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1)
祁愛蓮一愣,會過意來之後滿心都是歡喜。但她卻冷哼道,“你不是不稀罕回去嗎?何不再在這兒多待幾天。”
祁愛白無奈地回頭看她一眼,“我可真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祁愛蓮心裏甜滋滋地得意:果然這次又是哥哥服了軟。
他們兄妹倆手拉着手,共同出了院子。因為皇後和安寧公主都打過招呼,并無人阻攔。待離得遠了,祁愛蓮又問,“你當真要娶那公主?”
“是啊。”祁愛白悲嘆:不然能怎麽辦?
祁愛蓮咬了咬牙,“你果真喜歡她?”她想着自家哥哥并不是一個容易變心的人,猶豫着要不要祭出剛剛收到的消息,告訴他那人的音訊,來探查他是否當真已經對那人心灰意冷。
祁愛白卻是回頭嘆道,“不,我一點都不喜歡。要問我的本意,我半點都不想娶他,只是被他纏得很了,沒有辦法。”
祁愛蓮一愣,心底倒是對那安寧公主生出許多同情來,不由得勸道,“其實她是個好女人。”
祁愛白想到自家妹妹與那人妖這些天的親密舉動,哪怕明知道祁愛蓮并不知情,心中也依舊是怒極,冷哼一聲道,“你倒是喜歡他?”
祁愛蓮搖了搖頭,“談不上喜歡。”說罷她又嘆了口氣,“只是曾經聽聞她的些許過去,有幾分感慨,又有幾分後怕罷了。”
“什麽過去?”祁愛白好奇。
“安寧公主曾經有過一個弟弟。”祁愛蓮道,“如同你我一樣,她與她的弟弟,也是一胞所出。”
祁愛白敲了敲額頭,覺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麽,神色微妙。
“後來出了一樁事——有人想要害他們姐弟倆,竟然給他們的飯菜中下了毒。”祁愛蓮繼續道,“具體細節我也不知,總之最後她弟弟死了,她卻活到了現在。也是因禍得福吧,正因為出過那事,聖上才會一直都将她捧在手心裏,生怕她再出意外。”
祁愛白聽完,半晌沒有吭聲。
“但無論聖恩再如何眷顧她,她都永遠失去了她的弟弟。”祁愛蓮笑道,“所以我同情她。并且每當看到她,我都能告訴自己,我究竟有多麽幸運。”說到得意處,她竟然忘了自家哥哥正在自己眼前,等到一句話說完,她才猛然驚覺,頓時顯出幾分郝報。
好在祁愛白正想着心事,沒有注意到她這點失态。
他問,“那個弟弟,叫什麽名字?”
“鄭勻陌。”祁愛蓮答道。
祁愛白暗道:這就是他原本的姓名了吧,而所謂“鄭勻芊”,卻該是他姐姐的姓名。與自己的雙胞姐姐同時被人毒害,最終姐姐代替他而死,他卻一直代替着姐姐而活着?确實是個值得同情之人。
“我也覺得我很幸運。”祁愛白說着,繼續朝前走去。
祁愛蓮跟在身後。
說實話,她其實很少在明裏暗裏都沒有侍衛的情況下出門。今天早些時候,一直多少有些不自在,心中也始終是防着那份萬一的。
但現在同祁愛白在一起,看着自家哥哥的背影,她卻是不由自主就徹底放下了那些不安。這着實是件奇怪的事情,她分明知道以哥哥的身手完全不足以保護自己,但只看到哥哥,她便會覺得自己是安全的。
或許是因為多年前的那一幕,那個稚嫩的背影,一直根植在了她的腦海裏,無論如何消磨不掉。
她搖了搖頭,甩去了腦海裏的那許多軟弱,重新讓自己的神情變得冷硬,喚道,“哥……”
剛剛發出一個音節,斜裏忽然伸出一只手來,掌着塊麻布,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
她想要掙紮,但那塊麻布上滿是迷藥,輕易便奪去了她的意識。
在視野徹底模糊之前,她遙遙向前伸着手,伸向那個自己一直注視着的背影,拼命想要抓住什麽。
“愛蓮?”堪堪在這個時候,祁愛白回了頭。
祁愛蓮已經不在身後,他只看到有一只手,堪堪從右側的巷內伸出。
“愛蓮!”他臉色大變,連忙追了過去。
祁愛蓮已經意識全失,正被一個大漢扛在背上,眼看着再轉一個彎就會消失。祁愛白拼了命地跑過去,掰住那壯漢的肩膀,想要救下祁愛蓮,口中更是險些喊破了喉嚨。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急風,一塊青磚狠狠拍在了他的腦後。
祁愛白頭上頓時迸出了好些血。他回頭,看到自己四周少說圍了七八人,各個兇神惡煞,自己的呼救聲卻是沒有半分作用。祁愛白目崩欲裂,知道這番在劫難逃,于是再度轉回身去,不再管身後那些人,只拼命想将祁愛蓮救到自己懷裏。
一人在他背上狠狠踹了一腳,将他踩到地上,在他身後用那塊青磚一下又一下重重拍着。祁愛白吐了一地的血,只雙手依舊牢牢拽着祁愛蓮垂下的手臂。
但有什麽用呢?有什麽用!
