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年癡呆——
一頓飯吃得盛下背後的雞皮疙瘩半天都沒消下去，更別說本來就吃過飯的肚子在已經吃飽了的情況下又吃了一頓，簡直撐成了個小皮球。
不過好在，在那之後王阿婆并沒有再鬧什麽幺蛾子，帶着盛下和雲遲就按約定的出了門。
王阿婆的母親在王阿婆本身就年紀過大，連自己都需要人照顧，更別說照顧母親了的情況下，就被子孫送去了療養院。
為了方便探望，他們本來找的是一家就近的療養院，卻不想在一次探望的時候，發現那個療養院的工作人員根本就沒有好好照顧老人，老人家被送進去之後飯沒能準時吃不說，甚至連大小便都得不到解決。
那一次，他們沒有提前說明要來療養院探望，而是一時興起，看到的就是工作人員拿着攪和得跟豬食一樣的東西，一勺一勺的喂給老人，那東西看起來就不會好吃到哪裏去，老人吃了一口就抗拒得不願意再張嘴，那個工作人員卻像是被老人的舉動激怒了似的，撬開老人的嘴巴就往裏塞，老人的臉上嘴上都被糊了濃厚一層「豬食」，看起來狼狽又凄慘……
家人見狀上前阻止，這才聞到老人身上一股明顯不對勁的味道，掀開一開，才發現老人裆部那一塊從內至外映透了一層明黃色，上面還散發着惡臭！
即便如此，照顧的人竟然只當沒有發現，壓根不給老人清理！
家屬當場氣得馬上給老人辦了出院手續，并且投訴了這家不負責任的療養院。
然而誰家不是白天忙着工作，晚上還要應對随時可能的加班？
孩子又要上學，找個保姆吧……看慣了網上虐待老人小孩的保姆，又親自經歷了那惡臭的療養院的事情，他們對外人實在沒了信任。
最終，只能不斷尋找口碑好的療養院，加上時不時的上門抽查和觀察，這才定下了如今的這一家。
這家療養院就坐落在雲遲所在村子的一處山腳下，面積不算大，距離也不算遠，收費合理，主要是工作人員品德有保證，好歹有責任心，不求将客戶當成自己的親爸媽對待，好歹做不到喪心病狂虐待老人。
來往所需時間也不長，前後十來分鐘的公交，三人就到了療養院所在位置。
等三人進了房間的時候，雲遲他們才發現，不知道是約定俗成還是純屬巧合，此時老人的房間裏竟然已經坐了三個人，此時那三人正圍簇着老人說說笑笑，房間裏氣氛很是融洽。
雲遲他們到的時候，相比矮小瘦弱的王阿婆，雲遲還算頗為出衆的長相，以及并非親友，甚至他們他們都不認識！頓時引來了房間裏三位陪伴的男男女女的注意。
雲遲不擅于應付陌生人，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想讓衆人将重點落在走在前面的王阿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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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就算雲遲不退，相比直接詢問陌生人是誰，是來做什麽的，他們當然會詢問王阿婆這個熟人。
畢竟如果對方不是陌生人，只不過是他們自己忘了對方是誰，那問出口的他們不是很尴尬？
于是，三人中的那個中年男人便率先走向了王阿婆。
“姑姑……這是……”
王阿婆介紹道：“這是我工作那公司的行政，來這裏主要是有點兒事情想要了解一下。”
至于連王阿婆都不認識的盛下，就被阿婆一個字都沒說的一筆都沒有的帶過了。
雲遲被介紹完，還微笑着沖着三人露出了一個微笑。
介紹完雲遲，王阿婆又為雲遲介紹起了房間裏的另外三個人。
中年男人是王阿婆的侄子，是阿婆兄長家的兒子，另外兩個年輕男女，男的是這位中年男子的兒子，女的則是兒子女朋友，這次來，主要也有點兒帶新媳婦兒來見長輩的意思。
畢竟老人年紀這麽大了，什麽時候沒了都不是沒可能，有點兒見一面少一面的意思。
而對于雲遲的探望，王阿婆的侄子顯然不是很能理解的，畢竟所在公司人事部的主管這樣的關系，好像并不能成為他上門探望老人的合理原因。
