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花戈仔細端詳才發現,楚節臉色微紅,額上還挂着汗珠,胸膛起伏着,神情急切,似乎是急急忙忙趕過來的。本站名稱

那群人一愣,似乎也是沒想到楚節會來。

“你是怎麽進來的?我明明叮囑過了!”端着飲料的男人驚訝道。

楚節卻不看他,只是固執地要帶花戈走。

她執拗地盯着花戈的臉,努力讓自己的視線聚焦,再一次道:“跟我走。”

她神色急切,強硬地想要打斷男人的話。

花戈也不管這麽多了,站起來就想走。楚節的狀态很不對勁,她也沒閑心陪這些人演戲玩了。

“哎,等等,妹妹你就這麽信他?不怕他給你賣進窯子裏去?他媽可就是幹這個的。”一個黃頭發的小混混攔住了花戈,不懷好意地笑道:“哥哥們幫你驗驗這小子的真心,怎麽樣?”

他沒發現楚節的臉,陰沉得可怕。

他吊兒郎當地晃過去,手上端着之前要給花戈的飲料,一手啪一下拍在楚節肩上:“這是剛才我們要給這位妹妹解渴用的飲料,要不你就替她喝了吧?”

他湊到楚節耳邊道:“不是酒,你小子不會連飲料都不能喝吧?”

“不過連酒都喝不了,你也算不上什麽男人。”黃毛嗤笑道。

他隐晦地瞥了一眼花戈,這麽漂亮的妞,配楚節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太浪費了。

楚節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動作抖動了幾下。

她似乎在權衡利弊一般,看起來有點可憐。

眸子裏一閃而過的兇光被低垂的碎發掩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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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戈知道楚節警戒心重得離奇,就算平時走在路上這人都會隐晦地提防着身邊的行人,更不用說這種明顯有問題的飲料了。她就算是渴極了也不會喝離開過自己視線的水,哪怕這瓶水連蓋子都沒擰開。

她這樣想的時候完全忽略了那天她遞過去的米糕,楚節自然地接過去的事實。

很快的,幾乎只是一瞬,那邊楚節便似乎有了決斷。

她似乎真的打算按照黃毛的辦法來。

花戈有些着急,那藥裏指不定有什麽東西,楚節又是第一次接觸這種玩意,反應估計會很大,到時候恐怕根本招架不住。

她完全忘了,楚節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無害。

那黃毛洋洋得意,咄咄緊逼,勝券在握一般,隐晦的目光又開始往花戈身上偏。

楚節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這個小動作,心下煩躁更甚,一腳踢在那人的腿彎處,一手接住落下的飲料杯子,卸了他下巴就往嘴裏灌。

她本來就不甚清醒,這下子火氣上來更是只憑心情行事。

那藥效見效得很快,幾乎只是剛剛灌下去,那黃毛便滿臉潮紅,神志不清了,只不斷地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喃喃喊熱。

楚節目光愈發冰冷狠厲起來,随手拿了一瓶酒往桌邊一敲,酒的氣味登時溢散出來,液體灑落一地。

冰涼的酒液有一些滴落在了楚節手上,把她的袖子也打濕透了,她只不甚在意地甩了甩,笑道:“你們誰先來?”

“還是幹脆一起來?”

這情景熟悉得過分,楚節的樣子顯然也習以為常。暴力和鮮血從來就是她生活的大部分常态,或者說也是她的庇護者。

那些成長之前的,不得不在黑暗中流浪狗一樣躲躲藏藏的時候,即使是疼痛的,她也從沒有這種對抗的方式。

因而她對疼痛有種近乎病态的偏執,在她潛意識裏,那也代表着希望,代表着她還活着的事實。

她麻木地由着身體下意識的動作,眼前似乎有些模糊。

由于運動,身體開始逐漸發熱,她莫名地就想起來曾經的那個雪夜,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家,門外聽到的她最愛的女人的聲音,和昏暗燈光下她溫柔又豔麗的眉眼。

屋裏有一個男人,母親蜷在那個男人懷裏。

這個男人會成為我的新父親嗎?

小小的楚節這樣想,那時她還沒見識到這個女人迷惑人心的語言。

她的母親,似乎想要把她送給那個男的。她聽出了母親的意思,卻不敢違背,可也不敢回家。

遠離風雪後的身體逐漸發熱,她的指尖也滾燙起來,一跳一跳地像極了她在不安跳動着的心髒。

她煎熬地在外面躲着,母親溫柔的面龐近在眼前,可她遲遲不敢回家。一直到那個男人終于走了,母親似乎是放棄了原本的打算,楚節才敢偷偷地探出一個頭來。

她現在都記得母親那時候的眼神,她覺得她是知道的,知道自己的孩子就在外面艱難地數着時間,運動後微熱的體溫一點點地沉下去,可是還是決定要這樣殘忍地對待她。

也許那天的事情只是一個錯覺或者是小孩子不合邏輯的夢罷了,她這樣自我安慰。那之後母親也從未對她做過什麽過分的事,只是那天的畫面還是像刺一樣,楚節從此不再稱她媽媽,提起來也是那個女人。

可她無法責怪那個女人。

生活已經很難了,何況還帶着一個孩子?