如果他哪怕有師兄實力的十之一二,現在又何至于此!
為什麽要令他……無法……習……武……
祁愛白終于昏死過去。
為了減少麻煩,那群人幹脆連着他也一起帶走,同祁愛蓮關在一處。因為祁愛白傷重,等到迷藥的藥效過了,祁愛蓮蘇醒之時,他還依舊暈死着。
“哥哥!”祁愛蓮連忙撲過去,連祁愛白摟在懷裏。
幾名看守看到這一幕,發出幾聲惡意的笑聲。
祁愛蓮咬着牙,止住滿心的悲憤,努力鎮定地道,“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麽目的,但如果與我哥哥無關,希望你們能将他放回去。不管你們想要什麽條件,我們祁家都能……”
在她說話期間,一個肥壯的看守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高高揚起手,狠狠扇了她一耳光,直扇得她口溢鮮血,整個人都倒在了一邊。
“這傻妞,還說胡話呢?知道自己的處境嗎?”那肥壯看守笑道。
祁愛蓮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血跡,知道言語已經行不通了,便沉默下來,只默默守在祁愛白身邊。
又過了斷時間,祁愛白總算隐隐約約有了意識。
那幾個看守賭了半晌的骰子,有一人開始覺得無趣,問道,“我們還得看到什麽時候?早早把他們送出去不就得了,分明還有人等着要呢。”
“你懂什麽?”那肥壯看守斥責道,“你看看那小妞,看她現在那臉色,你想就這樣送過去?你覺得她能聽話?倒時候她得罪了那位大人,那位大人倒未必舍得動她,但砍我們還不是跟切瓜砍菜似的。你敢嗎?你們也跟着我幹了這麽久了,難道還不知道,做這種事情,就是要多磨磨他們,非得把他們磨平了,我們才能好過。”
祁愛白渾渾噩噩地,耳中斷斷續續飄入了這段話。
他微微睜開眼,視野一片暈眩,只知道有許多人在看着這邊,那目光中滿滿都是不懷好意。
最開始說話的那細高看守又嘿嘿笑道,“那我們難道就這樣閑在一邊,慢悠悠地看着他們被磨?這多無聊啊,不如我們加把火?”
說着,他便就着那副跪在地上的模樣,用兩個膝蓋移到祁愛蓮身旁,伸手挑了她的下巴,“這妞可是上等貨色,不如讓我們哥幾個先玩玩?”
祁愛蓮狠狠咬着牙,面上沒有露出一點懼色。
但這話飄入了祁愛白耳中,就像是火點燃了油,一下子便将他給徹底激怒。他想要起身,想要說話,卻辦不到,只能伸出手,抓住那歹人的手臂,想要制止。
“嘿,這小子能動了?”那看守覺得有趣,又狠狠在他胸口踹了一腳,看着他滾到一旁的狼狽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
就在他得意之時,那肥壯看守又在他腦殼頂上狠狠刮了一掌,拍落他仍舊挑在祁愛蓮下颚上的那只手,怒罵道,“這是那位大人點名要的妞,你也敢動?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細高看守按着腦門,委屈道,“那我們這些天就幹看着?”
另有一滿臉麻子的人聞言笑道,“你要當真憋不住了,那邊不還有一個嗎?”他指的是祁愛白。
“開玩笑吧!”細高個發出了一聲見鬼般的驚呼,“這可是男人。”
“男人怎麽了,能玩就行。就你沒點見識。”麻子臉笑着走到祁愛白身邊,拉起他的頭發,擡起他的臉給其餘那些人看,“好好瞧瞧,這個貨色分明也不差嘛。”
祁愛白被碰到了傷口,有些生疼,忍不住痛哼出聲。
他聽到耳旁傳來了一陣哄笑。有人叫道,“行啊麻子,這都能想到!該不是本來就好這口吧?”
