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刺出的刀尖就懸在岑鯨眼前……

陵陽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覺得從自己被岑鯨拉着往後倒退一步開始,周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被丢開的托盤一角重重磕落在地,那小和尚舉起手中的匕首,帶着一往無前的殺意撲向自己。

陵陽睜大了眼睛,然而下一刻,倒映在她眼中越來越近的利刃被一張熟悉的清冷面孔所取代。

她忽然意識到什麽,條件反射一般,一把拽住岑鯨的前襟,帶着岑鯨一塊往她身後倒去。

耳邊,裂帛聲與丫鬟嬷嬷們的驚呼聲同時響起,跟在她們身後的侍衛長刀出鞘,一擁而上制服了行兇的小和尚。

“縣主!”

“姑娘!”

丫鬟嬷嬷圍住了雙雙跌坐在地的陵陽與岑鯨,七手八腳将兩人從地上扶起來。

陵陽站起身後第一件事就是雙手掰着岑鯨的身子,讓她轉身,要看她背後,好确認她有沒有受傷。

看到岑鯨背後的鬥篷被劃破,夾在鬥篷裏的棉花從破口冒出來,陵陽腿都軟了。

萬幸的是,因為岑鯨穿得夠多,也因為陵陽最後拉着岑鯨一塊往後倒,小和尚的匕首雖然劃破了岑鯨的鬥篷,就連鬥篷下的外衣也被劃破一條口子,但卻并未傷到岑鯨的身體。

“沒事、沒事沒事沒事……”确認岑鯨無恙,陵陽又把岑鯨的身子轉回來,抱住岑鯨,好以此平息自己心中的恐懼。

岑鯨先是摔了一跤,起身後又被陵陽轉來轉去,轉得腦子都暈了,可感受到懷裏還在顫抖的陵陽,岑鯨還是擡手拍了拍她的後背,以作安撫。

接下來要幹嘛來着?

岑鯨緩過神,餘光穿過人群,看到被壓制在不停掙紮的小和尚。

小和尚雙膝跪地,脖子被一只大手摁着,彎曲的背脊随着喘氣一起一伏。突然起伏停止,小和尚身體一軟,跟灘爛泥似的沒了聲息。

——應當是咬破了藏在嘴裏的毒藥囊,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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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鯨:“搜一搜,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麽東西。”

侍衛領命搜那小和尚的身,岑鯨準備帶陵陽去找間客舍坐下,喝杯熱茶壓壓驚,扭頭看到站在人群包圍圈外的葉錦黛,見她一臉呆滞地看着那死去的小和尚,便朝她喊了一聲——

“葉姑娘!”

葉錦黛猛然回神,一臉惶惶地看向岑鯨。

岑鯨見她也受了驚吓,就把她一塊帶去了寺廟的客舍。

寺廟客舍簡樸,岑鯨坐在燒水的小火爐旁烤手,陵陽和葉錦黛就坐在她身旁,一個喋喋不休地埋怨她,叫她以後莫要拿自己來擋刀,另一個靜默不語,還在一遍遍地回想方才看到的小和尚的屍體。

岑鯨的外衣破了條口子,拿鬥篷擋一擋就好,鬥篷破了卻是沒辦法,便叫一丫鬟帶着一護衛下山,到山腳下的馬車上去取備用的鬥篷。

不一會兒,壺裏的水燒開,挽霜提起水壺沏茶,給她們三人一人沏了一盞。

“謝謝。”葉錦黛喝不慣茶水,但還是接過茶盞,跟挽霜道了聲謝。

她将茶盞放到一旁的矮桌上,轉過頭,看見岑鯨捧着茶盞也沒喝,而是在暖手。

岑鯨察覺到葉錦黛的視線,問:“怎麽了?”

陵陽因為岑鯨的詢問,也看向了葉錦黛。

葉錦黛被她們兩人看着,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問岑鯨:“你……你不怕嗎?”

不說那突如其來的刺殺,就說那倒在地上的死人,但凡是生活在和平國度的現代人,乍一看到都會不适應的吧。

岑鯨:“一開始怕,習慣了,就不怕了。”

“習慣了?”葉錦黛疑惑,岑鯨雖然比她早穿越過來五年——過完年就是六年,可怎麽說也是頂着官宦人家表小姐的身份,養在深閨,不應該習慣看見死人吧?

疑惑間,有身着黑衣的侍衛進屋,對岑鯨行禮:“岑姑娘。”

岑鯨:“如何?”

