抓過蘇手中的手帕,擤着鼻子說,“她的父母打算全家都搬去外國。”

“我們還可以通信,”蘇也紅了眼圈,“她給過我們地址了,是不是?”

昔日鋪着厚實溫暖絲綢床品的四柱床如今只有一塊光禿禿的床板,帷幔與靠枕都被撤走,就連床頭架上擺滿的書本、賀卡和首飾盒也消失了。

芮妮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曼蒂的離去愈發預示更加黑暗的時光即将到來,人心惶惶的,充斥着死亡與失去的第二次巫師大戰。

“之前我媽媽也想接走我和帕瓦蒂,”帕德瑪低低地說,“我們認為還是完成學業更好,畢竟——沒有哪兒比霍格沃茨更安全了,對嗎?”

仿佛被她的話語所安撫,其他女孩都望着帕德瑪,露出淺淺的笑容點頭。

每個人都相信,只要她們在有鄧布利多鎮守的霍格沃茨,那麽大家都會很安全。

但芮妮的神情愈發嚴肅,甚至帶了些悲傷,眼前似乎浮現出走馬燈似的未來畫面。

漆黑的夜晚中,一抹純白色的身影從天文塔上急速下墜;那響徹雲霄,充滿悲哀與凄婉的鳳凰挽歌;人山人海的告別會和沖天的白色火焰,以及最後消失在天際的鳳凰雲霧。

“芮妮,你還好嗎?”莉莎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走近芮妮身旁,攬住她的肩膀。

這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正在流淚,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底滴落,掉在淺藍色的晨衣上,暈染出深藍色的濕潤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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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德瑪、莫拉格和蘇都走了過來,把她圍在中間擁抱上來。

胳膊搭着胳膊,肩靠着肩,溫暖順着她們的指尖傳遞,激出每個人內心深藏的恐懼和無助。

拉文克勞的六年級卧房,在今早七點一刻的時候,爆發了一場痛痛快快,發洩自己的號哭聚會。

到每個人下樓,報名幻影移形課的時候,幾人已經收拾好了心情,仿佛從未發生過抱頭痛哭一事。

但只有仍在顫抖的簽署姓名的手,象征着不平靜的心。

一天的課程驅散了芮妮心中萦繞的悲傷,但在吃晚飯的時候,她又見到了他——擁有鮮活生命的,正用一只手為蛋餅澆蜂蜜的鄧布利多教授。

如今即使全校師生都在禮堂中吃飯,也顯得各個學院的長桌有所空缺。

幻影移形課程像是一道由提神劑組成的清流灌進學生們叽叽喳喳的話題中,許多人面帶憧憬聚集在哈利身旁。

因為據說他被別人帶着随從顯形過,聽上去極有吸引力。

“晚上好,”芮妮端着自己的盤子來到格蘭芬多的長桌,貼近納威坐下,“你怎麽沒去哈利那邊?”

有幾道視線集中在他們身上,納威悄悄的挺起了胸膛,理直氣壯地補了一個淺淺的親吻在她臉頰一側。

等到那幾人或多或少轉過頭後,納威才愉快地說:“我奶奶也帶過我随從顯形,還有你,記得嗎?所以,我可以不用去詢問哈利的感受……而且,他看起來不太高興,對嗎?”

“我想是的,”芮妮說,“如果是我被這樣圍着追問同樣的問題,我也會不高興。”

納威點了點頭,又黏糊糊地切了一大塊沾滿醬汁的豬排給她,臉上帶着傻兮兮的笑容,還不斷用殷勤的眼神斜瞄着芮妮。

帶着濃香厚重醬汁的豬排入口,芮妮此時卻如同嚼蠟,她抿了一口溫熱的南瓜汁,強行将堵在喉嚨的大塊肉咽進肚裏。

“……很好吃,”她勉強地說,“但是暫時不需要了,我還得解決盤子裏的食物。”

納威察覺到了她的心神不寧,只是不清楚是肉排還是其他什麽原因,他有些困惑地放下刀叉,用關切的神色望向她。

“芮妮,有什麽事情在困擾你嗎?”納威問,“也許我可以幫你解決,你能告訴我嗎?”

她下意識瞟了一眼教室座椅上的鄧布利多教授,他已經用完了晚餐,剛用餐巾擦拭了嘴角和白茫茫的胡須,看樣子正要離席。

“納威,如果說,你——”芮妮仿佛被一個無形的東西哽在喉嚨處,半晌才繼續說,

“我是指,如果一個人——某個人,他在很近的未來某天會死亡。或許是下個星期,下個月……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謀殺……

而你恰好得知了這件事情,你會選擇告訴他嗎?”

“當然!”納威毫不猶豫地說,

“我不但會告訴他,還會盡所能幫助他——突如其來的死亡或許無法避免,但如果我已經提前預知了這回事,那就證明他本不該死。”

“即便你知道的渠道十分離譜,古怪到他不一定相信你?”芮妮追問,“如果他不相信你怎麽辦?”

