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顧戚的東西,他都要搶 他好似永遠都是…… (1)
紅古區的清晨有一種頹廢美感, 破敗的廣告牌倒在地上,不知名的樹木枝桠飄動,淺淺的金光從天邊傾瀉下來, 将灰塵仆仆的越野車鍍上一層紅輝,四周寂靜的只有越野車跑起來時的聲音。
只是看似寂靜的青苔小巷裏偶爾會彈出一只出手來,又慢騰騰的縮回,倒挂在玻璃高樓上的感染者沖着越野車吐着細長的舌尖,遠處的緋紅色天空上有背負雙翼的人形感染者在天空中飛過, 卷起幾絲清風。
大廈和樓宇逐漸被荒草掩埋,世界早已進入了一個新的紀元。
越野車奔跑在回安全區的路上,偶爾會撞上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顧戚一律不回頭,倒是陳戒,興致勃勃的趴在窗口邊兒上往外看。
他從末日來臨後一直都在醫院裏待着,茍活到現在, 沒瘋都是他心大,所以他乍一看到窗外的景色,就忍不住打開車窗, 把腦袋探出去。
顧戚開車速度很快, 窗外的風幾乎是啪啪的打到臉上來, 外面看不見一個人,偶爾會有一些體型大的不正常、速度比車還快的野貓野狗竄出來, 再飛快淹沒到草叢裏。
陳戒看的瞪大了眼,又怕自己的樣子惹顧戚發笑,所以咬着牙不表現出來,盡力讓自己冷靜一點,一臉“我很成熟”的表情, 故作随意的問顧戚:“這位哥哥,我叫陳戒,你叫什麽啊?”
頓了頓,他又說:“我以後會報答你的。”
“顧戚。”顧戚坐在前排,方向盤靈巧的繞開地上被野樹頂出來的道路縫隙,随口回:“用不着報答我,你爸給了足夠的報酬。”
陳戒愣了一下,才問:“我爸?”
顧戚“嗯”了一聲,又說:“末日到來,A市淪陷,軍區辦了一個安全區,就在A市的郊區附近,你爸爸為了尋找你,在安全區成立的第一天就開始發布任務,只是沒人能夠成功到達骨科醫院帶走你罷了。”
在此之前其實有不少人接了任務,有的成了鳥嘴醫生的口糧,有的跑得快,回去直接棄了,才拖到顧戚來。
如果顧戚來的不及時,陳戒已經是死人一個了。
反正上輩子陳戒他爸爸是沒等來自己的兒子。
陳戒一下子紅了臉,縮在後面,半天才嘟囔了一句:“不用他救我也能跑出去。”
顧戚勾了勾唇,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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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的家人上輩子肯花這麽大價錢來找他,他是心甘情願為他們去死的。
只有被愛的小孩兒,才能這樣肆無忌憚的說着刺人的話。
陳戒興許是看到了顧戚嘴邊的那抹笑,頓時偏過了臉,雖然顧戚沒說,但他還是敏銳的察覺到顧戚肯定是在心裏嘲笑他還是個小孩,所以陳戒氣鼓鼓的不說話了。
車子很快行駛到了基地口,基地口已經形成了一個小集市,進不去基地的人們龜縮在一起,用自己僅剩的生活物資互相兌換,不遠處的租車處都能聽見集市那邊的喧嘩,一行三人的車子卷起沙塵,停到了還車口,走下來還車。
顧戚走的時候是一輛車,回來的時候卻是兩輛,還帶回了一個小男生,一看就是任務完成了,頓時所有人看顧戚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能在紅古區走一遍的都是狠人啊!
