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家中
“不知……你真是!!!”
齊家此刻正是風雨之時。齊霁真站在當中。上座是齊懷遠以及齊霁真生母馮氏。年僅十一歲的齊道濟站在母親的身邊, 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姐。
在齊道濟有限的記憶裏, 自己這個姐姐可以說是世界最怪的人了。她明明身家好, 門第高, 偏生不願待在家中好好的享福。幼年時,趁着年紀小, 她去當了伴讀,換來成王殿下的友情, 這是有利家中的好事, 大家都歡喜。後來她才名遠播, 得了皇上的恩典,去國子監讀書。這時候她就已經有些大了, 但是聖上親口, 誰也不敢違背。再說了,有才名,若是齊霁真能秉持己身, 潔身自好,也是可以的。
但自從入國子監到現在已經三年, 齊霁真年紀越來越大, 今年就已經要十四了。成王時時來找, 她也不拒絕,當初那些伴讀少年來尋,她亦是不拒絕。母親想要與齊霁真議親,與自己家門第相當的人家,一聽齊霁真的名字就連連搖頭。同意的, 或是求娶的,都是近來的新貴寒門,又或是低一等的人家。
齊霁真是榮國公府的嫡女,是齊道濟母親馮氏唯一的閨女,就算對女兒的行徑心生不滿,也不願齊霁真低嫁到別人家去受罪。而齊霁真的行為也引來其他門第在背後笑話齊懷遠教女無方,連帶旁的兄弟姐妹也受到了影響。
今天白天裏,齊懷遠好心情地去上朝,就聽有禦史上奏,說成王蕭鸾聚衆玩樂,占了堤岸,縱馬射柳,不顧游人安危,草菅人命。零零總總,竟數出了二三十條罪狀來。蕭鸾越衆而出,詳詳細細地說了自己的安排,又一條條地反駁禦史。蕭炜聽着倒起了點興致,問了如何射柳。在聽說這是沈引玉的主意後,誇了句虎父無犬子的話來,還興致勃勃的說要在清明上試一試這新玩法。
最近沈近遠風頭正勁,大家就知曉蕭炜這是在為蕭鸾開脫了。于是一場争端悄然止息,只有一旁的齊懷遠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他原本不知道自家女兒跟着成王去玩耍了,此刻被禦史在朝堂上當衆點了出來,只覺得一張老臉都丢到地溝裏。
一下朝,齊懷遠就立刻以袖掩面,急匆匆地回來,然後又喚家仆去國子監将齊霁真叫了出來。也就在這段時間裏,他聽到了小兒子訴說昨日見到的那一幕幕,這更是讓他怒火中燒。
“我齊家怎麽出了你這樣的逆女!”齊懷遠又羞又怒,連連吼叫。他原本對這個女兒也是滿懷驕傲的,她從小讀書就讀得好,悟性又高,學什麽都快,早早的就似乎知曉人理。可是到了現在,他卻失望的覺得女兒越大就越不乖順了,開始後悔當初自己的決定。
齊霁真回來得匆忙,身上還穿着國子監的書生袍,這讓她看着頗有幾分雌雄莫辯的俊美。她揉了下眼,最近看書太多,她實在是有些困乏,還要回家應對家中的這些事。齊霁真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擡起頭看向了自己的父親,說道:“阿爹,那您是如何打算的呢?我入國子監是受陛下親封的。”
“不許再讀書了!”齊懷遠斬釘截鐵地說道,“也不許再與成王一道了……你們……”他猶豫了一下,這才又道,“你們當真……?成王也沒有表示過?”
齊霁真頓時失笑,她和蕭鸾兩人坦坦蕩蕩,卻敵不過旁人的三言兩語,哪怕兩人相處時總是有他人在場也無用。而自己的父親只想讓蕭鸾對自己“負責”。齊霁真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并無男女私情。”
可是他誤了你!!齊懷遠深吸了好幾口氣,把這句話給憋了回去,看着女兒滿不在乎的臉色,心中更是怒火中燒。他緊鎖眉頭,說道:“陛下那邊,我去說去。你不用擔心。從今天起就不要再去讀書了。我與你的母親抓緊時間給你相看一戶人家,這樣流言平息,也不會耽誤了你。”
齊霁真聞言,臉色微微一白,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輕聲道:“兒在國子監那邊還留有許多事物,今日就讓兒親自與祭酒說一聲吧。”
齊霁真的順從讓齊懷遠松了一口氣,只覺得這個女兒還是識大體的,他的臉色也和緩起來,點頭應允了。齊霁真見狀,又道:“女兒既然名聲已經不好了,匆忙相看人家,也不會有什麽好的。不若自請去郊外崇北寺修行兩年。父母親可一年後等兒名聲不再……”齊霁真露出一個笑容,這笑容一閃而過,到底是譏諷還是哀憐,誰也沒有看清。而齊霁真則續道,“時再議親。”
齊懷遠有些猶豫,他看了一眼馮氏,馮氏則朝他點點頭,想了想,又道:“就以為我們兩人祈福為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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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霁真默不作聲,她并不在意這樣的細節問題,只要不把她拘在家中就行。齊懷遠見狀,也就點頭答應了,他嘆了口氣,又道:“早知如此,當初就不将你送入宮中了。如今平白受了這許多的折磨。”