“甭管我好哪口,你們要是真不想玩,我可就先爽了啊。”麻子臉說着,一雙手已經不安分地朝着祁愛白身上摸去。
“別啊,誰說不玩了?”“男的就男的,能爽到就行,你可別想吃獨食啊!”“嘿,我還是第一次玩男人,也不知道滋味和那些妞們有什麽不一樣。”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
“不……”祁愛白覺得不妙,想要出聲拒絕,卻只引發了新一輪哄笑。他想要掙紮,卻也微弱無力。
他的四肢都被人抓住,有人已經開始解他的衣服。
“不要……”祁愛白又怒又怕,心中恨極,卻無能為力。
他聽到了布帛被撕開的聲音。
“救救我……”祁愛白哭着道。
但這種時候,究竟還有誰能救他?
33祁愛白爆發
“哈哈哈哈哈!”密室內忽然傳出一陣大笑,卻是祁愛蓮在笑,“你們這群孬種!真是孬種!放着我不動,偏偏要去上個男人,真是贻笑大方。也不知道你們所說的‘那位大人’究竟是哪位大人,竟然吓得你們連這點膽子都沒有,哈哈哈哈!”
那群看守自然不會就因為她這一席話便放過祁愛白,但總歸是敗了他們的興致。
“臭娘們,閉嘴!”有一人從祁愛白身上爬起來,特地扇了她一巴掌,正是那瘦高個。
祁愛蓮也不惱,吐了口血到地上,揚着下巴沖着那人笑,“我說你孬,你還不服氣?難道你就真心寧願玩個男人?現在我就在這裏,我願意陪你玩,如何,你究竟敢不敢?”
這一席話,硬是被她說得纏纏綿綿,勾人心魄。
祁愛蓮邊說着,邊将那些垂落下來的散發用手攏起,撥到身後,露出自己修長潔白的脖頸。
“玩?”她對着那人媚笑道,“還是不玩?”
瘦高個愣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半晌咽了口唾沫,咒罵道,“媽的,玩就玩,誰怕誰?看我玩得你哭爹喊娘!”話音未落,他便已經急不可耐地朝着祁愛蓮撲去。
“等等!”那肥壯之人拽了他一把,皺眉道,“你忘了我之前說的話?”
“老大啊,這可是你不地道了!”瘦高個叫道,“這分明就是個騷娘們,就算被我們玩了又怎麽的?你看她那樣,八成早就被人玩過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們還怕個鳥!”
祁愛蓮将手指狠狠扣着地面,氣得發抖,面上卻不露分毫,還是那副放蕩之色。她稍稍向前傾身,用指尖輕輕刮了刮那瘦高個的臉,嬌笑道,“還是這位哥哥明理。”
瘦高個得意地哈哈大笑,不再搭理自家老大,一把摟過祁愛蓮的腰,摁在懷裏,尋了個角落便打算開始辦事。
看到這一幕,其餘那些人也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祁愛蓮仰着脖頸,朝着他們抛了個眉眼,又向着那瘦高個道,“那些哥哥們,倒是對愛蓮不感興趣呢。”
“別管他們,他們就是孬!”瘦高個不住大笑,“他們沒膽,讓他們孬去!哥陪你好好爽爽!”
這話一出口,頓時激起了陣陣咒罵。有人朝地上啐了一口,怒道,“誰沒膽了?也不怕閃了你的舌頭!”然後也起了身,朝着祁愛蓮所在的那個角落走去,一把将她從那瘦高個手中搶了過去。
有一有二,便有三。“嘿,我倒要看看這娘們是不是真那麽騷。”很快便又有一人加入了過來。
其餘幾人面面相觑,互相使了個眼色:如果可以,有幾個人真願意玩個男人?
