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要是沒穿越該多好啊
岑鯨和陵陽縣主都不是愛早起的人,更何況天冷,暖暖的被窩誰不愛,所以等她們起床,用完飯,再到收拾好自己從溫泉莊子出來,已經是中午。
岑鯨和陵陽縣主共乘一輛馬車,出來時沒太注意,等到月華寺所在的月華山腳下,岑鯨踩着腳踏從馬車上下來,回頭一望,發現除了馬車前頭開路的侍衛,馬車後面竟然還墜着兩隊長長的人馬,這些人裏頭,有一部分穿着縣主府侍衛的衣服,還有一大部分穿着樣式相同的黑衣,腰佩長刀。
岑鯨略有些吃驚地問陵陽縣主:“怎麽帶那麽多人?”
陵陽跟着從車上下來,她拉住岑鯨的手,撇了撇嘴角,說:“你不知道,打從你到我這養病,燕蘭庭就陸陸續續安排來好多的侍衛,平時我要出去也不見他們跟一跟,今天知道你要出門,一下跟來了大半。”
陵陽雖然喜歡排場,卻也從未往外帶過那麽多人,她不高興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防着我,我又不會把你拉去賣了,他要不要那麽小心翼翼。”
岑鯨啞然,也有些意外燕蘭庭會這麽大手筆,派這麽多人來保護她。
岑鯨不知道自己當初那一死給燕蘭庭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還有她在書院被挾持的一幕,又給他增添了怎樣的憂慮,若非怕白志遠起疑,這些侍衛早就登門進了白府,又怎會等岑鯨到陵陽縣主的溫泉莊子上,才被叫來發揮作用。
陵陽縣主不想跟岑鯨多聊燕蘭庭,拉着岑鯨就往山上去。
最近接連大雪,一直到昨天晚上才停,月華寺的僧人怕發生意外,除了加派人手打掃石階上的落雪,還會派和尚到山腳,好言把等着做生意的轎夫勸走,免得有誰坐人力轎子上山,半路打滑失足,賠了性命。
因此冬天上月華寺,無論來人名頭有多大,都得靠自己的雙腳一步步走上去。
岑鯨意外發現自己的體力似乎比前幾年在青州要好許多,至少沒有走到半路就撲街。
抵達寺廟,就像陵陽之前說的那樣,月華寺很熱鬧,顯然惡劣的天氣并不能阻攔信徒虔誠的腳步。
因為陵陽帶來的人太多,排場太大,很快就有寺裏的和尚過來接待她們。
一路跟來的侍衛自然不能全帶進去,就留了一部分在外面,岑鯨跟着陵陽,還有陵陽帶來的一衆嬷嬷丫鬟們則到大殿裏進香。
雖然她們是一塊進去的,但跪在佛前祈願的人卻只有陵陽。
岑鯨不信神佛,她站在陵陽身後稍遠一些的位置,仰頭打量大殿內供奉的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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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錦黛拿着剛剛請大師替她解的簽文,從一側繞進大殿,一眼就看到了立在佛像前的岑鯨。
毫不誇張,當真是一眼就看到了,雖然大殿內除了岑鯨,還有一些人也是站着的,但他們中絕沒有任何一個人像岑鯨那樣顯眼。
葉錦黛遠遠望着,發現岑鯨在看佛像,而那尊高高在上的佛像,似乎也在看岑鯨。
一個是立在殿內,受往來香客跪拜的神佛,一個是對比巨大佛像看起來格外渺小的凡人,可兩雙眼睛卻是一樣的無喜無悲,就這樣靜靜地對視着,莫名的震撼叫葉錦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岑鯨似有所感,扭頭發現了呆立在原地的葉錦黛,她看了一眼還在拜佛的陵陽,擡手朝葉錦黛示意了一下,帶着挽霜轉身走出殿外。
葉錦黛回過神,跟着岑鯨的腳步走出大殿。
剛一出來,她就聽見岑鯨抓了個和尚,問他這附近哪裏有清淨些的地方。
那和尚指了指偏殿後頭一條小路,說直走有個院子,開春後的風景倒是不錯,入冬後就顯得較為凄清,不大招人喜歡,所以這會兒肯定沒人到那去。
岑鯨謝過那和尚,等那和尚離開後,她又帶着挽霜和葉錦黛,去了和尚說的院子。
那處院子的布局确實不錯,就是樹枝都禿了,給人感覺特別凄涼,眼看着就要過年,誰不想多沾點熱鬧喜慶,也難怪沒人願意來這兒。
挽霜也不大喜歡這裏,還跟岑鯨提議:“姑娘,我們換個地方吧。”
岑鯨:“你到我們來這的小路上等着,若是陵陽縣主來找我,你就把她帶進來。”
挽霜不大想留岑鯨和葉錦黛兩個人在這,可又習慣了聽從岑鯨的命令,只能乖乖地回到小路上。
挽霜離開後,岑鯨轉向葉錦黛,示意她說明非要見自己的原因。
這中間也沒個對話作為過度,葉錦黛窘迫地張了張嘴:“我們要不要先……寒暄幾句?”
岑鯨笑道:“我怕寒暄完,陵陽就來了。”
“好吧。”葉錦黛舔了舔幹燥起皮的嘴唇,醞釀了一下措辭,開口對岑鯨說:“你能不能、能不能替我從獄中救一個人?”
