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花戈還是凍着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她連着燒了幾天,高燒不退,有時候白天好一些了,晚上又會嚴重起來,反反複複,總也不好。本站名稱
她神志不清,高燒的腦子總是做夢。夢裏有楚大佬,有楚小狼崽子,無一例外都是一臉高傲生人勿近的臉,然而胸口都在空蕩蕩地滴着血,揪得她心裏也疼。
她想上去把人護在懷裏,問問她傷口疼不疼,一個人這麽多年究竟是怎麽挺過來的。可她只是剛剛伸了手,那人便像受了驚的貓兒一般倏忽不見。
我沒有要傷害你啊,我只是想和你呆在一起。她茫然地想。可是楚節的幻影一如既往的遠遠飄忽着,她突然驚覺,這麽多年過去了,楚節永遠在那麽遠的地方站着,而她竟沒有靠近楚節哪怕一點點。
她燒了幾天就見着了楚節幾天,總也是不甚清醒地悲傷着,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而悲傷,為誰而悲傷。
到了後來她不再悲傷了,只是徹夜地夢着楚節沉默的臉。
花戈連着燒了幾天,好不容易好了點終于能自己下樓了。
她吃着早餐,木然地把三明治塞進嘴裏,機械地咀嚼着,食不知味。
“你咋回事啊,花小刀?你哥我親自下廚,不至于這麽難吃吧?”花嵽被自家妹妹的表現吓了一跳,他半信半疑地咬下一口,這也不難吃啊?
“大哥,”花戈開口,嗓音幹澀:“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她神情那麽認真,即使是面對妹妹吊兒郎當慣了的花嵽也重視起來。
他挺直了身體,輕聲問道:“什麽問題?”
花戈抿了一口水,舔了舔不似以往嬌嫩的皲裂唇角,聲音嘶啞:“有一個人,她明明就孤單得很,明明就需要朋友,可她又抗拒人的接觸,不願意回到陽光下,就情願在黑暗裏呆着。”
“我是不是,真的不要管她比較好?”
花嵽看着妹妹嬌美稚嫩的臉龐,嘆了一口氣:“怎麽會有人喜歡黑暗呢,她只不過是來不到陽光下,又只知道在暗處怎麽活罷了。”
他柔聲勸道:“說實話我不建議你一起去黑暗的地方陪着那個人,因為黑暗是會讓人堕落的,到時候你的心态就會發生改變,轉而會埋怨讓你淪落到這個境地的人。你也許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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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那麽堅強。從高處跌落的落差感會讓你變得暴躁易怒,你會變得怨恨那個人的。這對你們兩個都不好。不要做自不量力的事情。”花嵽拍了拍花戈的頭,柔聲道。
“不過妹妹,這只是我憑經驗得出的建議,要怎麽做還是你自己決定。”花嵽道。
花戈茫然地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分班前的家長動員會。
這幾天花戈一直沒見到楚節,不知道這人是在躲着她還是也發燒燒了幾天。
之前的同學見到她便遠遠躲開,尤其是柳冰嬌,恨不得繞着她走。
這就是楚節每天都要經歷的事情嗎?
花戈思考了一瞬,覺得也不是忍受不了。畢竟她內裏還是個成年人,早過了缺愛的年紀了。
動員大會無聊得很,無非就是打雞血,展望未來罷了。花戈的周圍完全成了真空地帶,她也不在意,只是跷着腿,耷拉着眼皮無精打采地聽着校長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的發言。
她像只不安分的貓一樣四處打量着,終于看到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的楚節。
也不知是不是沒穿校服的原因,楚節的身形愈發清瘦了。她身着黑色衛衣,戴着兜帽,只露出了一個消瘦白淨的下巴來,薄唇緊緊抿着,整個人都讓人覺得清冷纖細。
她低着頭完全沒在聽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燒,記不記得自己吃藥。
那邊校長還在聒噪,誰也沒想到,這樣平淡而隆重的會議上居然還有人敢來哄事。
“哎!你們是誰啊?裏面在開會,不能進去!”老師的聲音從會議廳門外面傳過來,顯得很急切的樣子。
“去你的!耽誤了事你承擔得了嗎?”
“這個會開什麽開,我孩子的前途都沒了,還有必要開這種假惺惺的會嗎?”
“要不是那個小崽子作妖,我家孩子怎麽能只考這點分數?這對我們家孩子不公平!”