祁愛蓮看着他們一個接着一個放開了祁愛白,朝着自己走來,心中雖然惡心得想要嘔吐,臉上挂着的笑容卻是真心實意。
随着又一人起身,她迎上了祁愛白的視線。他是那樣的難以置信,那樣充滿驚愕,那樣滿是痛楚。她笑着,用目光和他說:就這樣吧,哥哥,就這樣便好。
她不需要哥哥的保護,不需要哥哥替自己受苦。自從那天之後,她就不需要了。
那一天,不,是那一整個半年,年幼的她曾經每日都在發誓,要用自己的一生來守護哥哥,一輩子守在手心裏,不讓任何人傷害。哪怕付出一切,哪怕失去性命。因為哥哥曾用性命守護過她。
終于,就連最後留下的那個麻子臉,也在權衡再三之後,暫時将祁愛白給丢到了一邊,朝着祁愛蓮撲了過來。
祁愛蓮滿足地阖上了眼。
“不……”祁愛白看着這一幕,卻是四肢五骸都泛出了寒意,心冷得像是結了冰。
他知道自家妹妹的打算,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也知道這全是為了自己。
之前被那麽些人摁在身下的時候,他很害怕,現在卻只有更害怕。
那是他的妹妹,他唯一的妹妹,他相依為命十八年的雙胞妹妹!早知如此,他剛才便不會乞求能有人來救自己,早知如此,他甚至可能不會掙紮,早知如此……他說什麽也不能讓自己的妹妹為了自己而遭受到這種事情!
“不要!放開她!”此時他已經恢複了許多力氣,掙紮地爬過去,想要救下祁愛蓮。
“這小子還挺礙事!”有人将他踹到一邊。
祁愛白摔倒在地,手背落到一堆被脫下的衣物上,磕到了一個硬物。那是一柄劍。
祁愛白頓時紅了眼,将那柄劍猛地抽出,劈砍過去。
對面那人察覺到不對,竟然險險避開過去,緊接着一拳揍到祁愛白肚子上,直接令他噴出了一大口血。
“這小子活得不耐煩了!”那人又在他身上踹了數腳,想要從他手中奪下那柄劍,那劍卻被祁愛白握得死緊。
其餘人就跟看熱鬧似地,誰都沒有在意,只懶懶丢下一句,“就交給你解決了。”
那人啐了一口,擡起一腳,狠狠踩在祁愛白肚子上。
祁愛白又噴出一口血,神色卻沒有半點變化,依舊咬着牙,紅着眼,看着這群人,恨不能千刀萬剮。
從來沒有哪一刻,讓他比現在更想要殺人,更想要獲得力量。
力量?
祁愛白忽然感覺出,在自己的四肢裏,在自己的骨肉裏,在自己的五髒六腑中,在自己渾身的血液中,似乎有着什麽東西,正蟄伏着。它們已經蟄伏了許多年,現在卻正蠢蠢欲動。
那是力量。
祁愛白在瞬間便清楚地意識到,那就是力量。
他努力想要調動着那些力量,但這太難了,它們已經蟄伏了太久,久到令祁愛白無從下手。
那是他在這十年內,辛苦修煉出來的,最終卻被散去了的,他的內力,他的力量。他曾經以為自己永遠失去了它們,但其實它們還在,它們只是不曾凝聚于經脈之中,而是一直散在身體各處,蟄伏了十年,沉澱了十年,也積累了十年。
這是他的內力!
祁愛白咬着齒門,努力催動着它們,催動着它們回到經脈之中,重新成為自己的力量,重新為他所掌控。
他再度擡起了那一柄劍。
“還不死心?”那人以為他又是在垂死掙紮,忍不住大笑。
劍身劃過,劍光披灑。
笑聲戛然而止。
那人怔怔地看着他,想要說話,喉中卻只能溢出鮮血。血液從他的脖頸中猛地噴薄而出,灑了一地,此人也向後跌落而去,死不瞑目。
十年了。
玄劍宗功法,向來最重內力。
祁愛白站起身,提着劍,渾身是血,目光沉穩。
現在的他,擁有着整整十年未曾消耗過分毫的內力。直到了此時,他才終于真真正正成為了玄劍宗核心弟子祁愛白。
哪怕是最弱小的弟子,他也有着他的實力。
一切本該如此。
密室內寂靜了許久,直到祁愛白提着那柄劍,一步一步向着那群人走過去,他們才猛地騷動起來。
“幹掉這小子!”有人喊道。
祁愛白一劍劈去,喊話之人頓時斃命。
“不!”他聽到了祁愛蓮的驚叫。
那群看守轟然而散,一個兩個都沒命地翻找着自己的衣物,片刻之後,其中一部分終于取回了自己的武器,圍在祁愛白四周。
祁愛白分毫不懼。
“不要!”祁愛蓮叫道,“住手!哥哥!快住手!”
