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誰給你的膽子找別人當靠……

包廂裏原本觥籌交錯的氣氛在那句話落下後已經徹底消失了。

卻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見的緊張。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裴忌身上,時鳶終于微松下一口氣。

梁鴻逸回過神,慌忙站起來把自己的位子讓出來,陪着笑臉:“裴..裴總,沒想到這麽巧,您今天也在這邊。”

原本包廂裏坐着的幾個老總還一臉不屑,聽到裴總兩個字,表情頃刻凝固住。

幾個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明白了對方眼裏的意思。

讓梁鴻逸這種人變成一個卑躬屈膝的狗腿子,應該就是前段時間回國的那個裴家養子沒錯了。

衆人心神一凜,一個個瞬間默契地換上殷勤的笑臉開始敬酒。

裴忌毫不客氣地在主位上坐下,被西褲包裹着的長腿随意交疊起,閑散的像在自家後院裏一樣,卻散發着十足的壓迫感。

從進來到現在,他都沒給她一個正眼,仿佛真的不認識她似的。

“碰巧路過,沒想到見到熟人了。”

梁鴻逸愣了下,下意識看了一眼那邊站着的時鳶,一時竟然不知道這句熟人指的是誰。

可如果能跟裴忌打好關系,當然是有利無害的。

梁鴻逸心裏這麽想着,又記起裴忌抽煙,忙不疊從手邊的煙盒掏出一支煙遞過去。

見裴忌居然真的接了,梁鴻逸又立刻給他點上火。

時鳶站在一旁,眉頭輕蹙起,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麽。

一點猩紅從修長的指間緩緩燃起,袅袅煙霧飄出來。

很快,香煙燃了小半截,煙灰挂在上面搖搖欲墜。

手側就是裝了半壺紅酒的醒酒器,裴忌忽地低笑了聲,悠悠道:“看不出來,梁制片很愛喝酒啊。”

說着,他輕輕擡了擡手腕。

“啪嗒”一聲,那半截煙灰便直直跌進了醒酒器裏,六位數的紅酒瞬間毀于一旦。

梁鴻逸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他的嘴唇有些哆嗦起來:“裴.....裴總.....”

裴忌勾起薄唇,把那壺混了煙灰的紅酒放在他面前。

玻璃清脆的碰撞聲響起,像一把錘子狠狠敲擊在衆人心頭。

梁鴻逸的臉瞬間褪去了血色,蒼白如紙。

時鳶心裏一驚,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一片死寂裏,裴忌撩起眼,嗓音低沉磁性,卻讓在場的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冷顫。

他笑:“既然愛喝,那就把這些都喝了吧。”

語氣冷淡,卻不容置喙,如惡魔的低語。

梁鴻逸盯着那整整半瓶子的渾濁液體,渾身不寒而栗,擡頭就對上男人那雙陰沉至極的眼。

他從來沒看過那麽可怕的眼神。

果然和傳聞裏說的一樣,是個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瘋子。

喝完這些,他說什麽不得折騰進醫院住個幾天,吐個三天三夜。

可他又是怎麽把裴忌給得罪了?

梁鴻逸眼睛轉了一圈,餘光忽然瞥到站在那裏的時鳶,瞬間如雷灌頂。

可傳言不是說時鳶跟裴忌有仇嗎??

梁鴻逸擠出來的笑比哭還難看:“裴...裴總,這..這.....”

男人含笑的聲音悠悠響起:“怎麽,這些不夠梁制品喝?那就再上幾瓶,記我的賬,別客氣。”

“...........”

在場的人向梁鴻逸投去同情的目光,卻沒有一人敢開口求情。

因為根本沒人能管得了。

除非他們想陪着梁鴻逸一起死。

氣氛就這樣近乎詭異地凝固住,衆人連大氣也不敢喘,生怕一個不小心引火燒身。

而梁鴻逸的臉色灰白,手也哆哆嗦嗦的,遲遲握不住瓶子,徒勞無功地拖延着時間。

裴忌微眯起眼,神色不耐。

如果不是她還站在那,他早就把酒親自灌進這垃圾的嘴裏了。

裴忌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口,站起身,語氣沉下來。

他的聲音低啞又危險:“需要我親手幫你嗎?”

聞言,梁鴻逸的冷汗大滴滑落,腿肚子不争氣地發着抖。

“裴總。”

僵持不下的氣氛被這道輕柔悅耳的聲音驟然打破。

裴忌的動作微不可查地僵了下。

時鳶抿了抿唇,垂下眼:“我還有事,就不久留了。”

說完,她便攥緊包帶,轉身離開包廂。

衆人神情驚愕,目睹着裴忌的神情從剛剛的陰郁暴怒,一瞬間閃過無措。

像是一座即将噴射的危險火山,突然被一捧清水輕而易舉地澆滅了。

快得不易察覺,好像只是他們的錯覺。

裴忌喉結微動,剛剛眼底肆虐的情緒被硬生生壓制回去,眼神再度恢複漠然。

他剛擡腳走向門口,一個侍者正巧走過來。

侍者見氣氛詭異,小心翼翼地開口。

“打擾了客人,外面有一位姓季的先生到了。”

話音未落,“啪”得一聲脆響,拉扯着衆人的心跟着咯噔一下。

裴忌手裏的酒杯碎了。

他面無表情地拂掉身上的玻璃渣,擡腳往外走。

時鳶乘着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然後給蔣清發了條微信,讓她開車過來。

蔣清瞬間秒回,說五分鐘就到。

還沒等時鳶放下手機,微信又彈出一條消息。

蔣清:對了時鳶姐,你沒碰見季總嗎?洛姐剛剛給我打電話,說季總也過來了。

季雲笙也來了?

