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春風

沈辭以為聽錯,楞在原處,有些不敢相信。

陳翎從來不會這麽訓……

但他确實從陳翎眼中看到了惱意。

他是真惹惱了陳翎……

沈辭眸色微微沉下,又忽得想起也不是從來,在玉山獵場的時候,她也說過讓他滾的話……

他那時渾渾噩噩根本來不及反應,腦海中還是早前的春風一度,看向陳翎時,眸間仍有沒有回過神來的餘溫。卻見陳翎黑着臉,一側,還有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随駕妃嫔,衣衫和鬓間都淩亂着……

他整個人都僵住,電光火石間,他從早前的昏昏沉沉,到瞬間反應過來營帳裏發生過什麽。

他如晴天霹靂。

也很快想到誤飲的那杯酒……是那杯酒……

那杯酒是給陳翎的!

地上跪着的妃嫔他根本不認識,但用來構陷東宮卻夠了,有人是想用這種惡毒的方式拖陳翎下水。

他不由看向陳翎,也陳翎的眼眶是紅的,應當是強壓着心中的情緒,臉頰也是紅的。

方才,應當見到不堪入目的淩亂場景。

他寧肯死,也不願意陳翎看到先前這一幕……

他張口,聲音中還帶着方才過後的嘶啞,“有人要害你。”

他能說出來的只有這一句,旁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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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翎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孤念你們沈家一門忠烈,此事至此不會再節外生枝,但從今日起,你給孤滾出東宮去!“

他能想到陳翎見他時的失望,即便是構陷,即便是旁的,陳翎日後見到他,都會想起今日……

他也沒辦法面對這一晚過後,心底生出的心思。

不能見光的心思……

——沈将軍,殿下有句話讓帶給沈将軍,此去立城路遠,日後,沈将軍無事,就不必回京了。

這是陳翎讓方嬷嬷送行的話……

立城的四年,他知曉陳翎許是永遠都不會再見他。

但他在她身邊,是她的盾;他在立城,就是她的刀。是刀便要歸鞘,歸鞘是為了不傷她。

玉山獵場她讓他滾,他一句話沒說。

但眼下,不一樣……

沈辭仍是單膝跪下,沒有擡頭看她,卻繼續道,“陛下,阿念像末将,陛下不能再留在身邊。譚王之亂未過,時局不穩,朝中多少雙眼睛都看着陛下這處!”

“沈自安!”陳翎惱火。

沈辭再次低頭,沉聲道,“望陛下恩準末将願帶阿念回立城,此生再不回京,末将願為陛下守立城邊關,黃沙葬身,死而後已!求陛下恩準。”

“給朕滾!”陳翎拂袖起身,頭也未回。

沈辭怔住。

看着陳翎遠去背影,沈辭整個人如同墜入深淵冰窖中。

***

寝卧裏,陳翎實在被沈辭氣得頭疼。

他不是木頭,他是腦門被夾了。

黃沙葬身,死而後已……她帶了一大幫紫衣衛日夜兼程往回趕,就為了讓他黃沙葬身,死而後已?

陳翎原本就是月事第二日,最疼最難受的時候,眼下不止是腹間,連帶着頭,肝,脾,胃,腎,哪兒都疼!

陳翎窩在被子裏,盡量不去想沈辭,但方才的場景卻熟悉,像極了在玉山獵場的時候,她讓沈辭滾出東宮去,但那時他一個字都沒說。

她那時羽翼不滿,朝中局勢瞬息萬變,玉山獵場裏若是有人真的尋到蛛絲馬跡,她保不住沈辭。

旁人搬不倒她,只能動沈辭。

動沈辭就等于動她的左膀右臂,也不算空手而歸。

與其如此,不如讓沈辭離京。

沈辭離開玉山獵場後,她的時間也不多,她要善後。

她其實害怕騎馬,但最後從馬背上安穩翻了下來,太醫吓懵,很快,玉山獵場就傳出有人在東宮的馬上動了手腳,她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而後父皇大怒,此事秘而不發。

