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5號的二更】

岑鯨放下手,手背落在燕蘭庭剛躺過的位置,上面還帶着餘溫。

燕蘭庭收拾完自己又回來看了一眼,剛掀開床帳就發現岑鯨醒了,晨光自床帳掀開處洩進賬內,正正好落在岑鯨的臉上。

岑鯨又複擡起手,在眼睛前擋了一下,聲音帶着剛睡醒時獨有的沙啞:“刺眼。”

燕蘭庭在床邊坐下,一邊把床帳拉嚴實,一邊問岑鯨:“吵醒你了?”

岑鯨一臉腦子正在開機中的遲鈍模樣,緩了半天才發出一聲:“嗯。”

她撒謊了,她不是被燕蘭庭吵醒的,甚至她醒得比燕蘭庭還早。

至于為什麽要撒謊……她想知道,體貼如燕蘭庭,會不會為了避免早起吵醒她,就搬到別的房間去睡。

她看着燕蘭庭垂下眼,思考一陣後,說:“我以後醒了就到隔壁,不讓她們進屋,盡量不吵着你。”

如此,倒也是個辦法。

岑鯨又問燕蘭庭:“現在什麽時候了?”

燕蘭庭:“辰時一刻。”

“好早,是待會有事要出門嗎?”岑鯨撐着床面坐起身,被子堆落在腰際,披散的長發略微有些淩亂,寬松的寝衣也不如最開始穿上那樣齊整,領口松松垮垮地敞着,氲散着從被窩裏帶出來的細膩溫熱。

燕蘭庭不自在地挪開了視線,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岑鯨自己之所以起這麽早,是怕和她一塊躺久了,會忍不住做出不規矩的事,于是回說:“邊境來了消息,準備去看看。”

燕蘭庭也撒了謊,邊境的消息昨天早上就到了,具體內容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早起去看。

“是嗎。”岑鯨說:“我還以為你是太熱了睡不着。”

岑鯨身體不好,哪怕是五月份,屋裏也沒法擺冰盆,白秋姝和她同屋尚且會被熱得睡不着,更何況是燕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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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蘭庭隐隐意識到什麽,否認道:“不至于,昨晚又不熱。”

岑鯨:“那以後越來越熱了怎麽辦,不如分房睡吧,總不好因為我,讓你連覺都睡不了。”

話落,燕蘭庭沒了聲。

床帳內光線昏暗,燕蘭庭又背着光,岑鯨看不太清他的表情,見他突然沉默,還特意喚了他一聲:“明煦?”

燕蘭庭垂眸,吐出兩個字:“不行。”

岑鯨歪了歪頭:“為什麽不行?”

為什麽?

因為他變得貪心了。

原本他想着能與岑鯨做一對假夫妻,此後能光明正大地護着她就好,可當這一步真的成了,他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哪怕無法觸碰,哪怕煎熬萬分,他也不願就此放棄跟岑鯨同床共寝的機會,他希望此後每一天早上醒來,都能看到岑鯨恬靜的睡顏。

燕蘭庭小心翼翼把自己那點不堪的心思藏好,為防萬一,他還用堂而皇之的理由,将其包裹:“哪有新婚夫妻分房睡的,若讓府中下人誤會你我之間起了嫌隙,容易傳出閑話來。”

還真是,滴水不漏。

岑鯨努力過了,若是岑吞舟,此後必然會繼續步步為營下去,直到徹底确定燕蘭庭的心思,保證十拿九穩,再裝糊塗捉弄燕蘭庭,叫燕蘭庭越陷越深,直至最後走投無路,不得不當着她的面表白心意,好補償她一直以來所耗費的時間精力。

那一定會是一段特別精彩,且跌宕起伏的交鋒。

可惜岑鯨沒有岑吞舟那樣的活力,僅僅是兩個用于試探的提問,就已經讓她開始感到疲倦。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就這樣吧,累了。

岑鯨的沉默讓燕蘭庭開始心虛,就在他表面穩如老狗,內心慌得一批的時候,岑鯨終于開口,問——

“明煦,你……”是不是喜歡我?

