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這幾句話清清楚楚的傳入敖桀的耳中,他看着绮玉眼中的悲傷，只覺得心中攪得他發疼。
他從沒有這樣難受過。
不，也有過,就是之前盛弘深發現绮玉消失不見的時候。
這樣想着，敖桀幾乎就要開口答應,可那句話到了口中，卻總是說不出口。
曾經他日日夜夜都想着要掀翻了這層籠罩在他頭上的天,如今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他這樣一幅樣子，绮玉是徹底死了心,轉身離開。
敖桀沒有再追上去,站在原地抿了抿唇角。
水晶宮中殿門緊閉,绮玉不想再見敖桀。
她接受不了自己都能為之放棄仙途，可敖桀卻連為她取消滅世這個想法都不能這件事。
只是想起,她就心裏堵得難受。
說什麽喜歡，如今才知，根本不算什麽。
巨大的黑龍守在宮外,一步也不離開。
一天，兩天,三天。
身穿黑色長袍的敖桀站在殿門外看着眼前緊閉的門扇，手掌攥緊，他擡起手,最後又克制的收了回來。
“绮玉，開門。”他說。
眼前的門上绮玉下了禁制，他雖然可以強行打開,但是卻會讓绮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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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落下，一片寂然，绮玉沒有理會,甚至連氣息都不曾波動。
“绮玉，開門！”敖桀揚聲說。
绮玉還是不理他。
眼中慌亂劃過，敖桀沒忍住擡手放在門扇上，可到底沒有用力。
他眼中情緒掙紮起伏，輕嘆一聲，到底開了口。
“開門，我答應你就是了。”他說。
殿內，绮玉睜開了雙眼。
敖桀妥協，她本來應該高興，可對方這副不甚情願的口吻，卻讓她心中越發的沉重。
這不是她想要的，绮玉心想，可再想下去，她卻也不清楚自己如今到底想要敖桀怎麽做。
情之一字，實在是難以捉摸，讓人悵茫。
她幽幽出神，沒有回答。
外面久久等不到她回應，敖桀皺起了眉，強行壓下了眼中的慌亂。
绮玉從來沒有這樣不理會他過。
眼前劃過之前滿眼難過的绮玉，敖桀心中隐隐有種糟糕的預感。
“绮玉，绮玉，你開開門。”他急急喊了兩聲。
吱呀一聲，眼前兩扇雕花水晶大門被拉開，绮玉一身粉色衣裙，長發如瀑散在身後，不着釵環，清淨素雅，卻顯得那副容顏越發的清豔絕倫。
“我不攔你了。”绮玉輕聲開口，只覺得自己滿心疲憊。
這話聽了，按理說他本應高興，可敖桀卻只感覺心中驟然一空，仿佛有什麽東西即将要失去了。
“不，我說到做到，你不喜歡，我就不做了。”他不知道那種情緒是什麽，可直覺讓他做出了眼下最好的選擇，忙一連聲的保證。
“你不用這樣。”绮玉搖頭，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抽不出來，她努力打起精神看着敖桀，說，“我也不想逼你。”
“绮玉，”敖桀慌亂極了，他握緊绮玉的雙臂，恍惚間覺得她仿佛要就此遠去，一時間根本想不起要說什麽，只是無措的一聲聲喊她，“绮玉，”
“你，”他想問她怎麽了，卻又問不出口，他隐約覺得自己應該是知道原因的，可又來不及深想。
眼前的青年生了張清俊的臉，偏眉眼格外桀骜，就顯得分外張狂恣意，哪怕之前因為融合了盛弘深幾十年的人類記憶沉穩了些，可骨子裏的那種傲慢卻是從未變過。
然而，眼前這雙眼中卻傲慢不在，竟帶着哀求。
像是犯了錯的幼崽，他知道做了錯事，卻不明白到底是怎麽錯了，他想道歉，卻又不知該怎麽道歉。
绮玉看着，空落落的心忽然就又軟了。
她擡手輕輕撫摸敖桀的臉，安靜看着他。
是了，眼前的敖桀縱然聰明狡詐，可論起歲數，他其實也不過才剛剛脫離龍族幼崽期。幼稚，狂妄，她何必跟他計較呢。
這樣想着，绮玉一時間竟然想笑。
敖桀伸手搭上她的手，眼巴巴的回看她，隐約間帶着讨好。
“绮玉，你別生我的氣，我哪裏錯了，你告訴我，我改。”他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匆匆翻了遍傳承記憶，将自己僞裝成這副無害順從的模樣。
可绮玉卻不敢再像之前那麽相信他了。
之前兩人那樣的要好，她也不曾聽他說過什麽滅世，那時她恍然間還想過敖桀應該是放棄了，天道所托原來也不難，原來，到最後他竟是瞞着她把什麽都幹了。
他根本就是刻意而為。
“敖桀，我們去人類社會住一段時間吧。”她說。
