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已修

蕭卿顏不明白話題怎麽變成了“書院缺不缺先生”。

但要說實話,書院确實缺先生。

為了保證書院的風氣,她所挑選的書院先生不僅得有真才實學,還得盡可能公平,不能面對男學生就各種用心,面對女學生就極盡敷衍。

幾年前書院擴建時她就想到了這點,于是在中庭設立明德樓,讓男女學生都在同一間課室上大課,能有效避免先生陽奉陰違,教授的內容因學生性別不同出現差異。

至于先生會不會只管男學生,無視同一課室裏的女學生,據她所知書院裏還真有那麽幾個,但她沒有将人替換掉。

一來,那幾位先生确實有本事,二來……适當的刺激能讓女學生們明白,這世道對她們并不公平,好叫她們升起幾分逆反的心理,學會對這世道不屈不服。

這一手的效果非常不穩定,有女學生愈發勤勉,鉚足了勁想要把東苑比下去,也有女學生逆來順受,覺得這世道向來如此,她們又何必為了去争那沒用的一口氣而費盡心力,還叫同一課堂上的男學生覺得她們太過厲害霸道。

她們各自的選擇也影響了那幾位先生的态度,遇上逆來順受的,那幾個先生便覺得女子果然不如男,遇上叛逆不屈比男子還優秀的,他們或可惜其為女子,課上多幾分關注,或生氣同課堂男子無用,課上管教越發嚴厲。

其中也有人慢慢改變了迂腐的想法,學會一視同仁,就是少。

這還只是上大課的先生,給西苑上小課的先生就更難找了。

不僅得有本事,不偏心,還得守規矩,因為教小課得進出西苑,女先生也就罷了,若是來個不規矩的男先生,出哪怕一次意外,都不會再有人家敢把女孩兒送到書院裏去。

所以每次給西苑找先生,對蕭卿顏來說都是一場挑戰。

蕭卿顏摸不準燕蘭庭是什麽意思,問:“你……要給我推薦書院先生?”

這倒确實能叫她得到些許安慰。

燕蘭庭“嗯”了一聲。

蕭卿顏:“是誰?人可在京城?擅長教什麽?我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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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蘭庭擡眼,毫不避諱地直視蕭卿顏:“我。”

蕭卿顏一時沒反應過來燕蘭庭是認真的還是在說笑。

兩人就這麽沉默地對視了片刻,蕭卿顏意識到這不是玩笑,發出一聲相當謹慎的詢問:“你瘋了?”

當朝宰相,跑去書院當教書先生?

燕蘭庭要是沒瘋,那就是她瘋了,不然怎麽會聽見這麽不可思議的要求。

“沒瘋。”燕蘭庭頗為認真地回答了她,還拿着那幾張紙走到桌邊,蹲下身去撿散了一地的紙張。

蕭卿顏下意識道:“我待會讓人來撿,你先把話說清楚,好好的跑書院當先生做什麽?”

燕蘭庭并未起身讓蕭卿顏叫下人進來收拾,而是将寫了字的紙一張張撿到手中:“我想進書院确認一件事。”

确認一件事?什麽事?

蕭卿顏正要追問,忽然又頓住。

她意識到燕蘭庭提出要來書院當先生是在看到岑鯨的功課之後,此刻纡尊降貴蹲下撿的也是岑鯨的功課。

于是追問的話語變了模樣:“與岑鯨有關?”

燕蘭庭:“是,所以勞煩殿下安排我去當她的先生。”

燕蘭庭的話讓蕭卿顏那死了一天的心情有了複蘇的跡象。

燕蘭庭此人,無情起來比旁人都要過分一些,因此哪怕岑鯨和岑吞舟長得一模一樣,只要沒有血緣關系,就無法叫他耗費上哪怕一分感情。

可如今燕蘭庭要為了岑鯨入書院,這說明什麽,說明岑鯨絕對和岑吞舟有關!

蕭卿顏等着燕蘭庭告訴她岑鯨和岑吞舟有什麽關系,可直到燕蘭庭将岑鯨的功課都從地上撿起整理好,她也沒等到答案。

蕭卿顏屈指叩了叩桌面,提醒他:“你總得告訴我,你到底要确認什麽吧。”

燕蘭庭的視線從那疊紙張挪到蕭卿顏臉上,四目相對之際,淡淡的聲音自他口中而出:“尚未确定之事,就不說出來讓殿下操心了。”

蕭卿顏也不跟他客氣:“你不說,書院就不缺先生。”

燕蘭庭理了理剛才蹲下弄皺的衣袍,不動聲色道:“會缺的。”

燕蘭庭的态度讓蕭卿顏仿佛又回到了岑吞舟還在那會兒,她微微一愣,随即嗤笑出聲:“旁的不見你跟她像,商量不成就改威脅的手段倒是學了個十足十。可你別忘了,你不是她,別以為能像她一樣拿捏我。”

燕蘭庭見蕭卿顏不肯退步,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心緒不适合再談下去,便朝蕭卿顏拱了拱手:“殿下要是沒其他事情,下官就先告退了。”

蕭卿顏冷着臉:“不送。”

蕭卿顏看着燕蘭庭轉身離開書房,直到燕蘭庭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她才低頭看向桌面,找那份讓燕蘭庭突然變得奇怪的功課,也是這會兒她才發現燕蘭庭那厮竟拿走了岑鯨的功課,忙朝外面喊道:“把他手裏的東西給我拿回來!”