租車的胖老板收了車,樂的見牙不見眼,一個勁兒的追在顧戚屁股後面說好話,吹捧顧戚,還問顧戚這路上有沒有收到什麽好東西,願意高價跟顧戚換。
“特別是藥品。”胖老板神神秘秘的說:“我上頭有個兄弟,高價收,什麽要都收。”
顧戚随手甩上車門,浮灰被震得一抖,血腥味兒撲到胖老板的臉上,嗆得胖老板低咳着挪開了視線,再看向顧戚的時候,神色更加谄媚了些。
“回頭有好東西我會去找你的,這個給你,謝了你的車。”顧戚随手扔過去一盒藥,說:“有什麽私活兒你也可以來找我。”
顧戚比任何人都明白像是胖老板這種地頭蛇有多難纏,跟他打好關系,以後有的是方便。
胖老板笑嘻嘻的接了,給顧戚留了個地址,說讓顧戚有空的時候去喝兩杯。
顧戚應付着走了,他直接帶着陳戒回了基地,準備直接去交任務。
顧戚進基地的時候是早上十點多,士兵守在安全區門口,基地進出的每個人都要登記,異能者也十分老實,一切都井然有序。
比起來前段時間,基地裏的管理加強了很多,最起碼異能者不再挑釁士兵了。
顧戚猜想,估計是基地裏的權力結構已經短暫的穩定下來了,目前來看是軍權占上風,異能者們都老實了。
顧戚的腦子剛轉到“基地權利分布圖”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來一陣清脆的喊聲。
“戚哥,你看這個,我剛才在外面跟人換的。”顧戚一回頭,就看見羅枭站在後面跟着走,陳戒沖他跑過來,陳戒手裏捧着一朵花,笑的一臉燦爛:“好看嗎?”
是一朵白色的大花,外面籠着一層紗,根莖翠綠,被陳戒捏在手裏,這種花是一種變異花,沒什麽攻擊力,但是被拔下來之後長達幾個月都不會敗,觀賞性強。
顧戚還沒說話,陳戒又搶先說:“送給戚哥。”
說話間,陳戒把花塞了過來,一張帥氣青嫩的少年臉漲得發紅,吭叽了兩秒才小聲補了一句:“還是謝謝你之前救了我。”
說完這一句話陳戒轉頭就跑,結果才剛跑出半步又被顧戚扯着脖領子抓了回來:“往哪兒跑,認路嗎你?你還得去跟我見你父親呢。”
說話間,顧戚晃了晃那朵花,花很好看,但看起來沒什麽用:“拿什麽換的?以後別買沒用的東西。”
“拿一塊感染者的骨頭。”陳戒被拎着後脖頸,肩膀撞到顧戚的鎖骨上,他眼睛掃向那朵花,就看見明媚的陽光下,那朵花散發着的柔和白光,那種聖潔又美好的模樣好似和昨天的顧戚重合在一起,讓陳戒莫名的喜歡。
後背發燙,陳戒不自然的挺直了脊梁,躲開了顧戚的肩膀:“有、有用。”
顧戚問他有什麽用,他又磕磕巴巴說不出來,最後一梗脖子:“就是有用!”
