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绮玉

眼前敖桀目光灼灼,雖然無聲，卻處處透着咄咄逼人。

绮玉一時間竟也想不出合适的話來回複。

“大人——”她眉目流轉，輕輕一笑,上前吻住了敖桀的唇。

敖桀眉梢一揚，眼中笑意滑過,扣住了她的腰。

绮玉便就松了口氣，然而情正濃時,卻聽到身上人在自己耳邊低語，說,“我可一直記着呢。”

“可以忘了的。”绮玉輕聲說。

“不要。”敖桀低笑着反駁,加了兩分力氣。

猝不及防之下,绮玉一顫，勾動了床前的水晶珠簾,下面墜着的粉色珍珠顫巍巍的從她玉一樣的肌膚上劃過，帶來一陣細弱的清涼之意。

“好吧，那我們再說說戾氣的事情？大人,你是想滅世嗎？”她忍不住急急喘了幾下，也不糾纏,轉口問道。

敖桀的動作不停，低下頭吻住她的唇，說,“绮玉，專心，不要提那些掃興的事情。”

绮玉便就不提了,等到纏.綿罷，她才再次說起。

“是啊。”吃飽喝足的敖桀很好說話，他攬着绮玉,閑閑的把玩着她的手指，輕聲笑着，而後平平常常的問了一句，“绮玉想攔我嗎？”

可正因為這句話太平常，就不由的讓绮玉心裏一緊。

“你——”她起身看向敖桀。

敖桀含笑看她。

绮玉心中就不由得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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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和盛弘深合為一體，消化了他二十餘年為人記憶的敖桀，也繼承了盛弘深的心思深沉，他這樣一句反問，反而讓她不知該怎麽回答。

她自然是想攔的，可她知道攔不住，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攔住。

可若是不想？她也說不出違心的話。

“我自然是不願意你那麽做的。”绮玉如是說。

敖桀笑了笑，沒有給出回答。

他手指動了動，十指交叉，扣住了绮玉的手。

從這一日起，绮玉發現自己徹底出不了水晶宮了。

不論她是撒嬌還是苦肉計，敖桀就漫不經心的笑着，不動聲色的攔住了她的所有想法。

張狂傲慢的敖桀，以及心思深沉的盛弘深真正合為一體的時候，實在是難以對付。

绮玉忍不了了。

她不在意人類，可她在意敖桀，毀滅世界這該是何等大的業力罪孽，這會讓敖桀命運多舛，厄運纏身。

“敖桀，告訴我，外面現在怎麽樣了？”绮玉抓住了敖桀的袖子問。

水晶宮中如今也有了日月，空中一輪今日高懸，照的這裏纖毫畢現，敖桀清楚的看見了绮玉眼中的擔憂焦灼，他心中發沉。

“绮玉，不要問，不要管。”他攥緊了手，想要攬绮玉入懷。

“不行，你不能那麽做，這太胡鬧了。”绮玉站穩，揮開了敖桀的手，直直看着他，表達着自己的認真。

敖桀看着自己的手愣住，這還是相識以來，绮玉第一次這樣明确的拒絕了他的靠近。

他眼中黯然劃過，然後憤憤一揮衣袖，緊緊的扣住了绮玉的手，說，“為什麽不能那麽做，戾氣我想吸就吸，那是我的自由。绮玉，你要為了那些東西逼我嗎？”

這的确是他的自由，绮玉心知肚明，她默了一瞬，心中不由歉疚，然後輕聲說，“可生靈斷絕這種罪孽……”

“與我何幹。”敖桀冷冷打斷。

看着他眼中的不以為意，绮玉口中的話頓時都滞住。

“你會孽力纏身的，”她眼中一酸，掉下眼淚，說，“我不想你那樣。”

看她竟然哭了，敖桀手無措的動了幾下後才想起去捧着她的臉，輕輕為她擦去眼淚。

绮玉擡眼看他，兩人對視，他竟然笑了。

“绮玉，你擔心我，我好開心。”敖桀說，傻傻的低下頭和绮玉抵着額頭。

“傻子。”绮玉破涕為笑，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腰。

“我就是喜歡你這樣在意我。”而且要只在意我，敖桀心說。

“在意你又如何，我說話你也不聽我的。”绮玉小聲嘟囔，說，“那些人類和我有什麽關系，可我不想你因為他們身負罪孽，那不值得，我們還有很久很久的時間去在一起，可你要這麽做了，那——”

“祂不能對我怎麽樣的。”敖桀眉眼飛揚，這句話說的信心十足，隐約還有些得意。

就算天道算計，讓他擁有了人類的經歷，可那又如何，他不在乎，他還是要毀滅，要破壞，他只要有绮玉就好。

怕是就連天道都沒想到，正因為绮玉，反而讓他下定了決心，他厭惡透了绮玉在意別人，把目光分給別的東西，随時都有可能消失不見的這種可能，所以一切都通通毀滅掉，只有他就好。

绮玉只有他就好。

待到這片天地只有她們兩人，那他們就能長長久久永永遠遠的在一起，再無其他。

“绮玉，我不在乎，我有你就好。”他輕輕笑了一下，藏起眼底翻滾着的種種黑暗情緒，不敢讓绮玉知道，牢牢抱緊了懷中人，慶幸着如今的修真界沒落，已經沒多少人知道黑龍一族的歷史。

