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那場面,可真是太令人期待……
玉蝶樓,岑鯨不知道江袖其實看過自己留下的信。
更不知道,江袖在說“那我聽你說”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岑鯨會騙她的準備,并且和當初的岑奕一樣,只要岑鯨肯說,哪怕明知是謊言,她也會選擇相信。
而且她也能理解,因為皇後知道她的身世過來找她,定然有所圖謀,岑叔趕在皇後走後來騙她,肯定是為了她好。
可江袖沒想到,岑鯨會直接告訴她真相。
一如當初留下那封信,不懼死後無人為她悲痛,無人為她祭奠,只希望活着的人,能抛下她好好地活下去。
江袖一面感到難過,一面又有些生氣,甚至懷疑岑鯨這麽做,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會恨她,與她反目。
所以她問岑鯨:“你不怕我恨你嗎?”
岑鯨為她擦去眼淚:“當然怕。”
天知道江袖那一刻有多心疼岑鯨。
後來聽到岑鯨說這樣更好,她怒極反笑,心想: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于是她止不住地落淚:“岑叔,你什麽時候,才能多為自己想想啊?”
岑鯨愣住,她不明白江袖為什麽這麽說。
江袖看岑鯨滿臉的不解,便哭着告訴她,自己和雲息已經看過她留下的信。
岑鯨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江袖和雲息知道了往事,竟也不覺得她卑鄙可恥,反而還惦念着她,願意為她忍下仇恨,去過她希望他們過的平靜生活。
雖然自己留下信件的目的還是達到了,但熟悉的迷茫湧上心頭,岑鯨愈發懷疑自己上輩子到底有沒有完成任務。可反派系統給她看過她父母姐姐徹底痊愈回歸正常生活的視頻影像,所以她應該是完成了任務的,至少在死去的那一刻,她是一個合格的反派。
只是死後,情況稍微出現了一點偏差,這或許是因為……人們對已死之人更加寬容?
Advertisement
岑鯨試圖找到一個合理的解答。
江袖說完一切,情緒平複了許多,她從椅子上離開,蹲到岑鯨面前,雙手搭在岑鯨膝頭,仰着頭對岑鯨說:“岑叔,你現在是個姑娘,年紀又那麽小,就別再把自己當成我們的長輩,也不要什麽都為我們考慮,多替自己想想吧,好嗎?”
岑鯨愣愣地看着江袖,雖然江袖嘴上說着“別再把自己當成我們的長輩”,可她望着岑鯨的眼中,滿滿都是對長輩的孺慕之情。
岑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的話,恰好這時,門口傳來了挽霜的聲音:“三姑娘。”
換好衣服回來的白秋姝:“你怎麽在外頭待着?”
挽霜支支吾吾,不曉得該怎麽回答。
白秋姝推門進入雅閣,此時江袖已經站起身,因為沒想好是先去洗把臉,還是先從袖子裏拿條新面紗出來系上,她錯過了遮臉的時機,最後只能倉促地轉過身去,不讓白秋姝看見她臉上的疤痕和通紅的眼睛。
可白秋姝什麽眼力,怎麽可能看不見,她驀然一驚,回身就把要跟進來的挽霜和自己的丫鬟推了出去,并再次把門關上。
将門關好,白秋姝不敢回頭亂看,對着門板小心翼翼地問:“我要不,翻窗出去一下?”
一邊說,她還一邊懊惱,覺得自己應該敲敲門再進來,江姑娘向來以白紗掩面,此番摘了面紗,露出一臉的疤痕又哭成這樣,一定是跟阿鯨說起了自己悲痛的過往。
可恨她這個煞風景的,回來的不是時候。
江袖覺出白秋姝的體貼,忙道:“我沒事,倒是白姑娘,沒被我吓着吧?”