葉錦黛說着,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這不是她第一次向岑鯨求助,因此她格外不好意思。
可她沒有別的辦法,她哥葉臨岸雖然名聲在外,可終究是個白身,而她又無法去拜托那些系統為她挑選的攻略目标。
所以她只能來求岑鯨,可以喊動大反派燕蘭庭的岑鯨。
在她求助岑鯨的同時,她的系統還在她腦子裏不停地罵她:【宿主你也太糊塗了,去找安王或者去找永寧侯世子不行嗎?雖然會欠下人情,但也增加了你跟他們往來的機會,你怎麽就不知道利用!】
葉錦黛聽着系統只知道叫她刷攻略目标好感度的聲音,硬忍着想哭的沖動,跟岑鯨說:“那人名叫柳軒易,是個江湖俠士,前幾日因為打傷永寧侯府的三公子被關進了牢裏,可他沒錯,是三公子當街欺辱一個靠賣字賺錢的書生在先,他還想踩折那書生的手指,軒易看不過眼才出手打了他,卻不想永寧侯跟官府那邊打了招呼,要讓他死在牢裏……”
葉錦黛一個現代人,哪裏遭遇過這樣無法無天的事情,她越說,越是懷念自己原來的世界。
岑鯨:“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一定會幫你。”
因為這事也不算葉錦黛的私事,官府與權貴勾結,罔顧律法草菅人命,她總不能視而不見。
葉錦黛看着柳軒易被抓的時候沒哭,被系統慫恿借機去找攻略目标的時候沒哭,聽到岑鯨答應會幫她,她居然沒忍住,在岑鯨面前哭出了聲。
岑鯨措手不及:“……怎麽哭了?”
葉錦黛哭得稀裏嘩啦,嘴裏含糊不清,一下說自己也不知道,一下說還好這個世界不止自己一個穿越者,她還跟岑鯨道歉,說自己總是麻煩她,又跟岑鯨哭訴,說自己好想回家……
穿越以來壓在心底逐漸累積的負面情緒,終于在獲得同鄉的幫助後,徹底爆發。
那是她無法跟旁人提及的秘密,系統也不能理解她,還好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讓她無所顧忌地傾訴。
岑鯨也是聽葉錦黛的話才知道,葉錦黛和她一樣,都是死後被系統選中,來到這個世界。
作為一個喜歡看網文來緩解工作壓力的社畜,葉錦黛在最初也有過自己的野心,并自信自己說不定能成為這個世界的“主角”,因為穿書文都是這麽寫的。
後來她明白了,現實和小說不一樣,因為在這個世界和她相戀的柳軒易并不是什麽皇親國戚或王公大臣,他甚至不在自己的攻略目标名單上,系統那也買不到他的角色卡,無法知道他的命運。
可葉錦黛就是喜歡他,她對他的感情,是沒有任何劇情濾鏡的喜歡,是陰差陽錯間的怦然心動。
然而葉錦黛看不到他們之間的未來,因為柳軒易不是攻略目标,無論柳軒易多麽愛她,都無法幫她擺脫系統。
她要是不想被系統綁定一輩子,就只能去攻略那些所謂的目标角色。
葉錦黛哭到最後,慢慢冷靜下來,冒出一句:“我要是沒穿越該多好啊。”
如果沒穿越,就不用面對這樣痛苦的選擇。
岑鯨垂下眼,并未對葉錦黛的話語發表任何看法。
冷風席卷,有細小的雪花落在她發間,葉錦黛擦着眼睛,無聲的寂靜在她們兩人之間蔓延。
直到——
“你怎麽跑這兒來了,叫我好找。”陵陽縣主帶着丫鬟嬷嬷并侍衛,找到了這裏。
陵陽在書院住過一個月,自然認識住在岑鯨隔壁的葉錦黛,她問:“你怎麽在這?怎麽還哭了?”
葉錦黛尴尬到無地自容,岑鯨便替她回答說:“我約了她在這見面。”
“你約她在這見面?”陵陽反應過來,語氣慢慢變得不高興:“我就說你怎麽會答應陪我出門,原來你今天不是專門陪我出來玩的。”
陵陽轉身就要走。
葉錦黛以為陵陽會因此厭了岑鯨,有些慌。
可不等葉錦黛為岑鯨說什麽,陵陽又轉身回來,拉上岑鯨和她一塊離開。
剛哭過的葉錦黛傻愣愣地吸了吸鼻子,心下困惑:陵陽縣主到底是什麽脾氣?
岑鯨任由陵陽拉着她,兩人從小路出去。
這時迎面來了一位小和尚,那小和尚手裏端着托盤,托盤上擺着幾本經書和筆墨紙硯。
見到陵陽等人,小和尚退到一旁,似是要讓她們先過。
陵陽沒把小和尚放在眼裏,岑鯨卻多看了小和尚幾眼。
一般端托盤,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會彎曲,虎口到食指下半部分的位置都會卡在托盤邊緣。
但那小和尚右手的四根手指乃至大半個手掌都貼在托盤底部,只有食指卡在托盤邊緣。
——簡直就像是藏了什麽東西在托盤底下,需要用四根手指固定,以免那東西掉落一般。
發現這點的時候,陵陽已經拉着岑鯨走到了小和尚面前,小和尚剛一動,岑鯨立馬把陵陽拽了回來。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岑鯨用全身的力氣把陵陽拽回來的同時,小和尚丢掉托盤,露出了他藏在托盤下的匕首,朝陵陽刺去。
岑鯨旋身擋在陵陽身前,匕首從上至下,劃開了岑鯨背後揚起的鬥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