祁愛白詫異地看着她:為什麽要住手?他很肯定,現在的自己,足以殺死在場的所有人。
“幹掉他!”有數人高喊着,向他沖來。
祁愛白腳步生風,幾個側身便輕輕巧巧避了開,又是幾招攻去,便令這幾人只能慌張防守。玄劍宗的輕功,玄劍宗的劍訣,不管哪一樣,都不是這種草莽之輩能招架的。
那怕以一敵多,他也僅僅是多花費片刻,劍尖上便又多添一縷亡魂。
敵人漸漸生了畏懼之意。
有人沖向密室出口,想要打開門,或逃出生天,或招呼幫手。
面對這種背對自己之人,祁愛白只需一劍而已。
“不……”祁愛蓮無法阻止,哭聲漸漸沙啞。
一人,兩人,三人……祁愛白邊踏着步法,便細數腳邊的屍首。
六人,七人,八人。祁愛白終于将那肥壯之人也逼到了絕處,一劍刺去。九人。
全部九人,都已經命喪他的劍下。
越是到了後面,祁愛白便越覺得身體有些泛疼。他想起自己的傷勢還未好,有些無奈,卻未曾在意。
“愛蓮,還好嗎?”他回頭問。
真是奇怪啊,他現在只有終于手刃該殺之人的快意,卻沒有半分找回自身實力的狂喜。
祁愛蓮看着他,緩緩搖了搖頭,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怎麽了?那些混蛋該不會已經……”祁愛白想要朝她走去。
胸腔卻忽然湧上來一灘血,溢出他的口中。祁愛白趕緊用手掌捂住口鼻,血液卻越溢越多。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被染紅的手掌。
鼻腔忽然也濕漉漉的,甚至連耳道裏也湧出了液體,沿着耳垂低落,滴在他的肩膀,迸濺開來,紅色的,也是血。
僅僅片刻間,祁愛白連視野都是紅的。
那些剛剛被他找回,重新凝聚于經脈中的內力,此時已經失去控制,重新在他體內亂竄起來。
他的經脈,已經寸斷。
祁愛白跌落在地,祁愛蓮撲過來,抱着他哭。
“哥哥!你為什麽這麽傻!你分明可以不去管我!”
他望着自家妹妹,露出一個寬慰地笑容,想要開口問一句話,卻只能噴出一口血液。
——妹妹啊,這就是你的緣由,對嗎?
34置之死地而後生
旻迦國內。
乙三已經在某處樹冠上蹲了一天一夜,忍不住咒罵出聲。
“你不過是去了一趟中原回來,怎麽就變得這麽急躁?”身旁的乙五皺了皺眉。
乙三橫他一眼,暗道:我能不急嗎?
他可還記得那天夜裏祁愛白哭泣的模樣。那夜他犯了錯,本來如果第二天好好哄哄,要想獲得原諒或許還不算太難,結果他卻直接回到了旻迦,一口氣棄對方于不顧好多天,連個面都沒再見過。一想到回去之後該如何再面對那小子,他就頭皮發麻。
“你最近老是心事重重。”乙五揚眉道,“究竟在想些什麽?難道是不想為殿下辦事了嗎?”
乙三攏了攏袖子,輕飄飄回擊道,“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你……”乙五氣個半死。
乙三懶得再搭理他,繼續邊想着祁愛白,邊心不在焉地監視着底下的宮殿。
半個多時辰後,後方來了一人。
終于可以換班了……乙三朝那人招了招手。來人輕手輕腳地來到他的身邊,壓低聲音道,“殿下喚你過去,說是有事商量。”
乙三揚眉,“正好,我也有事找他商量。”
說罷,他便躍下那樹冠,輕輕松松落到地上,拍了拍衣擺,輕車熟路地朝着目的地走去。
這又是一處宮宇,卻不是剛才那皇宮,而是國主膝下二皇子的住宅。
乙三從暗道走了進去,來到一處閣樓。
“我不是和你說過?你明面上的身份已經辦好了,現在是我正大光明的門客,為什麽不從正門進來?”閣樓之內,有一名年近三十的青年,将一身金貴無比的衣裳穿得松松垮垮皺皺巴巴,脖子上手上腳上都是一條一條的金鏈子,整個人四仰八叉地靠着一張椅子,面前的桌子上擺着好幾篇水果和糕點,糕點旁直接就翹着一只腳。
“主人。”乙三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接下來的話卻将這恭敬給破壞了個徹底,“因為我忘了。”
旻迦二皇子嘴角一抽,險些用腳打翻那壇水果,“你就不能用心記着?”