江袖的聲音因為剛剛哭過,有些沙啞。
白秋姝:“這有什麽好吓的,我只是怕你介意。”
江袖走到屋內的臉盆架前,洗了把臉,又從袖中拿了條幹淨的面紗,重新系上。
“我好了,白姑娘過來坐吧,讓挽霜她們也進來。”
白秋姝回頭看了眼,确定江袖已經重新戴回面紗,這才開門讓挽霜她們進屋。
白秋姝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江袖把燙好的肉菜給她和岑鯨夾到碗裏,并自然而然地将話題移到了白秋姝身上,以緩和氣氛:“我就知道這身衣服适合白姑娘,特地叮囑他們拿的這一套,可見我眼光還是不錯的。”
白秋姝換上了一條藍紫色的灑金間色裙,上着一件白色窄袖與藍邊黑底的交領半袖衫,顯得她整個人分外修長。
可在她腰間系的卻不是能更加襯托身材纖細的錦縧或珍珠,而是一條在男子身上才能看見的蹀躞帶。
——這身衣服,就是白秋姝在錦繡閣停下腳步看的那一套。
先帝時期流行女子以纖細柔弱為美,間色裙因為能讓穿着者看起來更加苗條而流行過一段時間,如今風氣不同當年,間色裙也早已過時,可一旦改用紫藍黑金的配色,再加上一條皮革嵌金屬的蹀躞帶,這款裙子給人的感覺一下子就變了。
變得幹練、肅殺。
也難怪白秋姝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套衣服。
可這套衣服出自錦繡閣,想也知道一定很貴,她倒不扭捏,開口就問江袖這身衣服多少錢,等回家,她再叫人把錢送到錦繡閣去。
江袖:“我若說白送給你,你定然不依,這樣好了,這身衣服就當是封口的酬勞,你把衣服收下,千萬別告訴別人你方才進來都看到了什麽。”
江袖玩笑似的把這身衣服當成封口費送給了白秋姝,白秋姝望向岑鯨,見岑鯨點頭,她終于松口:“多謝江姑娘。”
她看江姑娘眼角還殘留着薄紅與濕潤,雖然不知道江姑娘經歷了什麽才留下那一臉猙獰的疤痕,卻還是對她說:“江姑娘日後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開口,不用跟我客氣。”
江袖笑着應下,又催她們快些嘗嘗玉蝶樓秋冬特供的火鍋。
江袖戴着面紗,一般不會在人前吃東西,怕掀開面紗倒人胃口。
白秋姝早前不知道原因,跟着岑鯨和江袖一塊出門玩的時候,見江袖不吃不喝,也不好意思叫人摘了面紗來吃兩口,現在知道了原因,她終于敢開口讓江袖摘掉面紗,和她們一塊吃。
反正她是真的不在意,駐軍營裏頭臉上帶疤的士兵不是沒有,她早就看習慣了。
江袖看向岑鯨。
岑鯨:“吃吧,帶着我們走了一上午,不餓嗎?”
怕江袖介意,白秋姝還讓挽霜和自己的丫鬟拿着錢到外頭去買吃的,不用留在雅閣伺候。
江袖忙道:“何必那麽麻煩,叫人到隔壁再上一桌給她們吃就是。”
挽霜和另一個丫鬟哪裏想到自己還能有這待遇,受寵若驚地被領去了隔壁房間。
等只剩下她們三人,江袖去了面紗,跟岑鯨和白秋姝一塊吃火鍋。
她仔細留意白秋姝的反應,确定對方真的不在意她臉上的疤,食量還跟往常一樣驚人後,她才慢慢放下心,表現地跟平時一般無二。
酒足飯飽後,江袖送岑鯨和白秋姝回家。
馬車一路行至白府門口,三人下馬車道別,話還未盡,就看見楊夫人的馬車從望安廟回來了。
白秋姝眼神好,大老遠就發現楊夫人的馬車後面還跟了一輛別人家的馬車,且有一青年騎馬,綴在那輛馬車旁。
“衛子衡?”白秋姝道出那青年的名字,正是不久前在書院校場騎瘋馬,險些撞了岑鯨的那個東苑學生。
兩輛馬車緩緩行至白府門前,楊夫人被扶下馬車的同時,後頭那輛車上,也有一位夫人從馬車裏出來。
江袖曾跟在岑吞舟身邊見過岑家人,因此一眼就能認出,那位跟着下車的夫人正是岑吞舟的堂妹——岑晗鳶。
她心生警惕,站到了岑鯨身側的位置。
于是當岑晗鳶堆起矜持的笑臉要同楊夫人說客套話時,一扭頭就看到了與她堂兄長得無比相似的岑鯨。
岑晗鳶早就聽聞白家表姑娘與她堂兄長得極其相似,不然她也不會自降身價,主動接近楊夫人。
來之前她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因為她很清楚自己有多怕岑吞舟,她甚至想過放棄,反正叫她來的岑家家主是她嫡親大哥,她說不幹,她大哥還能逼她不成。
可一想到一個出身小門小戶的丫頭,頂着昔日令她岑家上下都噤若寒蟬的岑吞舟的臉,規規矩矩地同她請安問好… …
那場面,可真是太令人期待了。
直到看清岑鯨的容貌,岑晗鳶所有的期待煙消雲散,只剩下熟悉的畏懼,令她僵在原地。
——怎麽會這麽像??!
岑晗鳶勉強穩住心神,不停提醒自己,眼前這位白家表姑娘只是長得像堂兄,沒什麽好怕的。
然而下一秒,她又看到了岑鯨身後的江袖。
岑吞舟身邊曾有個丫鬟,若只是尋常丫鬟,她未必能一直記到如今,偏那丫鬟臉上總是帶着顯眼的面紗,所以乍一看到岑鯨身邊也有個戴面紗的女子,岑晗鳶腿一軟,險些跌坐到地上。
“夫人?”
“娘?”
岑晗鳶的嬷嬷與兒子同時扶住了她,就連楊夫人也是一臉詫異:“衛夫人,你沒事吧?”
岑晗鳶聞言,又下意識朝岑鯨看了一眼,正對上岑鯨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
岑晗鳶吓得趕緊收回視線,對着楊夫人強牽起嘴角,說:“一路走來有些累,今日就不到你府上坐了,下回、我下回再來。”
說完,不等楊夫人把白秋姝和岑鯨介紹給她認識,便轉身回到了馬車上。
楊夫人看着馬車匆匆離去,心裏很是奇怪:方才在望安廟,是岑晗鳶說什麽都要到她府上坐坐,怎麽都到門口了,反而逃似的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