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現在要說的是我和蘇浙開始有牽扯的故事。
在第一個學期了結之後,蘇浙帶着他手下的一群學生轟轟烈烈的殺到我住的地方。他妖嬈而妩媚的靠在我肩膀上,語氣嚴肅的仿佛靈魂穿越,“這些可都是美國商界的潛力股,你可得好好抓緊。”
我當然得好好抓緊。賀牧和蘇浙能夠聊起所有有關于我的話題應該不多,但就是這麽寥寥數語都能把我內心最深的秘密暴露出來,看來一直以來只有我自己才把秘密這東西當回事。
當有些自己看重的東西被別人輕描淡寫的揭開之後,很多事情就沒什麽好怕的了,也确實沒有隐藏的必要。
在人際交往上我得佩服一把蘇浙,他看人的眼光不比賀牧差——這裏誇的不是我,而是他帶到聚會上的那六個人。在陸續的十年內這六個人中就有六個人成為了美國華爾街的新生領袖,他們在幾十年裏,都把我當做他們可以說的上號的朋友。
如果不算上轉折點的結尾,這應該是個足夠令人滿意但多少還是有點平淡無奇的晚上。
我把蘇浙送到他個人名義下的住房後,我們甚至彬彬有禮的互相給了美國理解的晚安吻,就是在這之後,我站在蘇浙自己的車旁目送他進屋,而後再借他的車開回去——剛剛和那六個人其中兩個人達成了交易。
蘇浙向前走的背影挺得很直,他把他從我這裏踩碎的驕傲全部放到他的脊梁骨上頭去,裝的很帶感。
我在心裏倒數。一、二、三。
剛剛好,時間到。
蘇浙在轉身把眼角的淚光調到最好的時候朝着我懷裏撲過來,在得到我展開的懷抱之後,他朝着我低下去的視線,提前調整好了量的眼淚也在他恰到好處的仰頭且受到燈光的照射下更是恰到好處的落了下來。
他緊緊的摟住我,就像是剛剛他在一場生死較量中對我想得死去活來那樣緊緊箍着我的胸膛。
我溫和的聲音在異國空蕩的車庫裏想起,“怎麽了?”
我聲音在溫柔和距離間的位置把控的十分微妙,讓把他自己留在我懷裏的那個女人覺得他已經足夠打動我——真天真,而且好笑。如果我被他幾個學生給的小惠小利就迷得不知所以,我還是那個看着自己媽媽死在來到這個世界上只有十幾分鐘的吳燃麽。
這裏需要解釋,有一路看過來的朋友問過我,那麽小,甚至不能被稱作是小的年齡的我,怎麽會記得當時發生的一切,我對此只有奉上一個真摯的笑容,因為我不得不記得,只有記得當時的溫度、氣味、剛出世時我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寒冷溫度,以及我身邊穿着白大褂的外科男性醫生以及在旁邊眼淚倉促且悲哀流下以至于在送走醫生後都忘了給我穿上衣服獨自哭了幾十分鐘的姆媽,屬于我吳燃的人生才能活着。
好了,現在回到當時蘇浙在我懷裏哭的死去活來的這一段情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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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開口問他“怎麽了”之後,就是他語無倫次的念叨,“對不起、對不起。”
說實話,配上沒有顏色但有味道的水,街道上的燈光亮的又是這麽催人淚下。
此情此景倒是有幾分動人。
我用行動表明了我對他的原諒之情。我輕輕摟了摟他。
在這裏我可以非常負責任的告訴你,除了和肖天銘的擁抱,我從來都不知道什麽是溶于骨血的欲-望和占有。那種用盡全身力氣的擁抱是在我這輩子真的談了一場肖天銘在某次回家路上認真的宣言“年輕的時候就該談場戀愛”性質類似的戀愛之後很久的情節了。
上面那句話,也不知道你看懂沒有。
不過現在蘇浙的語無倫次設計的很好,他的轟然大哭讓他的眼淚和鼻涕能夠足夠用美妙的方式通通擦在我為了這次聚會借來的衣服上。我苦笑,微嘆道:“都說了沒關系。”此處的微嘆在我和蘇浙在一起的很長時間裏都是我對他的絕佳良藥之一。
蘇浙緊緊摟着我的腰——位置換的很好,他下面的話讓我把下巴埋在他的頭頂,通過一種類似于命運的骨傳聲方式到達他的心髒,“是他還是我?”