江彧坐在輪椅上,被劉琛推過來的時候,正遠遠地看見這麽一幕。
那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上午,他們如往常一樣去基地門口等待顧戚,劉琛推着發澀的輪椅,費力的在土路上行走,輪椅拐過一個彎兒,劉琛本想繼續推,卻看到輪椅上坐着的江彧猛地挺直了身體。
劉琛後知後覺的一擡頭,就看見遠處有三個人聚在一起說話。
四周的人仿佛都被模糊掉了,漫天人群都成了背景,只剩下那三個人帶笑的臉,江彧能清晰地看到顧戚捏着那人脖頸衣服的白色手骨和清俊的側臉下颌,也能看到那人回過頭來時,通紅的耳尖和故作不在意的臉。
那時候陽光很好,照在他們身上,連顧戚的發絲都顯得毛茸茸金燦燦的,江彧卻覺得如墜冰窟。
沒人比他更懂那種眼神,像是被神明從絕境中撈出來的幼崽,嗚嗚哼唧着向溫暖靠近,貪戀的嗅着聖眷的氣息,那種向往和孺慕就算藏在心底裏,也會從眼睛裏溢出來。
那雙眼太漂亮,陽光一晃流光溢彩,刺眼又惹人生厭,讓他想挖出來,狠狠地踩碎。
——
在見到顧戚的時候,劉琛興奮的都要跳起來了,這幾天顧戚不在,他一個人面對江彧心理壓力好大,晚上做夢都是江彧掏人心髒的模樣,已經連着好幾天沒睡好了,現在一看見顧戚,他覺得自己腦袋頂上的烏雲都散了,連忙高喊了一聲“顧戚”,又低頭喜氣洋洋地說:“江哥,顧戚回——”
他一低頭,正看見江彧削瘦陰鸷的側臉和那刺人的目光。
江彧本來就生了一張極有攻擊力的臉,唇薄鼻挺,丹鳳眼一壓,但因為年輕,眉梢綴着滿滿的少年氣,所以只顯得銳意,倒不顯得冷郁,但顧戚離開的這幾天裏,江彧越來越沉默,看人的目光像是暗處伺機潛伏的毒蛇,每一片鱗片上都染着陰冷的血腥味兒。
劉琛喉嚨裏冒出來的聲線頓了頓,才小聲補全:“回來了。”
怎、怎麽感覺江哥更不高興了?
——
顧戚聽到劉琛聲音的時候就回了頭,他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的劉琛和江彧,遠遠地沖他們揮了手,又拉着陳戒一起過去。
羅枭中途就跟他們告了別,他有事要去辦,顧戚就拉着陳戒一起過去,陳戒對顧戚的朋友們有些好奇,一雙靈動的圓眼滴溜溜的盯着人看,從劉琛看到江彧,又在江彧的輪椅上停留了許久。
他看江彧的時候,江彧也在看他。
陳戒今年才剛十六,比起來滿身陰郁的江彧和游刃有餘的顧戚,他看起來才是個正常男孩的模樣,個子不算高,有兩顆小虎牙,眉宇間帶着幾分小孩兒獨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沖勁兒,下巴一擡,看起來一臉中二傲氣,像是班級裏最調皮但又格外有靈氣的孩子,十分惹人喜歡。
“你們出來遛彎嗎?”顧戚還抓着陳戒的袖子,怕陳戒亂走,随意指了個方向說:“我要先去把這孩子給雇主送過去完任務,晚點我回家。”
劉琛剛想說一句“我們不是出來遛彎的是出來看你回沒回來的”,但話到了嘴邊又吞回去了,小心地觑了江彧一眼。
“我們陪你去。”江彧的目光落到顧戚的臉上,薄唇一挑,向顧戚露出了一個蒼白純善的笑容:“一起回家。”
顧戚并沒有太在意,他帶着江彧跟劉琛、陳戒一起去了安全區東區小酒樓二層裏,拿出小木牌,又領着陳戒,去服務臺和櫃臺後面的人交任務去了。
櫃臺後面的任務管理者正忙着呢,身邊被一群人圍着,顧戚渾身幹淨,在灰頭土臉的末世人群裏本就很吸引眼球,他來的時候,人群中還有人認識他,打量過後出言譏諷:“喲,這不是上次接紅古區任務的小哥嘛,任務完成了嗎?”
“身上一點傷都沒有,該不會根本沒敢去吧?”
“我就說嘛,紅古區的任務可不是一般人能接的,我上次都差點死在那兒,這小白臉也敢接。”
人群議論紛紛,多是嘲諷,顧戚目不斜視的帶着人走到櫃臺前,拉着陳戒,當着所有人的面掏出木牌來遞過去:“1215小隊交任務,任務目标陳戒已帶回。”
四周的人沉默了一會兒,有人“嗤”了一聲,說:“又是一個拿假貨來忽悠人的,等陳老板來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陳戒戳在顧戚旁邊,本來是在努力維持自己乖乖弟弟的形象的,但看顧戚被人冷嘲熱諷,頓時惱了,挑着眉頭昂着下巴氣急敗壞的沖人群喊:“誰說我是假貨?你站出來說!我假不假還輪得着你來認了?”