“讓寺廟裏的僧人來看過了,他們都說沒見過刺客,不是他們寺裏的人,倒是刺客身上的僧衣繡了法號,确認是寺裏一個小師傅前陣丢失不見的衣服。”

“另外,”侍衛呈上托盤,正是小和尚藏匕首的托盤,托盤上擺着當時盛放過的經書和筆墨紙硯,以及小和尚行刺用的匕首:“刺客身上找不出任何有用的線索,只有這些。”

陵陽身後的嬷嬷将托盤接過,遞到岑鯨和陵陽面前。

托盤和經書等物都掉過地上,匕首更是刺客握過的,陵陽嫌髒不肯碰,還往後躲了躲,生怕揚起的塵土沾她身上。

岑鯨倒是不嫌,她拿起經書翻看,又碰了下被摔壞的筆墨紙硯,最後是那把沒有鞘的匕首。

匕首的握柄上刻有防滑圖樣,細看不像花卉,倒像是——

岑鯨啓唇,吐出一串文字,字音圓潤飽滿,是其他地方的語言。

陵陽聽見那串文字,頓時瞪大雙眼,也不嫌髒了,一把從岑鯨手中拿過匕首,被岑鯨訓了一句:“搶什麽,也不怕劃傷手。”

一旁的葉錦黛滿頭霧水:“什麽情況?”

岑鯨接過挽霜遞來的濕帕子,擦着手道:“匕首上刻着西耀皇族的姓氏。”

葉錦黛脫口而出:“你懂西耀語?”

話落,她又意識到自己這句疑問提的不是時候,便生硬地說了句別的:“應該沒有人會蠢到拿刻着幕後主使的兇器來行刺吧。”

岑鯨轉向陵陽,問:“聽到了嗎?”

陵陽抿了抿唇,啪地一下把匕首丢回到托盤裏:“我當然知道。”

岑鯨輕輕一笑,随後又斂了笑意。

幕後主使雖然不是西耀皇族,但卻有可能是西耀的貴族。

畢竟恭王妃下令禁止阿片流入西耀的舉動,觸犯了不少西耀貴族的利益。

岑鯨又問陵陽:“跟你說月華寺熱鬧,叫你來月華寺玩的那個人……”

岑鯨正要追究是誰當了內鬼,為西耀來的刺客提供了陵陽的行蹤,突然外頭傳來非常尖銳的一聲“咻”,然後就是震耳欲聾的炸裂聲。

一衆人愣在原地,最後是葉錦黛開口,遲疑着問:“是在放煙花嗎?”

岑鯨撐着桌子站起身:“應該是信號彈。”

城外雖然清淨,卻也難說會不會出現什麽意外,所以像皇室宗親的別苑,或者大官名下的莊子,又或者寺廟這樣的地方,都會存放信號彈,一旦出現意外,燃放信號彈,便可引城外駐軍前來。

像是為了驗證她的猜測,客舍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被吩咐去山腳拿鬥篷的丫鬟和侍衛帶着一個和尚沖進來,三人形容狼狽,那丫鬟更是連氣都快喘不上了,臉色煞白。

“發生什麽事了?”陵陽跟着岑鯨站起身,問他們。

那侍衛連忙禀報說:“回縣主,我等剛從山下回來,便有一群山匪包圍了寺廟,山匪兇殘且數量衆多,我們的人恐怕撐不了多久。”

“山匪?!”陵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居然有山匪敢來京城外作亂???

“那怎麽辦?”葉錦黛沒這個概念,體會不到陵陽縣主的驚詫,就想知道他們怎樣才能逃出去。

随侍衛來的和尚說:“各位施主不用慌,月華寺後廚有條地道,可通往寺廟外的樹林,你們且随貧僧來。”

“好!”

衆人手忙腳亂,沒時間收拾,但好歹得把鬥篷披上。

嬷嬷拿來那件大紅底色,邊沿鑲着一圈白毛,外頭點綴了大堆華麗繡紋與珍珠的鬥篷,只是還未給陵陽披上,鬥篷就被岑鯨給拿走了。

岑鯨把幾乎可以當靶子的紅鬥篷扔到一邊,又将丫鬟從山腳下帶回來的那件素色鬥篷遞過去:“給她披這個。”