“饒了我吧。”乙三坦誠地看着他,“那密道我走了十幾年,從正門進渾身都不舒坦。”
二皇子無奈。乙字輩的兔崽子們都是被他從小養大的,不比甲字輩裏那些被父皇交給他的老家夥們穩重可靠,但要問在他心裏誰才是嫡系,還得屬這些兔崽子。但兔崽子就是兔崽子,總有些臭毛病,只要不影響大局,他還是忍了吧。
“這次我找你來,是有事要說的。”二皇子将腳從桌上拿下,稍稍直起身來,略顯探究地問道,“你猜是什麽事?”
“……”乙三撇了撇嘴,“一定是主人發現國主依舊生死未明,其餘殿下也都按兵不動,将我們繼續留在這裏純屬浪費時間浪費人才,所以打算再派我出去了吧。”
二皇子暗道:我知道你待着不耐煩了,但是也不用這麽直白吧?
“算你說準了一半。”他道。
乙三故作欣慰,等着他繼續說。
“你知道的,我在大雍那邊有些同盟,只是還沒到讓你們和他們接觸的時機,所以沒有和你們細說過。”二皇子道,“這次我想要找他們借點助力,但是他們全是些只想吃不想吐的狐貍,不幹沒好處的事情。”
“殿下決定和他們交換什麽利益?”乙三問。
“交換什麽?我這麽窮,能拿什麽和他們交換?”二皇子道,“不然我能讓你去賺錢嗎?”
“……”
“不過呢,剛好他們其中有一個人給我來了封信,說是遇到了一點小小麻煩,需要找我們借點人。三人最好,如果實在沒有,只借一人也行。”
乙三望着天,十分矛盾地盤算着:這倒是一個回去大雍的大好機會,但是無法保證有時間去尋祁愛白不說,那個所謂“小小”麻煩,一定不可能會小。
“你看如何?”二皇子問。
“他們需要怎樣的人?”乙三問。
“條件倒簡單,三點而已。其一嘛,必須是個高手,嗯,能和那些什麽玄劍宗啦少林啦峨眉啦之類的核心弟子們打個平手就可以了。”二皇子道,“其二嘛,必須要是個機靈人,會随機應變,脫光了丢青樓裏半個月能混得風生水起還不*就差不多了。”
乙三暗罵:這條件哪裏簡單了?
“我看你很合适。”二皇子看着他笑。
乙三望天,“還有其三。”
“其三嘛就更簡單了,是亡命之徒就行。”二皇子道,“不用太擔心,活下來的幾率也是不小的。”
乙三險些淬他一臉。
二皇子見他滿臉不樂意,也不強求,只是笑了笑,繞過這個話題,“還有一事,最近我這邊抓到一個人。”
“所以?”
“那人是來找你的。”
乙三一驚。
二皇子拍了拍手,片刻之後,便有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被擡了上去。
乙三與那人大眼瞪着小眼。
“認識嗎?”
“呃……”乙三老實道,“不認識,但是見過。我之前在大雍的時候和那邊的祁氏商行有點接觸,他是祁氏的人。”他當初被人從祁家趕出來,就有這人一份。
祁家的人竟然找來了,乙三惶恐至極。他恍惚間似乎看到了祁愛白張牙舞爪,滿臉恨意,拿着個乙三模樣的小人不停釘着釘子的場景。
“祁氏商行嗎?我知道他們,前些時日國師和他們做生意吃了大虧,到現在還氣着。”二皇子感慨道,“聽說祁氏之主是個美人啊!”
乙三閉口不言。
“說到祁氏,你聽說過安寧公主嗎?”二皇子再度感嘆道,“那也是個大美人啊!”
“……”
“祁氏之主還有一個哥哥,你知道嗎?”二皇子說着舔了舔嘴唇,“一定也是美人吧!”
乙三不那麽淡定了,“主人想說什麽?”
“哦,我就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二皇子告訴他,“祁氏的那個哥哥和安寧公主最近結了婚約。”
乙三一愣。
他真的愣了好半晌,而後才怒道,“這不可能!”