顧戚摁住了他的肩膀。
陳戒本來兇巴巴的,像是個小公雞一樣撲棱着翅膀要叨人似得,一扭頭看到顧戚毫無波瀾的眉眼,一肚子的髒話又吞了回去,乖乖地往顧戚旁邊一戳,不動了。
在他們身後,坐在輪椅上的江彧正望着他們,他的目光從顧戚瑩潤的手指望到陳戒的肩膀,只望了一眼,又平靜的滑開。
四周的人見陳戒這樣擲地有聲,立馬就沒動靜了,倒是任務管理員立馬打起精神來,通知人去找陳老板,并且三番五次的确認:“是叫陳戒吧?陳老板的兒子。”
陳老板,也就是陳戒的父親,目前基地裏數一數二的大人物——陳老板很聰明,末世一來,安全區一建立起來,他就知道異能者的時代來了,這個異能者公會最開始的創建者就是陳老板。
這也是為什麽顧戚一定要接下這個任務的原因。有些東西,只有陳老板能給他。
“四位請在休息室裏稍等片刻,我們的人已經去通知陳老板了,陳老板馬上就到。”
任務管理者帶他們去了二樓的包廂,言辭十分殷勤,還給他們上了酒菜。
他們并沒有等多久,思子心切的陳老板就來了,陳老板今年四十多歲,挺着将軍肚,笑呵呵的,像是個彌勒佛,一進門來就滿臉熱淚的去抱陳戒,又被陳戒別扭的躲開。
陳老板擦幹眼淚坐下,才跟顧戚道謝,鄭重又認真,當即表示馬上會支付顧戚的酬勞——陳老板發布的任務酬勞十分豐厚,有足足有夠一家人生活幾十年的物資,還承諾會永遠保護、供養救了他兒子的人,否則也不會吸引到那麽多人去接任務。
“我并不想要這些。”飯桌上,顧戚什麽都沒動,他的目光落到陳老板的身上,金絲眼鏡後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閃着幾分冷光:“我想要基地後面靠近山區的那塊地,據我所知,那塊地是陳老板的。”
一聽到這話,江彧和陳戒沒什麽反應,倒是飯桌上狂吃的劉琛擡起頭來,滿臉都是心疼。
要地幹嘛啊!要物資啊!陳老板手裏頭不知道多少好貨呢。
基地裏目前短暫的劃分成了兩個勢力,以趙區長為首的軍隊和以陳老板為首的異能者各占一半,陳老板為人油滑,跟趙區長經過短暫的磨合之後,雙方逐漸開始和平相處。
這也是為什麽基地一改幾天前的亂象的原因。
“你要那塊地?那塊地距離基地居民區太遠,根本沒人去,還因為靠近山區那片,總有感染者和大型動物來騷擾,你要那塊地有什麽用?”
當初劃分地盤的時候,軍區搶占了安全區,只給了陳老板靠近後山的地,讓陳老板心裏十分不爽,更沒想到居然會有人主動提出來要這塊地。
陳老板有些訝然的盯着顧戚,有些揣摸不清顧戚的意圖。
他可不覺得顧戚是個能坑的傻子,能把他兒子從紅古區裏救出來,顧戚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嗯。”顧戚沒有正面回答陳老板,而是掏出來幾枚晶核遞給陳老板:“如果您不願意,那我也可以租那塊地。”
“這說的哪裏話。”陳老板眼珠子飛快轉了兩圈,立刻把晶核推了回去,和顧戚說道:“那塊地是我跟我幾個朋友共有的,我也不好做主都送給你,這樣,我借給你三年,等三年後,你如果還要借,我們再談別的,如何?”