守在屋外的驸馬聞令而動,追上還沒出長公主府的燕蘭庭。

燕蘭庭雖會些武功,但那是學來防身的,如何能跟驸馬學來殺人的武藝相比,因此不過一個照面,驸馬就把岑鯨的功課搶了回去。

驸馬搶完東西就跑,徒留長公主府的管事,對燕蘭庭客氣道:“燕大人,這邊請。”

燕蘭庭知道功課是搶不回來了,只能就此離開長公主府。

回去路上,燕蘭庭有些後悔——

這次是他太過沖動。

蕭卿顏吃軟不吃硬,他若是放低姿态,蕭卿顏未必不會答應他。

偏他當時并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他被岑鯨的字擾了心神,也被岑吞舟可能還活着的荒謬猜想亂了陣腳,能穩住不讓蕭卿顏看出更多端倪,已經是他克制的結果。

若岑鯨是別的什麽像岑吞舟,例如樣貌,例如性格,他都能說服自己是巧合,甚至有可能是誰故意安排,刻意僞裝。

唯獨這字跡是不同的。

岑吞舟答應過岑奕,絕不讓旁人知曉她會用左手寫字,所以岑吞舟左手寫字是什麽模樣,只有他和岑奕知道。

那是只屬于他們三個人的,旁人絕不可能探知的過往。

……

【叮!宰相燕蘭庭:好感……】

系統提示音響起的同時,屋外傳來白秋姝興奮的聲音:“阿鯨!!二姐來信啦!!!”

岑鯨沒聽清提示音後半段說了什麽,也不好當着白秋姝的面跟系統說話,索性先将困惑放下,和她一塊看“二姐”的信。

岑鯨的舅舅有三個孩子,一男兩女,春夏秋。

二女兒白夏嫣三年前就嫁去了衢州,岑鯨和白秋姝那兩條用衢州布做的藍裙子就是她送的。

白夏嫣性格比白秋姝沉穩周到,給家裏寄信也是每人都有份。

她給岑鯨的信上除了問候語,還提及自己在衢州認識了一個小姑娘,對方日後也要到京城明德書院讀書,若是遇見了,她們可以試着做做朋友。

“衢州來的朋友,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性子。”白夏嫣給白秋姝的信裏也提到了那位衢州來的小姑娘。

岑鯨:“二姐喜歡的,性格應該很活潑吧。”

“那我的馬球隊又能多一個人啦!”白秋姝高興道。

之後白秋姝在岑鯨這兒待了一個下午,直到晚飯後才回主屋去趕作業。

白秋姝一走,系統立馬把燕蘭庭的好感情況又播報了一遍:【燕蘭庭好感檢測失敗,無法呈現該攻略目标的好感值。】

岑鯨難得好奇一回,她将屋裏伺候的丫鬟都遣走,問系統:“檢測失敗是什麽意思?”

系統解釋:【系統無法判定他的好感目标是否是宿主,會出現這種情況,大概率是他猜到了你的身份,但又無法肯定,所以沒有徹底将你們當成同一個人,導致好感值出現波動,卻又檢測失敗。】

岑鯨啞然。

他發現了?連面都沒見上,怎麽發現的?

岑鯨想了想,猜測對方大概是看到了她如今的字,至于她的字為何會落到燕蘭庭手上,應該跟蕭卿顏有關。

岑鯨沒糾結太久,倒是系統還記着岑鯨昨天沒說完的話,非常擔心:【宿主,你和燕蘭庭的關系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啊?他都把你的屍骨遷進他家祖墳了,總不能是想背着人鞭你的屍吧?那他要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會不會直接把好感值扣到負數?】

系統越說越怕。

岑鯨:“如果蕭卿顏的好感是正數,他的好感是負數,你會自爆嗎?”

系統:【要看所有攻略目标的好感值總和,現在觸發好感的只有長公主和燕蘭庭,他們兩個人的好感值相加總和為正,我就沒事,總和為負,自爆程序就會被啓動。】

岑鯨:“那你可以放心了,他為人最是克制,無論好感是正還是負,數值應該都不會太大,蕭卿顏的好感還有剩餘,夠他抵的。

要是不夠也無妨,反正到那時候她也已經跟系統一塊死了,只要在這之前,系統不要因為恐懼不安,總來吵她就行。

岑鯨随口忽悠住系統,放下茶杯起身去收拾桌上已經寫好的功課,白秋姝突然從門口冒出來,眼淚汪汪地說功課太難了,求岑鯨借自己的給她抄。

岑鯨嘆息。

她活了三輩子,小孩帶了不少,就沒哪個像白秋姝偏科這麽嚴重的。

天知道她有多想把功課借出去,讓白秋姝直接照抄,可她又怕好好一孩子毀她手裏,只能打起精神去白秋姝那,花時間教她怎麽寫。

白秋姝也單純,從來沒想過為什麽自己的學習水平在岑鯨的幫助下一點點提高,但岑鯨本人卻始終都在班級中游固定不動。

第二天一大早,她們回書院上學,一切看似和平時沒什麽兩樣,直到返校第三天下午,她們和同班的同學一塊到廣亭上音律課,琴都從廣亭旁邊的小屋子裏抱出來了,卻發現教琴的先生遲遲不來。

一般這個時候,都會有班長跑去找老師。

她們庚玄班的班長是個姓李的小姑娘,她盡職盡責跑去找音律先生,卻在最後帶回來一個消息——

教音律的劉先生收到江州一位琴藝大家的請帖,說是欣賞他作的幾支曲子,邀請他去江州做客,劉先生仰慕那位琴藝大家十多年,一收到請帖,來不及等書院批準就啓程前往江州,所以今天的音律課鐵定是上不成了。

安監苑還讓李班長帶話,叫學生們都換了衣服到中庭校場去,讓教騎射的武師傅給劉先生代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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