也因為有父皇要徹查此事,旁人心虛,都不敢在同時提旁的事情,此時誰開口,誰便是用心惡毒,都怕引火燒身,最後沒人再敢開口。

她自編自導了一場落馬的戲,然後‘受驚’回了東宮。

父皇對此深信不疑。

整個玉山獵場都在查她墜馬之事,旁的事都避之不及,很快不了了之。

她當時的每一步都在争分奪秒,走錯一步,都萬劫不複。

但她做到了。

她讓沈辭去了立城,因為劉賀叔叔在立城。

——劉叔,見字如人,自安于我有救命之恩,望劉叔庇護,勿告知自安。

她去了書信給立城邊關,劉賀叔叔亦回信。

她是沒有在立城放過耳目,因為她會給劉賀叔叔書信,問起邊關之事,也會問起自安安好。

劉賀叔叔亦會告訴他,何時受了傷,初到軍中與周遭不合,後來是收複了幾人。

再後來,她收到劉賀叔叔書信。

——自安勤奮,殿下欲讓之馳騁,或與之枷鎖。

她回,前者。

——父親将以畢生所學授予自安。

劉賀叔叔的父親,是劉堅劉老将軍……

後來的沈辭便一直跟着劉堅劉老将軍。

都是許久之前的事,但眼下,都一一浮現在腦海裏。

陳翎也更早之前,朝中百官去麓山祭天,沈辭作為東宮伴讀陪同她一道去。

麓山離京有月餘路程,途中,她騎着她的馬,沈辭在前方牽馬,正好周遭是二哥和三哥的人,在說起幼時想的日後之事。

她也正好無聊,遂問起沈辭,“自安哥哥,你小時候想做什麽?”

沈辭回眸看她,“大将軍啊~塞外邊城,保家衛國。”

她嘆道,“那你在這裏……”

他又回頭看她,溫聲道,“這裏也好啊,守着殿下,殿下就是江山家國。”

她看他的背影,聽他溫聲道,“我會永遠守着殿下,守着燕韓的大好河山。”

她看着他背影莞爾。

沈辭就應當策馬揚鞭,在邊關馳騁……

床榻上,陳翎眼眶微微濕潤。

思緒再度回到玉山獵場時,沈辭疲憊睡着,她渾身似散架般的疼痛,撐手起身都似要零碎一般,但又清楚知曉,眼下,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她伸手撫上他臉頰,輕聲道,“去立城,等我羽翼豐滿,不做雛鳥了,就不會再讓旁人拔掉我的羽翼……”

——忘陛下恩準末将願帶阿念回立城,此生再不回京,為陛下守立城邊關,黃沙葬身,死而後已!求陛下恩準。

陳翎收回思緒。

沈自安你傻不傻沈自!

你就一分都沒想過,你走之後,一直是阿念陪着我。

他是小沈辭,也是小陳翎……

***

苑中,劉子君快步入了外閣間,在內屋簾栊外拱手,“主家。”

陳修遠的聲音響起,“進來,悄聲些。”

劉子君照做,結果一進進屋,整個愣住,只見王爺抱着小太子,小太子靠在王爺肩膀上睡着,王爺一直抱着來回踱步,沒有停下。

他入內,王爺也沒停下。

陳修遠看他,“好容易才哄睡,一停下來,或是一放床榻就醒。”

劉子君忽然意識到,王爺竟然在……哄太子睡覺?

陳修遠不滿,“也不知道這幾日沈辭做了什麽?會不會帶孩子?怎麽帶的這麽嬌氣,不抱着不睡的!”

劉子君滿頭黑線。

眼前的主家,實在同平日裏的主家比,有些說不出的違和……

“什麽事?”陳修遠問。

劉子君方才回神,拱手道,“主家,方才沈辭被天子趕出來了?”

陳修遠:“……稀奇。”

劉子君繼續道,“聽說是沈将軍夜裏去見天子,隐約是起了争執,還得了天子訓斥,被天子呵斥了兩聲滾出去,真是連滾這樣的字眼都用上了。”

劉子君是隐隐覺得何處蹊跷,前日天子還在衆目睽睽之下,同譚光思道,誰敢動他的人,但就這眨眼功夫……

劉子君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謹慎起見,這些事情連忙來找主家。

劉子君是覺不同尋常,陳修遠不以為然,“喲,挺好啊,多罵的好。”

劉子君無語。

陳修遠好奇,“真的是滾出去的嗎?”