話音未盡,外間傳來林嬷嬷的聲音:“老爺夫人,宮裏來聖旨了。”

岑鯨:“……”

“你慢慢換衣服,我先出去看看。”燕蘭庭巴不得有人來打斷,他起身離開,還不忘替岑鯨把床帳蓋好。

不一會兒,林嬷嬷拿來衣服給岑鯨換上。

岑鯨一臉恹恹地起身換好衣服,漱口淨面,再讓挽霜替她整理好妝發,到外頭去接旨。

來宣旨的公公姓曲,是皇帝身邊的老人,岑鯨記得去年到白府拿她庚帖的就是這位。

岑鯨到時,曲公公正同燕蘭庭說着話,岑鯨與這兩位都是老相識,怎麽聽不出這兩位的對話看似客套,實則內藏乾坤。

岑鯨斂眸,心想燕蘭庭出息了,居然能将這位曲公公收做己用。

岑鯨的到來中斷了兩人的對話,既然相府的主人家都到齊了,曲公公也不耽擱,宣讀了聖旨。

聖旨內容簡單,就一個,皇帝給岑鯨封了诰命。

領旨謝恩後,曲公公還給岑鯨道了聲賀,岑鯨:“公公客氣。”

曲公公微頓,心裏奇怪岑鯨的脾性也不像當初那位岑相,怎麽還是會讓他有種微妙的熟悉感,表面又展露笑顏,同燕蘭庭與岑鯨告辭,先行回宮去了。

曲公公離開後,岑鯨把聖旨往燕蘭庭懷裏一塞,打着呵欠往回走。

燕蘭庭跟着她,路上岑鯨說:“既封诰命,我明日就必須入宮去謝恩。”

若只是見皇後倒還好,要一個不小心遇見了蕭睿……

燕蘭庭:“無妨,到時我同你一起入宮,你去見皇後,我去找皇帝,他若身體抱恙自然最好,若不是,我就拿邊境傳來的消息拖住他,直到你出宮為止。”

皇帝身體抱恙自然最好——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也虧得燕蘭庭能說出口,也虧得岑鯨能面不改色地聽,并抓住其中的重點。

岑鯨:“邊境的消息不是剛到嗎?你又沒看,怎麽知道能用這消息拖住他?”

燕蘭庭:“……”

說漏嘴了。

燕蘭庭眉頭微蹙:“你不信我?”

岑鯨愕然,她這是被倒打一耙了?

“你……跟誰學的?”岑鯨問。

燕蘭庭默默地看着岑鯨。

岑鯨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我有……哦,我有。”

不僅有用過這招,還沒少用。

岑鯨回憶起了自己在朝堂上的光輝事跡,再想想燕蘭庭好歹頂着“岑吞舟的學生”的名頭,只能選擇釋然。

兩人談的不是什麽能見人的話題,因此靠得極近,說話聲音也小,後頭丫鬟婆子小厮遠遠跟着,還以為他倆正值新婚蜜裏調油,在聊夫妻間的悄悄話。

岑鯨回屋後實在困得不行,就又躺回去睡了一覺,睡醒跟燕蘭庭一塊吃了午飯。

下午來了幾位官員,燕蘭庭去見客,岑鯨則帶着挽霜逛起了相府。

一趟逛下來,岑鯨驚訝地發現相府完完全全就是她記憶中的模樣,破損之處當然也會修葺,不過是修葺成原來的樣子,因此一些地方的裝潢有些過時,半點配不上燕蘭庭權傾朝野的身份。

岑鯨最後來到一顆梅花樹前,五月份的梅花樹上開滿了綠葉,岑鯨仰頭看葉,跟賞花似的看了許久。

岑吞舟不擅長養花草,這是她唯一種活的東西,為了顯擺,她會在梅花樹開花的時候折一支下來放窗邊,所以去年冬天,燕蘭庭還專門折了一支,連夜拿去陵陽縣主府給她。

半晌,岑鯨終于從梅花樹下走開,回屋去做功課。

是的,知道她婚後會回書院,甲字班的先生們居然還給她留了婚假作業,簡直慘無人道。

晚上臨睡前,岑鯨還掙紮在題海中,是燕蘭庭看不下去,硬把她從書桌前拉了起來:“還有好幾天,着什麽急?”

岑鯨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明天要入宮,後天要回白家,今天多寫一點,之後幾天的壓力也能少一些。”

燕蘭庭心疼,問:“要不,我幫你寫點?”

岑鯨想也不想:“好!”

燕蘭庭失笑,監督岑鯨泡完腳再去睡覺。

岑鯨今晚還是睡裏頭,待下人都退出屋外,岑鯨像是想到什麽,對身旁的燕蘭庭說:“你明天要是起早了,不用到隔壁去,也不必怕吵醒我。”

燕蘭庭不解:“為何?”

岑鯨把早上埋下的炸彈,一個接一個的挖了出來——

“因為我今早不是被你吵醒的。”

“我比你醒得早。”

燕蘭庭眼底的迷茫在岑鯨的話語中,被錯愕與驚惶所覆蓋。

屋內沒留燈,床帳內黑得幾乎看不見,所以岑鯨也不知道燕蘭庭此刻的表情,她僅僅是憑借逛相府逛來的底氣,問燕蘭庭:“你早上,是想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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