顧戚從善如流的收回了晶核,點頭道謝。
他本來就沒想直接把那塊地要過來,陳老板砍價砍得正和他心意,三年足夠了。
陳老板見顧戚這麽利索的點頭,就知道自己是被擺了一道,他也不懊惱,只是對顧戚更起了幾分興趣,眼珠子一轉,轉瞬就開始厚着臉皮跟顧戚稱兄道弟。
“也不知道顧老弟要那些地是要做什麽?。”陳老板給顧戚倒了一杯米酒,半開玩笑地問:“難不成要去底下挖金子嗎?”
顧戚繞開話題,并沒有正面回答。
陳老板也不急,只是轉而又邀請顧戚晚上去他家吃宴會,說是要介紹一些人給顧戚認識,顧戚沒推辭,應了。
“好,今天晚上八點,在我家別墅裏辦宴,我帶顧老弟跟軍區的人見個面吧,咱們都互相認識一下。”
跟陳老板談完,顧戚三人跟陳老板告別,陳戒本還想跟顧戚一起走,又被陳老板揪着耳朵拎了回去,被拎走的時候陳戒還戀戀不舍的回頭喊:“顧哥,你等我明天去找你啊。”
“他很可愛。”跟陳戒告別的時候,顧戚突然聽見江彧聲線平靜的說:“挺惹人喜歡。”
當時江彧用手掌推動輪椅走在前面,顧戚聞聲看過去的時候只能看見他的耳朵和蓬松的頭發,江彧的耳朵很薄,隐隐能在正午的陽光下看到細小的絨毛和青筋,他的頭發很硬,又硬又直,輪椅一颠簸,他的頭發就跟着顫。
平時給江彧推輪椅的劉琛早就躲到老遠了,假裝這路邊景色十分好看,怎麽都不肯上來給他扶,顧戚只當劉琛犯懶,也沒多想,直接伸手扶住他的輪椅,幫着他往前推。
“還好。”顧戚回:“小孩一個。”
興許是察覺到了顧戚語氣裏的不在意,江彧不再自己推輪椅,順從的收回了手,靠在了椅背上。
他的肩膀正好靠在顧戚的手骨上,顧戚的手骨很硬,推動輪椅的時候他們的皮膚骨骼會互相摩擦,江彧垂着眼眸坐着,只覺得那手骨每一次撞到肩膀,都像是一顆小小的糖,從皮膚滲進來,滲進他的骨骼裏,要将他整個人都軟化了。
彼時他們正行走在吵雜的基地裏,四周都是為了生活奔波的人群,有那麽一瞬間,江彧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末世之前的人類街頭,處處都透着人間煙火氣。
期間還有個小插曲,他們穿過東區回別墅的路上,經過基地裏搭建的鐵皮集裝箱群租房時,還看見了顧意和顧夫人。
他們倆正租下一間房,顧意手裏拎着一些吃食,沒看見顧七的身影。
看來他們三個鬧崩了。
顧戚掃了一眼就不再看了,他從路上回到別墅裏,遠遠的還正看見別墅門口地上積着一灘陳年老血。
劉琛一看到那一灘血就想起來這裏曾經挂過一個人的屍體,落地的腳都不太自在。
這具屍體只挂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被人偷走了,大概是被這屍體的家屬或者是朋友帶走了,從那天開始,別墅晚上就再也沒人上過門來了,只是在地上留了一灘血跡,怎麽都洗不掉。
他生怕顧戚問起,都不知道如何回答,總感覺這裏曾經挂了個屍體挺變态的。
但顧戚像是沒看見一樣,擡着腳推着江彧就進去了。
他們進別墅之後,江彧才問顧戚:“為什麽要那塊地?”