蘇浙說,“你,只有你,在遇到你之後,就只有你。”
認真的孩子,你輸了。感情這東西就像是一場比拼真心的游戲,你怎麽能對着一個需要利用很多人的我說這麽較真的話?我當然知道只有我了,但是你還是要在我心知肚明之前做一些無謂的掙紮——這樣會讓你之後死的沒那麽難看。
蘇浙,你應該從來不知道,看了太多長好戲的人,他自己也很會演的。我的胳膊微微用力,把蘇浙的腦袋按在我的胸口,我的聲音在那刻聽起來一點都不夠溫柔,反而有一種宣誓的莊嚴,我說:“你聽他的聲音。”
我想我接下來的話足夠入選煽情男主的最佳演員之一,“你擡着下巴在我面前笑的時候,他就在為你哭。”
蘇浙的嗚咽聲從我的心髒處傳來,我在上帝老頭的注視下閉上眼睛,蘇浙這時候的哭聲真他媽的難聽。
幾年後,在蘇浙為了我死掉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為曾經我所做的一切付出過很大的代價。
如果你也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那你就會明白,當你終于知道你愛過的人其實一直都在你身邊時候的那種五雷轟頂的感受,手腳都在發抖,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像個精神病人,而且你所站立的世界裏空無一聲卻比鬼魅更吓人。
你終于在游戲了人生之後明白了你的人生被別人游戲了,你終于開始明白什麽是後悔、什麽是眼淚的滋味——這些你曾經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沒有的東西。
其實你有的,你所擁有的一切不比任何人少。所以別自己挖好坑等着數年之後結果的來臨。
很抱歉,在我二十歲沒到之前,我就是這個一個把別人真心玩弄于鼓掌之間最後也搭上了我自己的那種人。
上帝老頭,如果你也剛巧看到這一幕,你嘴角一定有個會心的微笑。畢竟聰明的你,是讓二十好幾的蘇浙,在我還幼稚的時候剛巧遇上了。
後面我和肖天銘那糾結了好幾年的人生,全部拜你所賜。
那個晚上我順其自然的留在蘇浙寬而大的令人呆在其中覺得不會瘋掉也會神經的別墅裏。該發生的事情一件都沒少。
我是一周之後在蘇浙以自殺為威脅——這個戲碼他也在得逞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上演過無數遍——後把用一個紙袋子都能裝得完的東西移到了蘇浙的房産處。一年之後他把這處房子的所有者改成了我,當然是在他幫我拿到綠卡之後。
忘了說,蘇浙是美籍華人。他二十多的年月中,有百分之九十是在美國度過的。而他把房産證上的名字改成我是因為我對他說我得搬出去,其中我提到“你要一輩子讓我做個靠着你吃白飯的無能男人?”後,他把房産證過到了我名下,沒經過任何人的手,他自己辦的。他在美國法律界內有名的律師手段總算在短短兩個小時內讓我見識到他的厲害。
這樣的一個女人,無論從那個方面來說,和任何一個成功的男人沒什麽分別。
就好像我明知道他不會這樣想我,我身邊所有看我從一年前一個一無所有到一年後身家已有千萬,美金——我承認這夢幻了點,但我之前說過,只要是我要做的事,幾乎沒什麽做不到的——之後更不會用這種惡意來猜測我和蘇浙的關系。在美國,特別是在紐約這個金融中心,你所能拿出來讓別人聽話的實力就是一切。不管你曾經借助什麽手段得到這一切,但只要你能站上來并且把它牢牢的握穩在手心裏并看着他以分秒的速度‘慢慢’擴大,這就是讓別人承認的最基礎的東西。
在我開在華爾街上的證券所超過一億美金後的幾天裏,我接到賀牧的電話,他的态度在這一年裏更多的像我的兄長,我聽到他說:“是時候回來了。”
沒有闊別時光的含蓄,簡潔明了的讓我忍不住想拍掌叫好。
等我挂了賀牧的電話後,才多少有些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沒有過的恍然。這陌生的一年多時間——具體有多長我竟然都記不太清,但他們就這麽樣的都過去了。轉眼間我和賀牧已經認識了應該都有兩年多了。
把生命化成六十等份,又是過了其中鑲了玉的三十分之一。而現在抽出去的那塊玉石最有可能的價值,是人生為數不多的其中之一。
在我發愣的空檔中蘇浙湊上來,溫柔而乖巧——我們不吵架的時候他溫柔的不像話——的親親我的臉頰,問道:“是不是賀牧?”
真冰雪聰明的女人,我當時有些嘲諷的想,這麽聰明的女人怎麽都一年了就沒看透我的心都不在你身上?
也是之後,在這裏我需要一點爆破,操-他-媽-的之後、之後,我在這永遠都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的之後裏,才明白,蘇浙在把他扔進我懷裏的時候就一眼看透了我眼裏藏起來的恨意——那時候是對着吳忠國的恨——如果不是他我在美國的生活不會拮據到潦倒的地步,當時我所走的每一步都需要大量的資金,學校出的錢只夠我滿足最基礎的需要,而賀牧給的錢只能止渴,不能展開拳腳,況且,賀牧比我大的歷練,也不過三輪。在我身上他給我助力已經足夠多。所以我只有幼稚而無力的拿起剛剛放下對我死去母親的恨轉而放在吳忠國身上,我的恨裏還有更多更深而且變态的感情,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時候的蘇浙就一并看透,才會那麽堅定的想做我生命中的拯救者。
很高興的在十年之後告訴屍骨都化成灰的她——這時候她是我這輩子唯二的女人了,你成功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