劉子君:“……”

陳修遠輕嘆,“可惜了,我還真想看看他滾的樣子呢~”

***

翌日,胡大夫照例來給沈辭換藥。

沈辭清醒,換藥的時間便不長。

胡大夫前日裏是吓壞了,雖然一直在逃竄,但沒有見過那麽大陣仗,眼下,胡大夫還心有餘悸,一面給他換藥,一面感嘆。

沈辭溫聲,“胡大夫,讓你同我們冒險了。”

胡大夫也正好包紮完,讓他活動活動的時候,胡大夫想了又想,才道,“将軍,老朽有個不情之請。”

胡大夫人很好,很少提旁的要求,沈辭看他,“胡大夫,您說。”

胡大夫嘆道,“将軍,我想去軍中做軍醫,但他們不收,說我年事高了,經不住折騰,但我想去,所以,想請将軍幫忙,看看能否通融?”

沈辭好奇,“胡大夫,好端端的,你怎麽想做軍醫?”

胡大夫深吸一口氣,“不瞞将軍,犬子早前死在立城邊關,如今家中了無牽挂,我想去關邊,多救治些駐軍傷患。”

沈辭算明白了來意,沈辭并未直接答應,而是曉之以理,“胡大夫,這很難。他們不讓你去,确實有不讓你去的原因。那邊環境惡劣,怕你不适應,而且軍醫辛苦,一旦開戰,是要随軍的,随軍便要急行軍,晝夜兼程都在跑。胡大夫,此事并非容易,旁人沒做錯。”

這些話若是換作早前兵部和駐軍的人說,胡大夫許是不信。

但沈辭是将軍,沈辭同他這麽說,胡大夫眼中驟然失望了幾許,沈将軍如此說,那便是真的。

胡大夫嘆道,“是我想得容易了。”

沈辭輕聲,“救死扶傷,哪裏都可以,未必要在軍中。”

胡大夫連連點頭,“也是,我只是……很想去犬子呆過的地方看看。”

胡大夫說完,老淚縱橫。

一面伸手摸眼淚,一面嘆道,“讓将軍見笑了。”

沈辭忽然意識到,其實胡大夫想的是去關邊,而想要去邊關,他能想到的就是軍醫。

沈辭有解,“胡大夫,你若願意去軍中看看,等叛亂平息,我讓小五送你去一趟立城駐軍,多帶些時日,幫忙軍醫打點些瑣事,等過幾月再回來。”

胡大夫驚訝看他,“将……将軍?”

沈辭笑道,“此事非公事,乃我私事,旁人幹涉不了。”

胡大夫起身,朝他作揖,“将軍大恩,無以為報。”

沈辭扶起他,“胡大夫,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我也是大恩無以為報。”

胡大夫忍不住邊笑,邊摸眼淚,“将軍醒,天子可以放心了。”

忽然說到陳翎處,沈辭僵住,臉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是胡大夫并未留意,還繼續悄聲說與他聽,“說起天子,老朽當時怎麽這般糊塗,還以為天子……天子是将軍的夫人,老朽胡亂喚了一路,天子都沒說什麽,後來才知曉夫人是天子,吓得老朽腿都軟了!”

夫人?

“你喚她夫人?”沈辭看他。

胡大夫尴尬點頭,“我這也是……全天下都找不出比這更尴尬了,所幸天子心胸氣度,還和顏悅色。”

沈辭沒有說旁的。

胡大夫嘆道,“但是将軍,老朽印象深刻啊,天子當時讓将軍咬他手臂,說的原話是,“他是因為我受的傷……我想知道,他當時挨這些刀有多痛……唉,天子如此待将軍,難怪将軍會以死相護。”

