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訴您。”芮妮重複道。

牆壁上挂着的歷代校長畫像有了動靜,有人睡了,有人一聽這話便回過身盯着芮妮瞧,仿佛她是一個多麽不懂事的小姑娘。

而鄧布利多隔着半月形的眼鏡片看着她,令芮妮感到十分忐忑不安。

好在他只端詳了她一番後,便溫和地說:“你能在夜裏匆匆來找我,我想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請坐下吧。”

鄧布利多站在寫字桌後面,沒有挪動的意思,而一只鳳凰撲棱棱從栖息的金枝上飛到了他的肩上。

芮妮抿着嘴唇,選擇了一把寫字桌旁的椅子,不安的坐了下來。

“那麽,請容許我詢問,是什麽事情呢?”

鄧布利多像是有事在身,他彎下腰從寫字桌正面的抽屜中拿出一只磨砂玻璃罐,輕輕擰開了花瓣狀的頂蓋後,又随手把它放在了堆得高高的各種文件紙張上。

接着他拖出桌下的椅子,坐在了芮妮對面,用溫和的眼神鼓勵地望向她。

“我——”

芮妮剛剛張嘴,就聽見他肩頭的鳳凰發出一聲輕柔悅耳的低吟,張開火焰紋路般的翅膀飛離了這處變低的視野。

然而它金色與紅色交織的長長尾羽從寫字桌面拂過,立刻就打散了那堆疊得高高的紙張,與那罐裝得滿滿的清水。

清水潑了芮妮一身,而紙張嘩啦啦地漫天飛舞,驚醒了所有仍在打鼾的人物畫像。

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是芮妮的驚叫聲更大,還是畫像此起彼伏的驚呼更大聲。

“福克斯!”鄧布利多責怪的用手揮開了仍在盤旋中的鳳凰。

他只輕輕揮了揮魔杖,那幾百張仍飄浮在空中的紙張頓時停滞,接着又按照順序一張張回到了寫字桌上,安靜一如從未發生過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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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妮身上濕漉漉的清水也被他用咒語烘幹了,在柔和的黃色燈光下散出陣陣煙霧。

“很抱歉,霍克小姐,”鄧布利多誠懇地說,“這是我的錯誤,也是福克斯的錯誤。”

“沒關系,教授,”經過這一打岔,芮妮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幸虧這只是一些清水。”

鄧布利多微笑着沒有接話,而芮妮此時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他所有事情了。

“接下來我想要告訴您的事情,可能會很離譜,很古怪……”芮妮說,“但我願意用性命保證,我所說的事情都是真實的——而我是很在乎自己的性命的。”

“我不會質疑這一點。”

“您——我是說,您……您大概會在半年後過世。”

從芮妮身後的牆壁上再次傳來震驚的吸氣聲,接着是竊竊私語,那些歷代校長的畫像似乎絮叨得令人厭煩——至少芮妮是這麽想的。

而得知本人死訊的鄧布利多并沒有為此感到震驚或是悲傷,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盯着她的眼神表現得更加銳利。

“請原諒,”鄧布利多說,“我能詢問一下你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嗎?”

“……這就是整件事中最離譜,最古怪的事情了。”

對于鄧布利多得知自己的死訊後如此平靜的表現,芮妮僅僅詫異了一瞬間,便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他,毫無保留。

從沙菲克家的血脈詛咒,到貫穿她一生的時間轉換器,還有她不斷死亡與複生的故事。

“我無法挽救太多事,”芮妮臉色凄白,哽咽着說,“我嘗試過……可我救不了塞德裏克·迪戈裏,救不了你,也無法阻止食死徒的越獄,神秘人的複活……”

鄧布利多久久沒有回答,仿佛他也被這樣離奇的故事鎮住了。但很快,在芮妮落下淚珠的時候,他立刻用溫和的聲音安慰她。

“這不是你的錯,芮妮,”他柔聲說,“在你所經歷的一切事情裏,每個人都只迎來一次最後的死亡——至少在我們來看是這樣。

而你,親愛的孩子,你帶着這些壓力和記憶重複了整整四次。一次次面對同學和教授的身亡和霍格沃茨的淪陷……你一定非常難過。”

這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那些死去的人責任不在你。”

芮妮再也按捺不住,淚水噴湧而出,哭起來就像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幼兒芮妮。

她的哭聲撕心裂肺,在深夜靜谧的辦公室中顯得刺耳又尖銳,但沒有人責怪她,就連那些清醒過來的畫像也沒有。

直到一股甜膩的濃香飄進她的鼻腔,鄧布利多也主動出聲打斷了她的大哭:“夜深了,我本不該為你提供這個,但是……這是特殊情況。”

他把一壺冒着熱氣的蜂蜜酒拎在手中,為兩只小小的,鍍金酒杯斟滿了金黃色的香甜酒液。

“我聽麥格教授說,你和隆巴頓先生曾經因酒受了傷。所以,我想你應該也會很喜歡蜂蜜酒,度數不高,又甜又香,”鄧布利多對她眨了眨眼睛,

“只是,作為我的個人請求,還要請你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尤其是麥格教授與龐弗雷女士。”

幾滴透明的淚珠仍顫巍巍地挂在芮妮的臉頰上,她打了一個嗝,抽抽噎噎地喝下了那杯熱乎乎的蜂蜜酒。

“……好甜。”芮妮忍不住吐了吐舌頭,悲傷的情緒也因為這杯甜膩的低度數酒液而揮發。

“啊,我還以為孩子們都會很喜歡甜食,”鄧布利多懊惱地說,“看起來我也不能拿出攢下許久的零食了。”

“我不太喜歡……”芮妮說,忽然又想起了什麽,“我們還在談您的死訊,教授,我想把兇手告訴您。”

“我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不過,好的,芮妮,請你告訴我吧。”

“是斯內普!以前的魔藥教授,現在的黑魔法防禦教授!”芮妮尖聲叫起來。

令人感到驚奇的是,這個名字并沒有讓畫像們再度尖叫,也沒有讓鄧布利多露出一絲一毫意外的表情。

他們的反應平淡到芮妮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說出前提。

“是斯內普殺了您!”她重複了一遍,“用索命咒,就在天文塔!那天夜裏,食死徒們不知從何處進入了城堡,我們奮力反抗,但還是讓一些人跑上了天文塔,我記得……哈利也在那兒,他目睹了一切!”