顧戚将他的輪椅擡過門檻,才說:“我想種點東西。”
目前基地人多肉少,普通人生活的很困難,但也勉強能活,但是他們很快就活不了了。
因為在三個月後,他們即将迎來最殘酷的一個冬天。
末日來臨的第一個冬天,零下溫度達到負八十度,最冷的時候甚至高達負一百度,大部分植被都被凍死,口糧驟減,基地人數死傷大半。
而在兩年後,人們經過尋找、實驗,才開始種植變異後的糧食,那個時候,基地裏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已經死光了。
所以,顧戚決定提前囤積糧食,等到冬日來臨的時候,就是他憑借這些糧食翻身的時候。
當一個普通的異能者沒什麽用,他想要做的,是這個基地的管理者。
顧戚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平和,像是說“今天豬肉漲價了”一樣,但是江彧能感覺到他胸腔內蓬勃的野心,像是滾燙的岩漿,沉默的在火山中醞釀。
江彧的手指放在褲子上,隔着一層布料,摩擦着兜裏的晶核。
顧戚走的太快了,他被遠遠抛在後面,如果再不追趕的話,恐怕就再也來不及了。
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抛下。
回了別墅裏,江彧就回了卧室裏,一直也沒出來過,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倒是顧戚,在外面奔波了許久,回到家裏時難得的放松,他閑來無事,在地板上做俯卧撐,劉琛出去置換物資後回來,還興沖沖的跟他說:“顧戚,我看見雷霆公會的會長回來了,天啊,你一定猜不到他是誰,他特別威風,扛着一大堆獵物,好多人圍着他!”
顧戚正在做俯卧撐的動作一頓。
他趴在地上,脖頸微垂,後頸上的絨毛發亮,他的手臂鼓出流暢漂亮的曲線,像是經過千錘百煉的剛刃一般完美,聞言他站起身來,一滴汗珠從他額角落下來,流淌過纖長的脖頸,滑落進白色領口。
劉琛忍不住多看了一秒。
他突然發現,顧戚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另一幅模樣,還是這張臉,這具身體,但一股蓬勃的力量卻從他的身體裏一點點散發出來,讓人看見他就想起了初升的朝陽。
顧戚随意抹掉臉上的汗珠,見劉琛在發愣,他就問:“是白鶴歸嗎?”
“你怎麽知道。”劉琛這才回過神來,又補了一句:“就是比咱們大三屆的那個殘障兒童會會長,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碰上。”
顧戚勾了勾唇。
他何止是知道,簡直是刻骨銘心。
在上輩子,他死的時候白鶴歸正在外面出任務,也不知道回來之後有沒有被江彧一起吃掉。
想着,他擡腳往門外走:“我有事要出去忙,你先弄點吃的。”
劉琛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廚房走,顧戚臨出門時,又突然記起來,回頭問了一句:“江彧現在怎麽樣?”
劉琛被問的一驚,說話都磕巴了:“什麽、什麽怎麽樣?”
“他還不能站起來嗎?”顧戚有些驚訝:“現在一直不能站?”
劉琛平日裏壓根都不敢看江彧的腿,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他,沒想到顧戚問的這樣坦坦蕩蕩,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腦海裏閃過了一行大字: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不能吧,反正我沒看他站起來過。”劉琛謹慎的瞥了一眼卧室的門,然後壓低聲音說:“但是他吃了一顆晶核,手指裏能冒出火來,挺厲害的。”
顧戚若有所思的點頭離開了。
劉琛瞪大了眼。
朋友你聽到我在說什麽了嗎!我說他吃了晶核,他強行越階啊!你怎麽就一點都不着急呢!
你多問我一句晶核哪兒來的啊!