她一直就是個拖累,只會連累別人,把別人的生活搞得一團糟。

楚節的腦子很亂,等她的視線再度清晰的時候,眼前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還有幾個倒黴的一臉血的躺在地上。

她無端覺得自己的指尖開始發燙,像那天一樣一跳一跳的。

她唇角僵直,心道,果然我還是不适合溫暖光亮的地方。

溫暖的地方,都是裹着蜜糖的麻藥,不斷蠶食她的心智和理智。只有無盡的寒冷和黑暗才是最為安全的地方。

沒有光亮,無盡的黑暗,沒有人會來。

因而也是最為安全的地方。

花戈不知道楚節又發什麽瘋,反正上去說不定自己也是挨揍,她幹脆就閉嘴不管了。

她本來想直接用自己身份壓下去,什麽事也能平息得了,反正這些人也不敢吱什麽聲,但看着楚節明顯不對勁的神情還是作罷了。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還是先讓這孩子發洩一下情緒吧。

反正,也是他們活該。

楚節把手上碎了半截的酒瓶随意一丢,往後一仰,頹然地靠在沙發上,頭微微後仰着,露出蒼白的脖頸,然後就不動了。

楚節閉着眼,唇微微張着。她的襯衫都有些濕了,被酒還是汗浸得貼在身上,更顯出纖細的腰來,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這是,完事兒了?

花戈貓一樣地探過去,楚節只是半阖着眼,連眼皮都懶得掀一下。

花戈頓時覺得又好笑又無奈,踢了踢楚節耷拉在一邊的腿,道:“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發洩來的還是英雄救美來了?”

稱自己是美人,她一點也沒不好意思。

她湊了近些,楚節身上的酒味傳過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袖口上沾到了。

“你怎麽了?”花戈問,“是他們對你做了什麽嗎?”

她的聲音輕極了。

“我喝酒了。”楚節出乎意料地配合,一點遮掩的意思也沒有:“他們非要我喝了酒才肯告訴我你去哪了。”

小姑娘的聲音還有些許抱怨的意味:“又苦,又燙,又不好喝。”

燙?

是辣吧?花戈暗道,不會吧,這人該不會糊塗了吧?

“你怎麽能喝呢?你知道那裏面是什麽你就敢往嘴裏倒!”花戈驚訝極了,楚節能幹出這種事她是萬萬沒想到的。

這小崽子居然能在這種事上翻車,怎麽可能。

“我偷偷地吐了。”楚節呢喃一句,逐漸安靜下來,乖得可怕,似乎剛才失了智地發瘋的人不是她似的。

吐了還有這麽大影響?花戈挑了挑眉,覺得不可思議。

另一邊楚節的眼前逐漸模糊起來,漸漸地就沒了光亮。合上眼睛之前她分明看見了楚洛洛站在那一片的溫暖光暈裏對着她笑,還有母親哀傷的凝視。

她分明就在陽光裏,為什麽周身卻如墜入黑暗般陰冷?

她無意識地蜷縮起來,遲鈍的大腦緩慢地轉動着。為什麽她明明有家人朋友,卻還是這麽難過呢?

今天,有點脆弱得過分。

楚節最後想道。

花戈眼睜睜地看着這小崽子睡過去了,幸好也就是普通迷藥,不過藥性強了一點,睡醒了應該也就沒什麽事了。

雖然不地道,還有點缺德,但是幸好花戈之前就查到了楚節的住處,倒也不算太頭疼。

就是希望這人醒過來之後別太生氣吧,畢竟這确實有些冒犯了。

花戈看着睡熟過去的楚節,無奈地笑笑,伸手一撈便把人撈進了懷裏,頭顱枕在她的胸前。

這個人輕得過分,睡熟了以後也老實得很,倒是方便了花戈送她回家。

楚節的身上微微有些許冷意,昏暗的燈光映襯着蒼白的膚色,花戈恍惚間都要以為自己抱着的是個營養不良的吸血鬼了。

路上沒有什麽人,路燈無言,燈光把她們的身影拉長,又緊密交疊在一起。

安靜得只餘風聲。

花戈之前就把外套披在了楚節身上,倒也不用擔心這人着涼。夜色中,楚節呼吸聲平緩,呼出的熱氣溫暖着花戈胸前的一小塊皮膚,像只縮在她懷裏的小動物,乖得讓人心軟,想摸摸她的頭。

楚節的家很快就到了,出乎花戈意料的是,燈光居然還在亮着。

這麽晚了,阿姨還在等着楚節嗎?

感情真好啊。她心下感嘆。

說不定還有些微熱的飯菜。花戈猜測着,畢竟有時候她回去晚了的話,大哥就會這樣子等着她,有時候忙就一邊工作一邊坐在飯桌旁邊等着她。

不過那也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門居然沒關。

她突然就有些猶豫糾結起來,頗有些醜媳婦見公婆的窘迫感。

這麽快就見家長嗎?

她還沒做好準備呢。

阿姨會對我有個好印象嗎?

今天化妝了嗎?

妝是不是花了?

她這樣緊張地反複核實着身體各處是否有不妥帖的地方,手心裏似乎都出了汗。

沒事,不是什麽大事。

她這樣自我安慰道,深吸一口氣,抱着楚節,用腳輕輕地把門推開,然後就愣在原地。

屋子裏坐着一個男人。

“你誰啊!”花戈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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