馮氏聞言,也默然垂淚,叫女兒過來,說道:“這要苦了我兒了。”
齊霁真嘆了口氣,說道:“母親就不要傷心了。如今我家也算是與成王搭上線了。日後弟弟的前程也是有着落的。”齊霁真垂下眼來,她并未說錯,以蕭鸾的性子,齊道濟長大了,蕭鸾多半會拉扯一把。
馮氏哭的更是厲害,抱住了齊霁真,說道:“為娘定要與我兒找一戶好人家。”
齊霁真笑笑,輕輕地掙開了馮氏的懷抱,又對自己的父母行了一禮,說道:“父親母親,那兒就先回去了,時日已不早,兒需得及時對祭酒請辭。”她謝過齊懷遠想要跟随的念頭,只低沉地道一聲,“兒想親自說。”
齊懷遠心中頓感愧疚,于是又派了幾個仆役丫鬟跟着自家小姐。
齊道濟看着齊霁真轉身離開的身影。齊霁真行走時的步伐并不像是普通閨中的女子那樣,以小碎步前行,顯得步步生蓮。她的步伐不緊不慢,這一身仿制男子裝束的寬大袖口在她身後輕輕搖晃,讓她有一種灑脫之感。
“阿姐她……真的會乖乖嫁人嗎?”齊道濟看向了自己母親。
“說什麽傻話呢?”馮氏拍打了自己小兒子一下,說道,“女兒家不嫁人生子,拿怎麽安身立命?”
“可是……陳傳胪也沒有嫁人啊。”齊道濟想起了那個嚴正的身影,那個傳聞中的女子。
馮氏則露出了不屑的笑容,說道:“那不過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人家。你看着她如今風光,但年老之後,你要讓她如何自處呢?”馮氏這般說着,又看向了自己的兒子,說道,“我們家可不許這樣離經叛道的女子入門,知道了嗎?”
齊道濟急忙應了一聲是。馮氏滿意地摸了摸幼子的頭,道了一句好孩子。齊道濟擡起頭,再一次看向齊霁真行走的方向,但他那古怪的姐姐,已經離開了院落,不見人影了。
齊霁真回到了國子監,看看天色,也不敢耽誤。她洗面淨身,又換了件幹淨的衣裳,就去找教習,再傳秉祭酒。齊霁真身份不同,是因蕭炜進入國子監,背後又站着成王,因此就算是祭酒也不敢有怠慢,很快就招了齊霁真。
齊霁真整理了下衣裳,這才進入,規規矩矩地行學子禮,給足了祭酒面子。識趣懂事的孩子誰都喜歡,祭酒見狀,心中也舒坦了幾分,和顏悅色地詢問齊霁真什麽事。
“學生自覺讀書日久,而科舉尚有三年,因此想外出游歷。還望祭酒能保存學生學籍資質。待到學生回歸之日,便想考科舉一搏。”齊霁真手按在腹部,恭恭敬敬地答道。
“哦,你不想通過院試入官?而是要考科舉?”祭酒倒是有些好奇起來。衆所周知,入了國子監就相當于半只腳踏入官場中。只要通過國子監的內部考試,就算不通過科舉也能掙一官身,這就是為什麽許多人寧願付出高昂的費用也要入監讀書的緣由。祭酒摸着胡子,眯着眼睛,“科舉可是萬人走獨木啊。”
“學生知曉,但願一試。”齊霁真拱手答道。她擡起頭,看向祭酒的眼神滿是不服輸的倔強勁,勃勃生機在這具年輕的面容上展露出來,讓祭酒這樣的老人也感覺到了久違的生機。
祭酒笑了起來,說道:“自我任祭酒以來,最感高興的,便是總有你這樣的年輕人,能露出讓我這樣的老人羨慕的眼神。”
齊霁真微微一愣,就明白了祭酒的意思,她彎了彎狹長的眼,朝祭酒一拜。
“不要拜我這樣的老頭子了。年輕人,出去走走也是好的。”祭酒揮了揮手答道,“你雖是個女孩兒,但聖賢書中的道理,可沒限定男女。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開開眼也好,不過還需注意安全。”
“是!”齊霁真大聲應道,一老一小相對一笑。笑過後,齊霁真又呈上禮物。
祭酒也沒推辭,收了下來。兩人再寒暄幾句,齊霁真這才告辭退出。她推開門,看着外面的天空,此刻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候,天空遼遠廣闊,帶着晚霞豔紅的顏色。齊霁真這才覺得今日裏終于有了些好事。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吐出了胸中的塊壘,又整整自己的衣裳,朝自己住宿的地方走。
她還需要寫一封信,一封給蕭鸾的信。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太忙的,差點連發文的時間也沒有,匆匆發了,也沒列感謝名單,寫的後天更番外寫成後臺……
今天回家,路上大概能寫點吧,晚上還不知道加班到幾點……
昨天文裏的射柳樹,是找資料看到的,但是考慮到鴿子裝進葫蘆,可能是胡說的??然後呢,小妹子說蕭鸾器彩韶澈,其實是誇蘭陵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