曾經有黑龍和愛人情斷，對方想要離開，他直接纏着對方自盡，一同消散在這個世間。

黑龍就是這樣任性自我的一種生物，他們可以為了愛人體貼溫柔，但是卻不會接受任何分離，哪怕死也要永遠在一起。

不分你我，永不分離。

自那之後，三界談黑龍而色變，接敬而遠之。

修士壽數綿長，感情又向來經不起考驗，情愛消退另找他人就好，像黑龍這樣不愛了就一起去死，這誰受得了。

若是這小桃花妖知道了，怕是要害怕的吧。敖桀心說。

他這樣任性肆意，行事無忌，绮玉心中微嘆，只覺心累，卻還得打起精神讓他改變主意。安靜依偎在他懷中，她眼神微動，而後輕輕一笑。

“那在這之前，我們先辦一場婚禮吧。”她站起身笑着看敖桀。

敖桀肉眼可見的呆住。

婚禮？

與绮玉在一起久了，他下意識便覺得兩人已經徹底在一起了，加上沒有長輩在側，他根本就沒想起來過這件事。

绮玉眼波一轉，委屈起來，說，“怎麽，你不願意娶我？”

“不，不，怎麽會！”敖桀大喜，終于回神，握住绮玉的雙臂說，“我們日日在一起，我竟忘了這件大事，你等着，我這就去安排。”

“你要怎麽安排？”绮玉這才笑了起來問他。

敖桀一頓，轉而信誓旦旦的說，“你不用操心，我保證安排的妥妥當當，你只等着就好。”

“好吧。”绮玉裝作信了他的樣子，笑着提出了唯一的要求，說，“不管你怎麽樣，反正我要生機勃勃的，像之前外面那被戾氣侵蝕的一片灰黑的樣子是萬萬不行的。”

這是她能想出的最好的辦法，現在就看，在敖桀眼中，毀滅世界同和她成婚，哪個更重要了。

果不其然，這句話話音一落，眼前的敖桀就皺了皺眉，無奈的看着绮玉。

“你就這麽想救他們？”問出這句話時，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下。

绮玉很在意那些東西——

這個想法只是浮現，就讓他心中暴躁。

“難道你要我們的婚禮死氣沉沉？”绮玉反問，皺起了眉。

她擡手幻化出兩個幻境。

一個綠樹成蔭，百花盛開，藍天白雲下她和敖桀身穿喜服互許終身。

一個生機斷絕，死氣沉沉，一片灰黑之中，大紅色喜服都變得陰暗，兩人即便面帶笑容，看起來卻總有些陰沉。

绮玉也不多勸，只讓敖桀自己看。

敖桀眼神一掃，并不在意，說，“水晶宮不會這樣的，你要是喜歡這個，随時都可以有。”說話間，他們周圍就變成了绮玉幻境中的樣子。

“假的終究是假的。”雖然绮玉一開始的确是為了勸他，可看着敖桀這樣不在意的樣子，她卻是真的忍不住生氣了。

“之前那些大修士成婚，都要降下靈雨，遍灑靈石，普天同慶，讓無數人祝願長長久久，幸福美滿。”她站起身，心裏發堵，“現在輪到你我成婚，就以天下戾氣和無數生靈的性命為賀嗎？我想讓所有人都祝福我們，這不行嗎？”

敖桀神情微動，他自然也想讓所有人祝福，可——

讓他就這樣放過天道？他心中遲疑。

執念日久，已經成魔。

看他這樣，绮玉更是難過。

兩人一時間僵持住。

輕輕嘆了一口氣，绮玉起身離開。

“绮玉。”敖桀下意識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他腦中亂七八糟，只擠出一句，“你不要鬧。”

他很喜歡绮玉，很喜歡很喜歡，可她為什麽不能贊同他的想法呢？為什麽要把事情弄得這麽複雜？

活了萬餘年的黑龍，第一次感覺到了世事的艱難。

“我鬧？”绮玉被氣笑了，她一揮衣袖，轉身看着敖桀，說，“你知道我以前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嗎？”

敖桀傻傻搖頭。

“我那時候心心念念的都是飛升成仙，做一個快樂的小花仙。”绮玉眼中懷念劃過。

敖桀皺起了眉，說，“不行。”成仙了他找不到她怎麽辦？

绮玉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中，沒有理他，她自嘲的輕笑一聲，“可在認識你之後，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敖桀心神一震，巨大的驚喜砸在他的頭上，絲毫不亞于剛剛绮玉提起要成婚之時。

原來，绮玉這麽在意他，他呆呆的想。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過成仙這件事了。”绮玉喃喃的說。

“绮玉。”敖桀心中感動極了，他伸出手，想要擁抱她，結果卻被猛地推開。

猝不及防之下，他退出兩步。

一擡眼，他看見了绮玉。

面無表情，眼神冰冷的绮玉，他的心驟然一緊。

“可你呢？我只是想讓你給我一個完美的婚禮而已，你竟然讓我不要鬧？”

“是我在鬧嗎？”

“敖桀，你太傷我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