只不過之前他們公司還曾經統計過本公司的外來員工租住情況，連房東名字和電話都要統計這樣的事，所以即便這位大叔心裏有些疑惑，也并沒有問出口來。
反而是此時躺在床上的老人，先沖着雲遲的方向開了口。
“诶呀……這是小程吧……”
幾人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向老人。
老人臉上滿是笑意，看着雲遲的眼神更是格外溫柔，甚至還主動向雲遲伸手過去。
雲遲不知道老人口中的小程是誰，剛想解釋說老人認錯人了，王阿婆就說道：“小程是我母親以前住的老宅隔壁家的孩子，小時候經常來我家玩，我母親年紀大了，腦子有些不好使了，小遲你別在意。”
雲遲本來還想跟老人解釋，聽到王阿婆的話又覺得這時候跟這樣一位老人，應該也解釋不清楚，幹脆就放棄了解釋的想法。
他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的向老人走了過去說：“奶奶好。”
這話一出，站在中年男人身後的小年輕臉色一時變得有些複雜了起來。
他看了看雲遲，怎麽看都不像是能比他大幾歲的樣子，說不定還是自己更大兩歲，結果他還要喊老人一聲太奶奶，到了這位不請自來的小年輕面前，倒是成了奶奶了？
雲遲感覺到了那絲明晃晃且十分複雜的視線，順着視線的方向看去，實在是對方的表情所透露出來的別扭太過明顯，即便是雲遲，也幾乎一眼看懂了對方眼中的意思，一時有些無奈。
他也不想平白讓自己的輩分高出來一輩啊！
可是一般見到這樣的老人家，第一反應都是奶奶阿婆之類的叫法吧？
而已經默認了雲遲就是她口中的「小程」的老人，則是笑嘻嘻的捧住雲遲近在咫尺的手，興奮的應道：“好！好！”
說完臉上又像是帶上了一絲欣慰的說道：“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一不留神都長這麽大了……有對象了嗎？”
被問及此，雲遲頗有些難為情：“還沒呢！”
老人家聽完，臉上卻又變得頗為高興，說道：“那來得正好！奶奶有個孫女，今年……”
說着神色又變得複雜了起來……
“幾歲了來着？”
竟是連自己孫女兒的歲數都記不清了，但再一想，別說是孫女，她怕是連她自己的歲數都記不清了……
然後目光就落到了一邊的那個女孩兒身上。
“诶？！來！來來！你過來。”
本來就是第一次被帶過來見長輩的女孩兒聞聲而來，走到老人面前。
老人牽過這位還是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兒的手，就要将手放到雲遲手上，嘴上更是沒停下來的繼續說道：“奶奶的孫女兒……以後就……交付給你了！”
女孩兒頓時羞得将手抽了回去，一時哭笑不得，只能往男友身後鑽。
這下好了，別說是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小子輩分排到他前頭，連他女朋友都比他高了一輩兒了！
王阿婆和中年男人也是一陣哭笑不得。
王阿婆說：“媽！這不是小程，人家姑娘也不是您孫女兒，這是您曾孫媳婦兒啊！”
老人雖然腦子已經不太清楚了，甚至不怎麽認識人了，卻也并不是什麽都聽不進去的人，一時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女孩兒，臉上神色略有些複雜，又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剛才孫子是帶着曾孫和曾孫媳婦兒來看望她的來着，一張臉頓時也是羞得殷紅一片。
“诶唷！是奶奶糊塗了。奶奶孫女兒今天沒來！沒事兒沒事兒！改天！改天你們再相看相看。”
這麽大年紀了，對于撮合人家的心倒是老當益壯……
而且顯然，對于女孩兒是她曾孫媳婦兒這一點老人是已經接受了的，但是對于雲遲并不是小程的這一點，老人卻是半點兒沒有聽進去的。
老人依舊捧着雲遲的手說道：“小程啊！家裏人都還好嗎？你父母身體都還好嗎？”
雲遲聞言楞了一下，一聲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硬是噎在了口中，要吐不吐，半天吐不出來。