顧戚走出門時還在想江彧為什麽一直站不起來,他左思右想,估摸着大概就是因為自己這輩子改變了江彧的路線,也許江彧上輩子有什麽機緣,讓他重新站起來了。
他這輩子改變了路線,也就導致江彧不能站起來。
顧戚暗暗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裏,他既然插手了江彧的人生,那就應該負責到底,最起碼要讓江彧站起來。
思考間,他已經從別墅前走了出來。
果然如同劉琛所說,外面特別熱鬧,一群人被簇擁着從基地門口的方向往別墅區的方向走。
走在最前面的是個神色冷淡的青年,身穿黑色作戰服,腳踩戰地靴,身上隐隐有電弧閃爍,身姿挺拔,眉眼冷銳,察覺到有人走過來,對方擡起一張臉來,掃了顧戚一眼。
正是白鶴歸。
兩人的目光正撞上,彼此都是一頓。
白鶴歸身邊的人目光也都投了過來,見了顧戚有些驚訝的喊:“哎呀,這不是顧戚嗎?”
顧戚的目光正從白鶴歸身上收回來。
雖然隔了一輩子,但是當顧戚再看到他的時候,還是只覺得心裏發冷。
上輩子,顧戚在他手裏吃盡了苦頭。
顧戚和白鶴歸是剛拐賣回來的時候認識的,白鶴歸的父親是警察,親手辦的顧戚的拐賣案。
那時候白鶴歸都高中了,顧戚還是個髒兮兮的臭小孩兒,他從深山裏跑出來第一件事就是報警,當時太晚了,白父把他直接帶回家,第一次去白家的時候,顧戚怯怯的站着,從剛下樓來,神态淡漠,模樣出色的白鶴歸手裏接過了一瓶冰可樂,從那時起他就喜歡上了白鶴歸。
他追了白鶴歸很久,白鶴歸才松口說如果顧戚能夠跟他考一個大學,就和顧戚談戀愛。
不過後來末日來臨,這件事就被擱置了,後來他們在安全區裏碰見,彼此也都成了不同的模樣,白鶴歸成了高高在上的雷霆會長,顧戚成了覺醒大力異能的普通人。
那時候顧戚不懂什麽叫“差異”,見了白鶴歸,還是去纏着他,鬧了很多笑話,背地裏很多人說顧戚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而且那個時候他們再接觸時,顧戚赫然發現他們之間夾了一個人。
那就是顧七。
他幾次撞見白鶴歸送顧七回家,那時候他就站在二樓的窗戶上,看着兩人說着親密的悄悄話,然後再互相分開。
顧戚那時候才明白,對于劣等人來說,被放棄是常态,包括曾經答應他的戀人。
他自此窩在家裏,沒有再去找過白鶴歸。
“白哥,這個是總纏着你那個小弟弟吧?”白鶴歸旁邊,有人笑着說了一句:“要不要拉進隊伍啊,我記得他身體挺弱的。”
“是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基地,他跟家人失散,一個人找過來很辛苦吧。”
“啧啧,該不會是特意來別墅區找白哥的吧?”
“啊,我記起來了,他以前總來找白哥玩兒,不過白哥訓練,沒空管他。”
斷斷續續的讨論聲從四周傳過來,被圍在最中間的白鶴歸側過頭來,狹長的眼尾裏帶着幾分涼意,略過說話的幾個人時,他的眼底裏暗含警告。
四周靜了一瞬,幾位朋友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都知道白鶴歸是不喜歡自己和顧戚被放到一起讨論。
他們閉嘴了,白鶴歸才從這些人身上收回了目光,繼而看向顧戚,沒什麽情緒的說:“過來。”
下一秒,顧戚擡腳,正直奔着他走過來。
顧戚穿着一身方便的運動衣,帶着金絲眼鏡,細碎的黑色頭發落到眉梢上,因為人太白,就顯得有幾分書生氣,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眼像是彎彎的月牙兒,看起來好似和這末世格格不入。
像是個沒牙的奶貓,根本沒辦法在這末世裏生活下去。
見他走過來,白鶴歸眼底裏閃過淡淡的不耐,站直身體,迎着顧戚的方向看了過去——顧戚當初被拐賣的案子是他父親辦的,他父親特別心疼顧戚,一直叫他多照顧顧戚,他不能當看不見。
