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又是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屋內伺候的丫鬟原還因自身疏忽提心吊膽了好一陣,生怕因此受到責罰,後又聽岑鯨自比老父親,燕蘭庭非但沒有感到不快,反而因此散了臉上的不虞,還跟岑鯨舉止親昵,那些丫鬟才總算松下一口氣。
之後其中一個丫鬟低着頭紅着臉,悄摸上前把床邊的泡腳盆端走,另一個拿布将濺出來的水漬擦幹,一齊退到了屋外。
這會兒外間也都收拾妥當,挽霜聽岑鯨說要睡了,便熄掉屋內多餘的燈燭,退了出去。
窗外月色融融,薄被下,燕蘭庭擁着岑鯨,岑鯨擡手覆上自己的額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問:“你好像特別喜歡親我額頭。”
“嗯。”燕蘭庭說:“因為你第一次親我,就是親在額頭。”
那時的感覺他恐怕這輩子都難以忘懷,因此總覺得吻在額頭,比吻在別處更能表達心中的喜歡與珍愛。
岑鯨依着燕蘭庭的話回想了一下,想起那晚燕蘭庭同自己表白,自己确實是先親了他的額頭。
說來那日确認彼此心意後,兩人曾約定第二天再來詳談。
可畢竟是頭一回與人談情說愛,且當天又出了大皇子夭折一事,故兩人一直到晚上,才重新拾起話題,想好好同對方訴一訴自己心中的愛戀。
結果稍顯慘烈,因為互表心意的興奮勁過去了,兩人都恢複到了最理智的狀态,比起追溯往昔,他們更多的是讨論以後,大到岑鯨以後生不生孩子,要不要考個功名入朝領個閑差,小到燕蘭庭以後忙公務忙晚了是回屋睡,還是到隔壁将就一晚。
因為聊了半宿,隔日回白家的時候還險些起遲了。
如今又提起那晚,且氣氛還算不錯,岑鯨強打起精神,問:“明煦。”
燕蘭庭:“嗯?”
岑鯨:“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燕蘭庭沉默了幾息,他不想說真話,不想讓岑鯨知道,自己對她的喜歡曾經歷過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時光。
誠然與心上人陰陽相隔卻仍不變心說出來很能顯真情,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顯得過于沉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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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希望岑鯨因此感到虧欠和壓力,于是他選擇了撒謊:“去年年底你在月華寺遇險,我那時才知,我喜歡你。”
岑鯨恍然,難怪回城時燕蘭庭的反應如此奇怪,還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原來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意。
所以……
岑鯨笑着問:“所以被賜婚時,你信上所言皆是假話,說什麽不好封駁賜婚诏書,有了婚約見面方便,還讓我拿你做擋箭牌,都是為了讓我覺得嫁給你不虧,對嗎?”
燕蘭庭沒想到岑鯨記得如此詳細,難得感到不好意思,片刻後才“嗯”了一聲,并為了岔開話題反問岑鯨:“你又是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燕蘭庭當真是一點都察覺不出,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小心翼翼。
岑鯨頓時笑不出來了,因為她也不太想說真話,不想讓燕蘭庭知道自己早早就喜歡他,卻還是選擇去死,于是她在燕蘭庭懷裏翻個身,說:“好困,睡覺睡覺。”
燕蘭庭微微一愣,随即忍着笑,把剛剛的問題還了回去:“你回我的信上也都是假話,對嗎?”
岑鯨閉眼裝死,燕蘭庭終于笑出了聲,他親吻岑鯨溫熱的後脖頸,惹得岑鯨縮了縮身子,又翻過身來把他按進自己懷裏:“睡覺!”