老人則像是已經靠着腦補将雲遲的回答補全了似的，繼續問道：“爺爺還好嗎？”
這個雲遲不需要猶豫。
雲遲：“好！”
老人：“奶奶還好嗎？”
雲遲：“好！”
老人：“太奶奶還健在嗎？”
雲遲：“在……”
老人：“你太奶奶現在也還在折騰那些個東西嗎？”
雲遲：“……”折騰什麽東西？
雖然不知道老人口中說的是什麽，但雲遲自覺這句話裏有重點，半是應付半是套話的應了一聲：“嗯。”
老人臉色當即變得有些為難了起來，說道：“讓她別老把那些東西養在一起，那些東西很邪門兒的，她對它們不好，那些東西會報複人的！
你看她不是被蠍子蟄到就是被蛇咬到的，上個月還被蛇咬住手指甩都甩不開，差點兒就沒……”
說到這裏，老人猛得楞了一下，原本的話也沒有第一時間繼續說完。
雲遲從剛才開始就聽出了這其中的不對勁，也是故意順着她繼續說的，這會兒見老人詭異的停頓了下來，心中的疑惑漸漸擴大。
“奶奶？”
然而老人卻并沒有因為雲遲的這聲呼喚而被拉回來，反而腦子都像是混亂了起來……
“你太奶奶還健在？健在……诶？”
雲遲看着老人的情況，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可是我怎麽記得那時候在手術室門口……好像是……沒有救回來的……”
說着老人整個人都混亂了起來，像是沉淪在回憶中，一時分不清面前的人說的，和腦子裏的記憶哪個才是真，哪個才是假。
“一個月前……不是……不是一個月……诶？那是什麽時候？我那時候在醫院門口……我……我今年多大了？”
見老人情況不正常，老人的孫兒當即就走上前來，本來還算友好的神情也便得不再友好，甚至變得非常難看。
本來因為雲遲是王阿婆所在公司的領導，他才對這個小輩頗為客氣，見他并不否認的應下老人認錯人時所說的名字的時候，他就已經對這個小輩頗為不滿了，只因為自家姑姑解釋了之後，老人也還是該怎麽認為還怎麽認為，知道自己再多做解釋，老人也肯定還是自顧自的那麽認為，這才沒有再多解釋。
如今看到老人因為雲遲而記憶混亂，此時整個人的神色都不對勁了起來，這才忙上來推開雲遲。
雲遲自知沒理，也乖乖順着中年男人的力道退到一邊。
然而中年男人卻并沒有這麽輕易放過雲遲的意思。他上手一把拽住了雲遲的衣領将他拽到門邊，抵在門板上，看那拳頭捏得咯嘣響的架勢，怎麽看都不會讓人懷疑對方下一秒拳頭就會砸下來的可能性。
“你到底是什麽人？你來幹什麽的？！看你的所作所為，我就覺得你不是來完成公司裏布置的什麽工作的。說！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喂！”
盛下本來在一邊就什麽忙都沒有幫上，這會兒見這中年男人揪着雲遲就是一副要揍雲遲一頓的模樣，忙上來抓住中年男人的拳頭。
“你放開他！”
那中年男人深知自己一個人幹不過兩個人，他那倒黴兒子也別指望能幫上什麽忙，只能憤憤的松開了手，再不多問轉身回到老人身邊。
王阿婆視線雖然一直落在老人身上，安慰着老人讓她不要多想，并且解釋雲遲不是她口中所說的孩子，但注意力也沒少落在雲遲他們身上，只不過出了這樣的意外，再讓她幫雲遲說話，她也是開不了口了的。
雲遲知道以現在的情況，想要再從老人身上得到什麽信息是絕對不可能了的，便只能對王阿婆說道：“阿婆，麻煩您過來一下，我們到外面談談好嗎？”
那中年男人一聽雲遲還沒完沒了，當即又是一怒，掄起胳膊又是一副要幹架的模樣。
“坐下！”
王阿婆适當制止，這才跟雲遲他們出了房間。
作者有話說：
欺騙的行為是不對的，尤其欺騙一個神志不清的老年人更是不對的，但其實雲遲從一定程度上來看，一個能毫不猶豫徹底删除自己最重要的幾個人的記憶的人，看似重情，其實挺冷心冷情的，所以這種事情他還真不是幹不出來，并且更不道德的事情，他也并不是幹不出來，所以說……嗯……雲遲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個好人。嗯，就是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