“你這麽激動做什麽?”二皇子斜眼瞟他,故作驚奇,“這事和你有關系嗎?”
乙三咬牙不答。
二皇子內心爽歪歪地暗道:小樣,還治不了你了?那邊那個被祁氏派來的家夥已經什麽都和我說了你知道嗎?
“诶,有件事倒是忘了告訴你。”見戲弄得差不多了,二皇子又道,“剛才說的那個寫信來找我借人的人,就是安寧公主。”
乙三看着他,暗暗握了握拳。
“安寧公主之所以來找我借人,是因為她的婚約者受了重傷。”二皇子笑道。
“……我能做什麽?”乙三問。
從旻迦到藥王宗,最快也得費時五日。
而從山南到藥王宗,最快也是費時五日。
卻說那日藥王宗嚴飛飛在接到祁愛蓮的信之後便趕去了山南,卻沒有在祁家找到人,反而遇到了同樣被祁愛蓮叫去的許雲與肖靈。
三人尴尴尬尬地共同在祁家住了一夜,第二日還是不見人影,這才察覺出不對,趕緊分頭去尋。尋不到片刻,祁愛蓮卻是自己找到了出路,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裏,背上背着渾身是血的祁愛白。
“怎麽回事?”三人裏只有肖靈驚異不已。
嚴飛飛趕緊配了一缸子藥,将祁愛白整個人都泡在裏面。為了最大限度保住祁愛白的命,他們連夜将他連同藥缸一起運往了藥王宗。
路上,肖靈依舊憤恨不已,“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他并不全是被人打傷的。”祁愛白渾身的傷口,其中有許多是由內至外的,詭異至極。
“經脈破損。”嚴飛飛簡單答道。
“……十二年前的經脈破損。”許雲答得更詳細一點。
肖靈怒視着許雲,有心想要責問,但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沉默下來。
三人連同祁愛蓮帶着祁愛白到了藥王谷,嚴飛飛的師弟也加入進來,努力吊着祁愛白的命。但他們都坦言: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祁愛白的生死只是時間問題。
乙三晚他們半日趕到。
他到之時,嚴飛飛正在與肖靈許雲說話。
“我們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嚴飛飛道,“他當年幫祁姑娘擋了一掌,全身經脈都幾乎被震碎,當時能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跡。我和師父為了還祁家的救命之恩,那時也是拼了老命的。”
“因為那一掌,他的經脈變得無法承受內力。”許雲補充。
肖靈按着額頭嘆道,“所以你眼睜睜看着他習武,又眼睜睜看着他被化去內力?”
許雲沉默。
“玄劍宗究竟為什麽要收下他!”肖靈怒道。
“……肖公子,請你不要責怪許掌門,那時是我求玄劍宗園他一個念想的。”祁愛蓮在一旁苦笑道,“就算一輩子不習武,依他的經脈,也無法活過三十。”
肖靈猛地愣住,面無血色。
“如果當真一輩子不習武,二十歲以後,他的身體便會開始衰竭。”嚴飛飛道。
肖靈咬牙,“難道真的毫無辦法?”
“有。”嚴飛飛道,“就是像現在這樣——經脈盡毀——重塑經脈,破而後立,九死一生。”
說着,他又回頭看向祁愛蓮,嘆道,“我當時就告訴過你,這雖然是一步險棋,但應該趁着他年幼時就走,越早越好,那樣他活下來的機會還能更大些。”
“再大,還不是九死一生?”祁愛蓮苦笑,“我寧願看他安安生生活過這二十多年。”
嚴飛飛搖了搖頭。
“為何不讓他自己選?”肖靈問。
“若讓他自己選,他必定會選那九死一生。”祁愛蓮道,“我了解他,我知道這件事情必須瞞着他,我的選擇才是為了他好!”
肖靈皺了皺眉,終究沒再說什麽。
“但是他現在還是落到了這個境地。”嚴飛飛道,“他的年紀已經太大,我們無能為力了。”
許雲道,“若你真無能為力,又何必和我們說這麽多?”
嚴飛飛看着許雲。
他們之間舊怨深重,因此嚴飛飛一直厭惡與許雲接觸。但此時此刻,他必須得贊嘆一聲,“不愧是許掌門。”
35五毒谷的神醫
“我無能為力,師弟無能為力,藥王宗內諸人,據說所知,大抵全都會是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