沈辭垂眸。

***

明日要啓程離開聊城,陳翎今日忙了一整日。

曹之都是今日抵達聊城附近的,他們明日啓程,應當兩日後就會與霍連渠的駐軍彙合,安允白是懷城的另一個方向,差不多同一時間,萬州的駐軍也會攻打懷城。

但譚進是老狐貍了,對付起來不會這麽容易。

陳修遠說的是對的,她不會讓紫衣衛折在這種地方。

今日起,各地的消息和奏報陸續都到了她這裏,她也才開始慢慢知曉國中周遭的情況。

早前猶如屏蔽了感官,一頭抓瞎。

眼下,朝中的,各地的,軍中的,還有叛軍的,都陸續在往她這裏來。

陳翎今日這一整日都不得空閑,也沒旁的時間去想旁的事情。

入夜,阿念才來尋她。

她也才想起,今日一整日都沒顧及阿念,“今日去了何處?”

阿念撲在她懷裏,“我在大蔔那裏,還和紫衣衛踢了毽子。”

陳翎笑了笑,眸間微潋,問道,“沒去沈辭那裏?”

阿念搖頭。

陳翎遂沒有再問。

阿念問她,“父皇,你明日要走嗎?”

一臉舍不得。

陳翎摸了摸他的頭,溫聲道,“父皇還有些事,等處理完了就回來,你同沈辭一處,他有傷在,是因為我們兩人受得傷,父皇不在,你要負責照顧好他。”

阿念連連點頭。

阿念又道,“阿念想父皇怎麽辦?”

陳翎擁他,“父皇也會想你啊,阿念,父皇不在的時候,要聽沈辭的話,也要勇敢,不要随意哭鼻子。”

阿念嘆道,“我早就沒有随意哭鼻子了,我要像沈叔叔一樣厲害。”

沈辭還在教他用匕首,他也學得認真。

他既喜歡,又崇拜沈辭。

“睡吧,父皇今晚陪你。”她吻上他額頭。

阿念乖乖入睡,忽然又睜眼睛看她。

陳翎忍不住笑,“怎麽了?”

阿念認真道,“我想多多看你。”

陳翎伸手勾了勾他,應道,“好。”