非常霸道。
之後又花了幾天時間,岑鯨逐漸适應走讀生的日常。
因為她在書院,又有令國公府上的李竹淮打樣,不少想要與岑鯨交好的人家都打起了送家中已婚女眷進明德書院的念頭。
反正家裏女眷太閑也容易出亂子,若遇上争強好勝的,又少不得為管家權起争奪,如此送一個兩個進書院,不僅能結識丞相夫人,擴充交際圈子,還能讓家宅清淨,何樂不為。
為此書院和長公主府都收到許多來信,說要送家中已婚的女眷來上學,問書院能不能收。
書院內部經過一番讨論,想着反正也有兩個先例了,再多收幾個試試也無妨。
決定下來那天,安如素既高興又苦惱,高興女子嫁人後回書院讀書不再艱難,苦惱其中大半都是沖着後宅社交來的,後續要不要重新分出一個夫人班,分班後會不會影響那部分想要專心讀書的已婚女子,都是未知數。
蕭卿顏将相關事宜全權交給安如素來負責,安如素偶爾會找岑鯨商量,岑鯨見她滿心憂慮,生怕行差踏錯,便勸:“沒什麽事情能十全十美,日後發現問題慢慢改進就是了,別那麽緊張。”
可簡單的勸解安如素哪裏聽得進,岑鯨就去西苑書閣翻找書院創建以來的記錄文書,把當初岑吞舟創建書院留下的各種問題,以及蕭卿顏接手書院後如何一點點改進指出來給安如素看。
安如素發現就連創建書院的岑吞舟也沒辦法一蹴而就,這才定下心,開始大膽嘗試。
五月末,白志遠和楊夫人剛準備為白春毅說門親事,轉頭就發現白秋姝跟着離京的穆家軍跑了,差點沒把他們給氣厥過去。
此事瞞壓不下,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因為白秋姝兇名在外又有個表姐是丞相夫人,故也無人敢議論得太過分。
後來白秋姝帶着幾十個穆家軍把沿途山匪寨子給剿了的消息傳回京城,白秋姝因此受到朝廷嘉獎,便再沒人敢多說什麽,就算私下議論不好聽的,也都是說白秋姝身為女子卻如此能耐,定然是個長得兇神惡煞的母夜叉。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初伏那天,燕蘭庭給岑鯨帶來一個消息——
皇後懷孕了。
岑鯨詫異:“什麽時候的事?”
燕蘭庭:“若沒猜錯,早在大皇子夭折當天,皇後就已将此事偷偷告訴皇帝,要不是皇後近來坐胎不穩需要喝安胎藥,恐怕要等她顯懷了我們才會發現。”
大皇子夭折當天……難怪第二日皇帝就公布了大皇子的死訊,也不怕朝臣逼他立儲。
倒不如說那樣正中蕭睿下懷,能讓他借此機會看清朝堂派系,利用得再好些,未必不能以謀逆的罪名,除掉燕蘭庭。
至于皇後肚子裏的孩子,恐怕無論是男是女,最後都只能是“皇子”……
岑鯨想着,突然一只手伸過來,用指腹推她眉心,讓她擡起了頭。
“嗯?”岑鯨順着力道擡起頭,那手又沿着她的鼻梁滑下來,曲起的指節蹭過她的唇,最後用掌心捧住她的臉頰。
“我同你說這些,是想你心裏有個底,不是讓你陪我一塊操心。”燕蘭庭湊過來,用自己的額頭抵着她的。
岑鯨勾了勾唇角,說:“習慣了。”
雖然因為容易疲憊說得少做得也少,可她的腦子還是習慣根據已有的條件和線索進行思考和判斷。
“你上回說,大皇子夭折一案最後查到了安王頭上,”岑鯨靠到燕蘭庭肩上,緩緩道:“但你覺得和安王無關。”
燕蘭庭:“安王無能,決計做不到這個地步。”
岑鯨垂下眼,沉默片刻後還是說到:“把皇後有孕一事傳開,說不定能讓幕後真兇露出馬腳。”
大皇子的死對誰最有利?自然是蕭睿那幾個血緣關系最近的堂兄弟和侄子。
有能耐把手伸進後宮,又能狠下心去殺一個四歲的孩童,蕭卿顏若要繼位,這樣的人不得不防,還需盡早揪出來才是。
至于其他的,燕蘭庭不讓她操心,那她就不操心了。
岑鯨每日上學放學,日子過得平淡且祥和。
與她相反的是,在“皇後有孕”的消息傳開後,沈霖音就再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甚至連吃飯喝水都變得膽戰心驚,要人試了再試,生怕自己會像大皇子那樣被人投毒,一屍兩命。
這樣焦躁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這天早上,有替她試毒的宮女在喝了她的粥後嘔血不止,沈霖音腦子裏的最後一根弦徹底繃斷,無盡的恐慌中,她産生了一個極其瘋狂的念頭——
讓岑鯨入宮!
讓岑鯨入宮!!
讓她與我同食同寝!我不信燕蘭庭和蕭卿顏會眼睜睜看着她和岑吞舟一樣死在宮裏!!
沈霖音瘋狂中又帶着清醒,她強忍顫抖,沒有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召岑鯨入宮是為了拿岑鯨的性命要挾燕蘭庭和蕭卿顏保護自己,只讓溪嬷嬷去傳自己的口谕,說自己要見岑鯨,召岑鯨,即刻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