至于岑鯨自己,則披回了那件被小和尚用匕首劃破的鬥篷。

一行人離開客舍,跟着帶路的和尚直奔後廚。

從客舍到後廚除了需要走過很長的一條走廊,還得穿過正對山門的前庭。

前庭曠闊,能看到許多香客都被寺裏的和尚引着往廚房跑,大抵是佛門慈悲,希望所有人都能從密道逃出去吧。

可惜她們這次來寺廟帶的侍衛數量對一個縣主來說算太多,但對敢在京城外鬧事的山匪而言,還是少了。

寺廟的山門被人從外面轟然撞開,手持兵刃的山匪沖進寺廟,原本還有序往後廚跑的人一下就亂了,竟開始到處亂竄,尋找地方躲藏。

混亂中,有人撞開了岑鯨拉着陵陽和葉錦黛的手,陵陽急忙回頭去找,看見岑鯨被撞得跌坐在地上。

“阿鯨!”陵陽想要回頭,卻被身旁的丫鬟嬷嬷們推搡着向前。

她急瘋了,拼了命地想要回去,她的吞舟哥哥已經死過一次了,她不想讓岑鯨再死一次,可身邊居然沒有一個人聽她的話,聾了一樣地推着她繼續向前。

與此同時,闖進寺廟的山匪一沒喊話,二沒把寺廟裏的香客聚集起來,搜刮他們身上的財物,而是開始到處殺人。

燕蘭庭安排來的護衛絕大多數都死在了方才抵禦山匪進寺廟的厮殺中,剩下幾個一直跟在岑鯨身邊,被人群沖散後,又都折回向岑鯨靠近。

可那群山匪像是專門在找衣着不俗的女子,因此馬上就有一支箭朝她射了過來。

岑鯨堪堪躲過那支箭,被趕來的侍衛扶起繼續往後廚的方向跑。

途中又是幾箭襲來,被侍衛揮刀擋下。接着幾個山匪持刀沖向岑鯨,侍衛便與他們纏鬥在一處。

岑鯨眼看逃跑無望,索性扭頭往大殿的方向跑去,免得把山匪引去後廚,被他們發現後廚有密道,給那些已經逃出寺廟的人帶去危險。

那群山匪的戰力強悍到不像話,不似尋常匪徒,倒像是殺慣了人的邊境士兵,輕松把侍衛都解決掉後,馬上就追上了岑鯨。

這會兒前庭除了山匪和岑鯨,已經沒有能站着的活人了。

岑鯨邁開大步往前跑,久違地劇烈運動讓她呼吸急促,冰冷的空氣針刺一般折磨着她的喉嚨與肺,突然她眼前黑了一下,就一下的功夫,讓她被地上的屍體絆倒,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掌在粗粝的石板地上擦破了皮。

不等岑鯨爬起身,追來的山匪抓住岑鯨的手臂,非常粗暴地把她從地上拎了起來。

真的是“拎”,對方很高很壯,力氣也很大,扯開岑鯨的風帽後,用西耀語說了一句:

“不是她,沒那麽年輕。”

——這群“山匪”,果然是沖着陵陽來的。

岑鯨冷靜地想着,喘出的氣在冰冷的寒風中化作白霧,又頃刻間被吹散。

身形高大的“山匪”舉起手中的大刀,準備把岑鯨殺了再繼續去找他們此行的目标。

岑鯨還算平靜,正尋思陵陽那邊若是不出意外,應該已經進入密道,結果耳邊突然傳來陵陽的嘶吼:“吞舟哥哥!!!”

嘶吼聲自然不如往日那般甜美,甚至顯出了幾分駭人的凄厲。

下一刻,有什麽劃破了空氣,嗤地一聲,刺破布料與皮肉。

冷風吹來一朵細小的雪花,輕輕地落在了岑鯨的眼睫上。

岑鯨面前的“山匪”還維持着舉刀的姿勢,然而他手中的刀注定無法落下,因為就在剛才,一柄長橫刀穿透了他的胸膛,刺出的刀尖就懸在岑鯨眼前不過一寸的位置。

長橫刀刀側開了一條非常陰險的血槽,溫熱的血從血槽內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在石板地上。

不能否認,岑鯨看到長橫刀的第一反應就是——

秋姝?

随後她又驚覺不對:駐軍營離此處有一定路程,即便看到了信號彈,也不可能這麽快過來。

而且,秋姝應該沒這麽大的力氣用手把長橫刀投擲出長槍的效果。

那會是誰甩出的這一刀?

面前的“山匪”倒下後,岑鯨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沒有了視線阻擋,岑鯨看見那被“山匪”撞開的山門外,出現了一支身着铠甲的軍隊。

軍隊為首之人騎在馬上,一身經由血與火淬煉而來的凜冽煞氣,即便隔着冷風,依舊刺得岑鯨眼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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