這時,鄧布利多的神情才有所變化,他若有所思地移開目光,仿佛正盯着空氣中某個不可見的點,看起來也比剛才多了些尖銳。

“有食死徒進了學校,”他語氣不好地說,“這我倒沒有想到。”

“您在乎我的性命,也在乎其他學生和教授的性命,可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嗎?”

芮妮總算明白了當時納威的心情,當面對鄧布利多對待自己的性命如此漫不經心時,她的胸腔裏陡然冒出了一團火焰。

“只要把斯內普趕出去——不,或者,或者可以讓他留下來,您假裝不知道他們的計劃,讓我們在暗處對付他和食死徒……”

“請你放心,”像是看出了芮妮的心思,鄧布利多終于收斂了情緒,用十分鄭重的語氣說,“對于斯內普教授,我早已經有了其他的安排。”

“但是,”他接着補充,

“請恕我冒昧,如果你認為合适的話,可以把你每一次經歷過的未來事件都告訴我嗎?或許這會使你想起痛苦的回憶,但假如我們能知道的愈多,就愈能從中挖出細節,來補全這一世的漏洞,轉變大家的命運。”

如果鄧布利多說他有了針對斯內普的計劃,芮妮也願意相信他。

她淡淡的松了一口氣,在鄧布利多的眼神中,又肯定地點了點頭,不禁開始慶幸自己每次複活都會把一些記憶深刻的大事記在那本記事本中。

“我……我帶了這個,”芮妮拿出那本撕去了多餘頁面的記事本,“我把很多事情都記在裏面,每次複活以後都會記。”

裏面有具體的日期,發生地和人物。從過去的D.A小組,但日後的鄧布利多去世,神秘人掌控魔法部,波特瞭望臺和最終大戰時神秘人的軍隊有哪些。

鄧布利多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從她手中接過這本黑皮記事本,對其明顯的頁數對不上有些疑惑。

“前面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芮妮幹巴巴地說,“有點私人,絕對和這些事情無關,所以我就把它們撕掉燒了。”

好在他只是寬和的報以一笑,并沒有追根揭底的詢問芮妮。而從他的眼神回到手中密密麻麻記載着事件的筆記本時,整個人身邊的氛圍都不同了。

芮妮不自覺又喝了一口溫熱的蜂蜜酒,熱熱的甜酒順着她的喉嚨流下,溫暖了她的胸膛和胃。

這樣她才能鼓起勇氣繼續看向鄧布利多不再有笑意和寬松的藍眼睛,以及感受到那種令人膽寒的威懾力。

“我不禁注意到,”他慢條斯理地說,“哈利他們在七年級開學時,并沒有回到學校,而你所記載的波特瞭望站也都在尋找他們的去處。”

“是的,哈利,羅恩和赫敏他們不知去向,”芮妮解釋,

“但是這期間也有過他們的消息,他們從古靈閣中騎着龍飛了出來……接着,他們又回到了學校,從一個特殊的通道。哈利告訴我們,你在生前…我是說,你曾經交代過他們去做一些事情。”

“他告訴你們了嗎?”

“沒有,但是他透露了一些,因為他問我們‘拉文克勞的冠冕在哪裏?’”

鄧布利多不動聲色地聽着,手中翻動記事本的動作并沒有停下。

芮妮陷入了回憶,試圖把每一寸細節都從腦海深處挖掘出來。

“……我記得…當時我去追馬爾福的時候,聽見他們說哈利他們在八樓,要去有求必應屋……哦,有求必應屋就是一個神奇的屋子,只要你在牆壁附近想象需要的地方,那麽它就會出現。”

“多麽神奇的房間!這麽說來,哈利是在屋子裏找到了冠冕?”

“這我不知道,”芮妮愧疚地說,“但是在第二次複活後,我聽說哈利和馬爾福他們離開以後,那間屋子被火燒沒了。”

鄧布利多用修長的食指一下一下點在記事本上,芮妮不敢确信自己是不是得到了責怪。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繼續詢問道:“我可以留下這本筆記嗎?裏面的文字非常重要。”

芮妮立刻點點頭,并且繼續補充着她能想起來的任何細節——如果鄧布利多最關心有關哈利的消息,那她也會絞盡腦汁去回憶。

“哈利和盧娜離開以後,羅恩和赫敏說了一些關于盥洗室的話,也從有求必應屋裏離開了——啊,那時候我們D.A的人都還躲在裏面。”

“盥洗室。”他重複了一下,而聽見D.A後,鄧布利多臉上浮現出微不可見的笑容。

“然後就是神秘人來了,他帶着軍隊,有巨人、狼人、蜘蛛……還有那群食死徒。一開始,他讓我們交出哈利,但我們不肯,他就在午夜的時候發起進攻了。”

“然後呢?”

“然後我就不知道了,”芮妮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因為我從未活過那天的午夜。”

作者有話要說:

無獎競猜!

那罐潑向芮妮的清水是什麽?

A 只是清水

B 吐真劑

C 防賊瀑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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