時鳶下意識擡頭環顧四周,停車場光線昏暗,視線所及之處一道人影都看不見。

空曠又寂靜,仿佛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陰森的像鬼片裏的場景。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沉沉的腳步聲。

腦中開始不受控制地腦補一些畫面,時鳶吓得攥緊手機,連忙轉頭看去。

暗處,一道高大颀長的身影從陰影裏走出來。

等看清他的面容,時鳶懸着的心驟然松下來。

她這一微小的神情被裴忌盡收眼底。

他盯着她的臉,語調譏諷:“看見來的人是我,所以很失望?”

時鳶一噎,不知道他這會兒發的又是哪門子瘋。

但他好歹是跟出來了。她賭贏了。

以前也是如此,每一次他克制不住脾氣想要發瘋的時候,只要她轉身離開,他就會跟上來。

剛剛在包廂裏,她的腦中一團亂麻,想要制止他,卻不知道怎樣才有用。

所以她只能故技重施。而他,也确實追了出來。

和從前一樣。

時鳶垂眼,遮住眼底泛起的那點漣漪,狀若無事地從包裏掏出手機。

她的嗓音極輕,語氣禮貌疏離:“手機還給你。謝謝。”

裴忌低頭看着那部黑色手機,嘴角扯出一抹冷冷的弧度。

他忽然朝她逼近,聲音沉得發啞:“就這麽想跟我撇清關系?嗯?”

莫名的,時鳶的嗓子有些發澀,心尖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如針紮一般,無孔不入。

頓了下,她才緩緩道:“裴忌,我們之間早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她說這句話時,平靜又殘忍。

一如多年前那樣絕情。

裴忌的腦中忽然又出現了幾年前她說的那句。

也是這樣的語氣,明明聲音溫柔至極,卻讓他如墜深淵。

她問,裴忌,你真的覺得我喜歡你嗎?

是啊,從頭至尾,犯蠢的只有他一個人而已,她一如既往的清醒,堅定地想要跟他徹底劃清界限。

畢竟,他這種連骨子裏流動的血液都肮髒至極的人,怎麽配沾染她。

她曾将他拉出了地獄,卻又親手推入了另一個更深的深淵。

那股深入骨髓的痛像是再次發了芽,肩上的傷口明明早已痊愈結痂,卻依然能讓他痛徹心扉。

怎麽能只讓他一個人痛呢。

垂在身側的手攥得越來越緊,骨節甚至開始隐隐泛白。

時鳶眼睫輕顫,似是也覺得自己剛剛的話太過傷人。

她深吸一口氣,剛要轉身,手腕就被從身後緊緊扼住。

緊接着,一股力道襲來,時鳶還未回神,整個人就被抵在了車上。

屬于他的氣息從四面八方侵襲過來,混雜着淡淡的煙草味,緊緊包裹着她。

他欺身壓下來,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時鳶耳根一熱,試圖別開臉。

下一秒,修長冰涼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頭直視他的眼睛。

一雙狹長漂亮的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揚,眸中滿是戾氣,俊美如妖孽的一張臉。

他目光陰翳,盯着她的視線近乎猙獰。

時鳶呼吸一窒,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如藤蔓一般,從心口蔓延開來,遍布全身。

他薄唇翕動,冷聲問她:“那你和季雲笙呢?和他又是什麽關系?”

男人的眉眼陰沉一片,漆眸中仿佛積蓄着驚濤駭浪,眼尾隐隐泛着紅。

像是一只在籠中沖撞,受了傷的困獸,瘋狂,執拗,妄圖在她的身上尋到一個出口,找到唯一的解藥。

頓了下,他勾起唇,冷笑道:“時鳶,誰給你的膽子找別人當靠山?”

時鳶渾身一震,過往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擠入腦中。

她被關在漆黑的倉庫裏,他從高得吓人的窗戶外翻進來,将渾身發抖的她扯進懷裏,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擁着她。

少年的語氣嫌棄,眼神卻是溫柔的:“時鳶,有我在,你怕什麽。”

“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記住了。”

漆黑一片中,只有他身上的溫度傳遞過來,滾燙一片。

他摸着她的頭,像哄小孩似的,附在她的耳邊,聲音低低的。

“老子就是你的靠山。”

可偏偏,他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從裴忌的視角,能看見她纖長的睫毛低垂着,微微發着顫。

她的臉色蒼白一片,終于輕聲開口:“裴忌,我們之間的恩怨,和其他人無關。”

裴忌的手背青筋爆起,無聲的昭示着他此刻拼命忍耐着的情緒。

半晌,他忽地輕笑一聲,像是在笑她的天真。

他語氣嘲弄,問她:“你真的以為季雲笙護得住你?”

話落,裴忌俯下身,湊近她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

“時鳶,記住了。”

耳廓處的熱氣引起一陣酥麻感,時鳶頓時渾身僵住。

他深邃幽暗的目光從她的唇慢慢上移,對上她的眼。

裴忌居高臨下地盯着她,眼神近逼視:“你想要的,只有我能給。”

不論是從前,還是以後。

時鳶渾身一抖,心尖都跟着發顫。

他的嗓音喑啞,像是警告,也似引誘,從牙關裏擠出的每一個字都仿佛織成了一張碩大的網,試圖将她扯進他的那片地獄,肆意沉淪,瘋狂。

不給她半分逃跑的機會。

明明他們是世界上最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

可裴忌的眼睛卻告訴她......

他想和她,糾纏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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