“我會努力讓他相信我的,我寧願把得知的情況毫無保留的告訴他——等等,芮妮,你不會是在說我吧?”

納威的臉色突然變了,驚恐逐漸在他臉上蔓延開,甚至有些可憐兮兮的盯着芮妮看。

“難道我很快就會死了嗎?”

“什麽?不,當然不是你!”芮妮啞然失笑,趕緊安慰道,“是另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但我不知道該用什麽方法和他說。”

“為什麽還要考慮方法?”納威松了一口氣,但仍然有些遺憾地說,“這件事非常重要,事關一個人的性命。

或許你應該直接沖到他面前去,告訴他‘別緊張,別生氣!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和你說!’

接着,把你能夠預知未來的事情——”

“哦,”他後知後覺地說,“等等,這說明你得把時間轉換器的事情說出去……”

“沒關系,我相信他一定不會透露給其他人,”芮妮堅定地說,“我願意把這件事告訴他。”

“……是嗎,”納威說話的時候突然有些怪腔怪調,“我以為你會等到畢業以後,再把這樣的秘密告訴他。”

“來不及了,在畢業前他就……”

芮妮忽地反應過來,摟着他的腦袋狠狠親在額頭上,躊躇一整天的心情驀地得到了抒解,使她說話時的尾音聽起來都是上揚的。

“我愛你,納威。但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随着長袍劃過眼前,芮妮早已跳出長凳,匆匆離開了禮堂。

幾個坐在納威附近的低年級同學嗤嗤笑起來,對着他漲得通紅的臉指指點點。

“你,你聽見了嗎?”納威對着最近的丹尼斯·克裏維說,“她說她愛我!”

“我們都聽見了,”坐在丹尼斯身側的男孩說,“你們倆真惡心!”

“你不明白,”納威柔聲說,臉上仿佛被燭光打上一層純淨的光,“她說她愛我!”

幾個三年級的男孩們面面相觑,同時做出了一副幹嘔的表情。

當芮妮瘋跑到校長室的門口時,一尊奇醜無比的巨大滴水石獸攔住了她的去路。

“哦,不!”芮妮絕望地想,“我不知道校長室的口令!”

她有些焦急地在走廊裏踱步,思考着如果是去尋找弗利維教授,能否順利得到校長室的口令。

可那又得詳細解釋她為什麽要在今夜如此着急的尋找校長,一次又一次的解釋,告訴所有人自己的經歷和他的死訊?

不行——不可以——

除了鄧布利多本人同意,芮妮絕不能将有關他的任何消息告訴其他人。

“芮妮?”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滴水石獸後響起,而随着那座石獸跳到一邊,芮妮才發現是哈利,正遲疑地從裂開的牆壁中下樓。

“你為什麽在這裏?”他吃驚地問,略顯警惕,“你是來找鄧布利多教授的嗎?”

“是的,我……我有急事,”芮妮含糊地說,“可惜我不知道口令,在這裏等了好久……幸虧有你出來了。”

哈利似乎不确定是否該攔住她,但芮妮此時不想管他的想法,他又不是校長辦公室的保安或守衛!

在螺旋樓梯逐漸上升,牆壁漸漸合攏的時候,她抓着長袍匆匆跳了進去,發揮出自己逃跑的長處一溜煙蹿上了樓。

她把哈利的呼喊抛之腦後,氣喘籲籲地從樓梯上闖進一處由昏暗油燈點亮的平臺,她的正對面就是一扇低調卻浮着流光溢彩的橡木大門。

芮妮緊張地咽下唾沫,下意識整理着自己的頭發與着裝,走上前抓住門環輕輕拍打在門板上。

沉悶的敲擊聲響起,芮妮恍然發現,這是自己這麽久以來,第一次選擇直面這位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巫師。

“請進。”鄧布利多教授平靜沉穩的聲音在門後響起,芮妮感到自己的心髒已經快跳出了喉嚨。

這是一種與面對伏地魔全然不同的感覺,她雖然同樣緊張,充滿恐懼,卻絲毫沒有危機感。

不如說,她此時感到了一陣令人安心的暖流湧向四肢。

芮妮推開了雙扇大門,這是她第二次進入校長辦公室,但如今她沒有心思再去仔細端詳這些擺件、設施或是畫像。

因為鄧布利多教授本人就站在那兒,就在寫字桌的後面,就像剛從一段思緒中回過神,面色平靜的看着走向他的芮妮。

“霍克小姐,”他輕聲說,看起來有些疑惑,“晚上好,我以為現在你應該在回休息室的路上。”

“哦,不,不……”芮妮緊張地說,“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和您說,校長……”

作者有話要說:

鄧布利多……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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