只是顧戚對他的喜歡讓他覺得厭煩不已,他也曾随口敷衍過顧戚,按顧戚的性子,恐怕一見到他就要撲上來,死死的纏着他。
此時,顧戚正走到他身邊來,白鶴歸的薄唇剛微微張開,一句“以後你就跟着我,乖一點別惹事”才剛到喉嚨口,顧戚已經從他的肩膀處走過了。
顧戚走得極快,身上還帶着一陣風,吹起了白鶴歸柔軟的發絲,四周的人靜了幾秒,都頗有些尴尬的挪開了視線。
好像...顧戚跟以前不太一樣呢。
白鶴歸的眉頭微微蹙起,他的目光冷冷的掃過顧戚的背影,又繞開。
雖然他不喜歡顧戚,但是他習慣了顧戚的順從,這還是第一次被顧戚無視。
一種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讓白鶴歸十分不舒服。
四周的人默契的繼續向前走,假裝自己沒看見這麽尴尬的場面,而顧戚壓根就沒多看白鶴歸第二眼,他上輩子确實喜歡這個人,但所有喜歡都被搓平熬幹了,現在再看見白鶴歸跟看見陌生人一樣。
顧戚走後,白鶴歸的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但是身上的電弧噼裏啪啦的響,充分昭示了白鶴歸驟然變差的心情。
四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的問:“白哥,要不要管一管?我看他一個人亂走,說不準有危險,現在這世道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不必。”白鶴歸冷冷的看了顧戚一眼,語氣冷淡的說:“讓他自己鬧去吧。”
雖然不知道顧戚在折騰什麽,但是他懶得多管。
反正顧戚喜歡他喜歡到離不開,到時候還是會像是以前一樣,乖乖的回來。
——
顧戚從別墅區離開,穿過整個基地,走出基地大門,在基地門口站了片刻。
基地門口多是一些沒有異能的普通人,以老弱婦孺為多,三三兩兩的擠作一團,都是面黃肌瘦,灰敗麻木的樣子。
顧戚在人群中掃了幾圈,選中了十幾號人。
——
六月炎炎,基地門口,劉娟抱着手裏的半歲多大的孩子,努力的把幹癟的□□塞進孩子的嘴裏,她早都抛卻了羞恥了,大庭廣衆之下被人看也無所謂,只想喂飽自己的孩子,但是卻一點奶水都擠不出來,小孩兒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幹幹的張着唇瓣,昂着頭來吮。
劉娟的丈夫拿出水瓶,晃着最後一點水,往妻子的嘴裏去喂,妻子又把水喂給孩子,喂着喂着,劉娟便落下淚來。
丈夫匆匆去擦:“別哭,我一會兒去找找有沒有活兒幹,胖老板哪兒說不準還要雇人看車呢。”
但實際上他們夫妻倆都知道不太可能找到活兒幹,說這些話不過是安慰自己罷了。
基地門口的人太多了,最開始人們還要幾個面包,幾瓶水,但是随着吃食越來越少,人們快開始什麽活兒都幹,老板們不再缺人,給他們的東西就變成了半個面包半瓶水,根本不夠吃。
眼睜睜看着自己孩子在懷裏逐漸衰弱,那種感覺心如刀絞,劉娟眼淚根本止不住,急的她丈夫一直伸手來擦,擦着擦着又捂上了自己的眼睛,聳動着肩膀抱着她落淚:“都怪我沒本事。”
劉娟心如死灰,她的力量太小了,拼盡全力也只能在時代的浪潮裏發出一個小小的氣泡,能卷起海嘯的只有那麽一小批人,而她,只能無力的看着自己逐漸消亡。
就在她心如死灰,恨不得直接死在這裏的時候,卻突然聽見了一聲溫和的詢問:“您好,請問您現在有空閑嗎?我有一些工作需要人手,我可以給你們提供三餐和住處。”
劉娟愣了兩秒,繼而猛的扭頭看向了發聲的人。
那是個很清俊的男生,大概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穿着一身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