今日應當是踢毽子踢累了,很快,阿念就入睡,小小的腦袋靠在她頸側,從小到大,阿念很少離開她,她其實舍不得。

——末将鬥膽,請陛下将兒子還給末将。

陳翎忽然想起,心中再次惱火。

——她生的,她養的,還同她親,只有腦門真的被夾了,才想不出來。

陳翎眸間微斂,要有三兩個月見不到沈辭,他正好留下可以慢慢養傷,他那身傷,她問過胡大夫好不了那麽快。

***

翌日便要啓程,官邸中都在做天子儀駕離開的準備。

天不見亮,苑中就開始忙碌嘈雜。

陳翎醒的時候,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身側的阿念還沒醒。

陳翎讓內侍官照看阿念,自己往沈辭的苑中去。

離開前,一聲道別都沒有,她同沈辭還不到這步,他昨日來過,她一日沒見他,他铩羽而歸。

“我有事同沈辭說,你們在苑中守着。”陳翎吩咐。

紫衣衛自覺退到苑中。

陳翎撩起簾栊入內,內屋中還是濃郁的藥香,應當是昨晚胡大夫來換過藥。

胡大夫給沈辭的藥裏有安神助眠的藥材,讓他多休息恢複。她入內的時候,沈辭同樣沒醒。

陳翎上前,坐在床沿邊。

阿念不在,沈辭自己一人的時候,沒有再披着單薄衣裳入睡,而是裸露着上半身,只蓋了一層薄被。他身上的傷口都包紮着,他這麽睡能舒服些,但胡大夫未必會同意。

所以衣裳和羅帶都落在床榻下,應當是胡大夫走後,自己悄悄脫的。

掩耳盜鈴。

是沈辭本人不假了……

陳翎俯身,替他拾起衣裳和羅帶,放在床榻一側,但手中握着那枚羅帶的時候,想起早前在宮中,她還不是東宮,幾個皇子的伴讀總會比這比那,誰的伴讀若是贏了就面上有光。

她那時候性子有些弱,沈辭會出頭。

有一次比騎射時,沈辭用羅帶遮眼盲射,而後一箭正中紅心。

周遭都是驚嘆聲和歡呼聲。

她還記得他轉身看她的時候,那幅清逸俊朗的少年模樣。

她心中永遠記得。

陳翎心中莫名蠱惑,反正沈辭睡着,她伸手,緩緩将羅帶搭在他眉間,輕輕挂在耳後。

像,很像,和那個時候的自安一模一樣。

只是早前的少年長大了……

但記憶裏,都是他少年時候的模樣。

她不由多看了他兩眼。

他似是有些醒了,但又未全醒,喉間輕輕咽了咽,下意識伸手去取眉間的羅帶。

“別動。”陳翎出聲。

沈辭愣住,聽是陳翎的聲音繼續道,“朕沒讓你取,就不準取。”

沈辭:“……”

他摸不透她心思,又不知她什麽時候來的,還怕像前日那樣惹惱她……

她是專程來同他道別的。

他不想這一日還惹她不快。

“伴君如伴虎,沈辭,你伴得起嗎?”她忽然問,沈辭不知她何意,輕聲道,“陛下。”

陳翎繼續,“我讓你去邊關,你回來做什麽?”

他嘆道,“你在懷城,我就來了……”

許是眼下不用看她,他也反倒少了些桎梏,也不用擔心旁的,她問一句他答一句,兩人反倒能平和說話。

陳翎繼續看他,目光中有些舍不得,“沈自安,你腦子裏裝得是木頭嗎?”

他愣住,實在不知她何意,低聲道,“陛下……”

又忽得,想起她方才說話一直用的你我,沈辭改口,“阿翎。”

陳翎才笑了笑。

他正欲開口,唇邊卻忽然沾上那道熟悉的溫潤。

他呼吸忽然急促,也攥緊掌心。

片刻,她的聲音就溫柔貼在他唇邊,“沈自安,這次你要再像根木頭,就真無藥可救了……”

他還在想她口中的這次是何意,是她又親了他,還是……

驟然間,他整個人如石化一般,又如驚雷灌耳,腦海中再度“嗡嗡”一陣空白,渾身血氣都聚在一處,似難以置信,又不知所措。

“阿翎。”她掌心的暖意讓他無從思考。

“朕沒讓你動,你就受着。”她輕聲道,“別出聲,除非你想讓旁人知道……”

他喉間重重咽了咽,悶哼聲中,好似整個人都塌陷在深淵裏。

“沈自安,你是木頭嗎?”

“不是……”他沉聲應她。

“那你是什麽?”

“……”

“你就是木頭。”

“……”他腦海中似是已經無法再思考,她願意,他是什麽都好。

“陛下,曲将軍差人來問陛下何時可以出發?”苑外,內侍官的聲音響起。

沈辭原本就已經在她的心機下忍耐着一點點到極致,眼下,忽然聽到有人的聲音,緊張,刺激和擔心陡然聚在一處,沖擊着他眸間清明,但她未停,“朕有事同沈辭先說,等着。”

“是。”內侍官的腳步聲退開。

沈辭終于忍不住悶哼出聲,也開始一聲聲喚她名字。

陳翎聽得有些臉紅,“立城邊關,有想過我嗎?”

他聲音且沉且顫,“怎麽不想?”

言罷,他忽然道,“我……我快……”

她俯身吻上他唇間,他如同迷失在驚濤駭浪裏,眉心也失了最後清明,腦海中仿佛已經混亂到随時拂曉将至。

她松開雙唇,“沈自安,你喜歡我嗎?”

他喉間聲音越發低沉,“怎麽不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最後一聲急促的‘喜歡’裏,塵埃落定。

他眸間輕咽。

她松開他,用他的衣裳擦了擦手。

他似是松了口氣,卻良久未從方才的情緒中緩和回來。

“譚進的事朕來處理,你別管了,照看好阿念……”起身前,陳翎再次吻上他額間,“我護了阿念這麽久,他什麽時候不是皇室血脈了?只有你才是木頭……”

他整個人猛然一滞,仿佛呼吸都停滞。

“你要回立城就滾回立城,日後,都不要在朕面前出現!”

沈辭撐手起身,眼前的羅帶取下,呼吸聲中,見那身靛青色的龍袍消失在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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