……
聽起來門外似乎有不少人,吵吵哄哄得校長的發言也進行不下去了。
他嘆了一口氣,歉意地笑笑:“對不起啊同學們,你們也聽見了。我得先處理一下這邊的事情。”
他拉開大門,外面很吵。
一群家長扯了一條橫幅,上面寫的是學校不公,害人楚節毀我兒成績這樣的字樣。
花戈瞪眼,她完全沒想過居然還會有這麽離奇的發展。她急忙去看楚節,生怕她當場發怒,拿着把刀把這些人都砍進醫院,那事情就真的麻煩了。
然而楚節竟像沒看見一般毫無反應,她絲毫沒有羞愧或者氣憤的神情,似乎對這種事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她沒有悲傷的神色,或者像花戈設想中那樣低着頭,眼圈微紅,顯出無助的樣子。
楚節反而跷着個腿,身體後仰,下巴微擡,一副倨傲的樣子,神色戲谑,似乎在說,對,那說的就是老子,有什麽問題?
就,不愧是楚節。
花戈低頭摸了摸鼻子,是她把楚節想得太過懦弱了,都不像小狼崽子了。
坐在第一排的柳澄冷眼看這群家長哄得火熱,冷哼一聲,嗤笑道:“今兒真算見識了,自己家的雞不下蛋,居然怪雞窩不出力。”
“你個小丫頭片子胡說什麽呢!”有家長耳尖,聽見柳澄這欠揍的話直接咆哮:“多大的小姑娘天天雞啊雞的,小心将來嫁不出去!”
柳澄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她。
“嘿你個小崽子你得意什麽!你成績很好嗎?”那找事的女人更生氣了。
“考得好?”柳澄嗤笑一聲,不做答。
校長适時地補充道:“那個…柳澄同學是上一次考試的全校第一。”
女人:“……”
柳澄神情愈發欠揍起來,嘴上卻還謙虛道:“也不是很好吧,就是肯定比你家孩子好罷了。”
女人:……就沒人揍這小矮子嗎?
“憑什麽楚節這種壞孩子要和我們家孩子分到一個班啊?拖了我們家孩子後腿,分到一個差班,放誰身上誰樂意啊?”家長們喋喋不休。
他們甚至都不認識楚節,以為楚節肯定不會來乖乖參加這個會議,言語便愈發過分起來,甚至已經開始了辱罵。
他們真的以為是楚節拖了班級後腿嗎?
那到不見得,只是希望自家孩子能到更好的班級罷了。
學校他們也不敢惹,便就用楚節當借口,把她當墊腳石,好讓自己的孩子往更好的地方走。
至于楚節怎麽樣他們不關心。不管怎麽樣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旁邊的士任只好在另一邊解釋:“各位聽我解釋,除了一些特別的同學,大家分班都是絕對公平的。我們會有一個分班考試,按成績從上到下依次分班的。”
“我孩子跟楚節這小混蛋呆了一學年了,孩子學習成績都被影響了!憑什麽就我家孩子跟他一個班,別的孩子就能正常學習?學校不給個補償嗎?”家長們絲毫不讓步。
士任為難道:“可這,從來沒有這個先例啊?這不是對別的孩子不公平嗎?要是給你的孩子開了特權,別的家長又會來哄的!”
“我不管別的孩子,今天這事你們學校必須得給個說法!”
“這樣吧,為了不影響別的孩子學習,我們會把楚節同學分到1班去,這樣行嗎?”
1班就是那個最差的班,數字越大班級同學的成績就越好,最後兩個班孩子的成績是最好的。
“誰管楚節怎麽樣啊!我說的是對我們孩子的補償…”
……
家長們還在哄,學校又不願意讓步,兩方僵持着,每個人都據理力争,為了自己的利益面目可憎。
楚節從始至終都只是淡淡地瞧着,她全然地置身事外,神情冷漠得像石頭一樣。
她忽然覺得無趣起來,起身走了出去。她本來就是在最後一排,走路又一向輕盈,落地無聲,悄然無息地便退了場,無人注意到。
花戈急忙起身,想要出去,奈何這一長排的出口處坐了好些人,等她終于出去了楚節也沒了蹤影了。
這個人能去哪裏呢?她有些擔憂。
實際上楚節堅強得很,這對她來說也根本不算什麽,但花戈就是抑制不住地擔心她,想要見到她。
這一次不管楚節再怎麽說花戈也不會退縮了。
花戈滿操場地找,可是楚節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哪兒也沒她的蹤影。她躲人慣了,不想讓人找到又怎麽會輕易被花戈發現。
然而一直到會議都結束了,人群都散了,花戈也沒能找到楚節。
她垂頭喪氣地回到教學樓,忽然聽見一聲清清冷冷的聲音在叫她的名字。
“花戈。”
她擡頭去看,居然是她尋找多時的楚節。
楚節正卧在高臺之上,背靠着牆,曲着膝,低頭看她。
花戈恍然覺得心都止住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