绮玉微微笑着，她是真的喜歡敖桀，也不想着這樣輕易的就放棄。他不懂她所思所想，那就去能讓他懂的地方，人間正好。
“好。”不解她為何會提出這個要求，可剛剛被吓住的敖桀哪裏還會多問，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說幹就幹，第二日，兩人就出現在了盛家老宅。
入目之處，一切都仿佛籠罩上了一層灰霧，大部分人雙眼都隐約泛紅，脾氣也變得暴躁，只是一件小事就會争吵起來，甚至會演變成械鬥。偶爾有幾個人忽然抱頭痛呼，呼吸急促。
這就是戾氣的威力。
曾經精致華美的盛家老宅也避免不了，那篇玫瑰花田奄奄一息，只餘下枯枝殘葉。
绮玉伸手，只撚起了一片枯葉，不由怔然出神。
“還記得那年情.人節，我從這裏摘了一只玉蘭給你。”绮玉輕聲說。
可當初那株漂亮的玉蘭花樹，現在已經即将枯萎。
聽她說起，敖桀瞬間想起，他看向眼前這棵小樹，想着那朵花。
這棵樹沒了，他以後就沒花了——
他下意識想着。
兩個人入住了盛家老宅。
敖桀還是盛家家主，绮玉還是他的夫人。一切都很自然，這裏所有人仿佛都忘記了绮玉曾經的消失不見，只是一個恍惚後，就恢複了熟悉的态度。
得知敖桀沒有放棄盛弘深這個人類身份的時候，绮玉驚訝過後，心中又是松了口氣。
從這天起，绮玉給敖桀布置了一個任務，那就是多看電視，多看小視頻，多看小說。
多看看，怎麽着也能漲漲他那無可救藥的情商了吧。
“等到你什麽時候能清楚明白的告訴我，我是為什麽生氣，并作出相應的保證後，我們就成婚。”在敖桀詢問後，绮玉如實說。
敖桀就照做去了。
他自己活了一萬多年了，都沒這麽老實過。
電視上廣播着好消息，說今日激增的霧霾在國家的控制管理下，漸漸恢複了正常，讓大家放心，
天地間仿佛無處不在的灰色霧氣漸漸消散，一切又恢複了生機勃勃的樣子。
院內半死的那株薔薇在绮玉的細心照料下，枝葉舒展，一樹粉色繁花爬滿了她最愛的白色秋千。
在她懶洋洋的躺在上面曬太陽的時候，敖桀就坐在她旁邊，看書，處理工作。
一切，在兜兜轉轉過後，仿佛又恢複了一開始的模樣。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七夕。
粉色的煙花點燃夜空，開成了一樹桃花的模樣。
“對不起，绮玉。”夜色下，在曾經盛弘深給绮玉表白的地方，敖桀對她道歉，說，“我之前太任性自我了，”滅世什麽的都不重要，他最大的錯就是把绮玉對他的溫柔體貼當做理所應當，只想着享受，而不想着回報。
想要得到愛，應該先付出。
绮玉為他放棄了仙途，可他卻——
他摟緊绮玉，做出承諾，用自己的神魂發誓。
绮玉阻止了他，未來蠻長，她自己都不能确定将來會如何，她是真心喜歡敖桀，卻沒有将他餘生都綁死的想法。
那實在沒有必要。
她這種想法在修真界才是常态，可敖桀卻不是常龍，他拉下绮玉的手，目視她的雙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出了自己的誓言。
他會永遠愛绮玉；
他會永遠将绮玉放在第一位；
不論生死，永不相棄。
看着那雙暗紅色的雙眸，绮玉晃神了一下，感動之餘，又有些無奈，可無奈過後，卻都是全然的歡喜。
這樣毫不掩飾的愛戀，任是誰也不能無動于衷。
“绮玉，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敖桀輕聲說，吻住她的唇。
摟住他的脖頸，绮玉熱烈的給與了回應。
三次元研究所。
往日熱鬧繁忙的地方今天出奇的安靜，包括白釋等大佬在內，都愣愣的看着書桌上的那封大紅色請柬。
大紅色的囍字暗紋，上面是一對新人的半身照，旁邊寫着日期時間地點和一對新人的姓名以及手寫的邀請語。
婚禮請柬嘛，也沒什麽稀罕的，誰每年不收上個幾封，前提是這對新人不是傳說中的那位黑龍大佬和绮玉。
“绮玉大人太厲害了。”有人感嘆。
這句話打破了寂靜，也仿佛開啓了某個開關，衆人瞬間熱鬧起來。
“何止是厲害，簡直是十分百分千分萬分之厲害的，竟然拿下了那位。”
“天啊。”
一群人你一眼我一語的說着，滿是驚訝贊嘆。
“老大你到時候可得帶上我啊。”有人搶先一步開口。
“帶你做什麽，醜的根本拿不出手，老大，帶我帶我。”
衆人頓時都争搶起來。
白釋咳了咳，選擇誰都不帶。
很好，今天又是個一碗水端平的老大。
“萬萬沒想到…”一個人類天師感嘆了一聲，本以為黑龍意志已堅，滅世在即，可沒想到峰回路轉，最後竟然放棄了。
“也不知道那位為何改了主意。”有人疑惑，還是有些憂心，怕他以後又改了主意，再來一次。
“這誰能得知。”
“那位的心思，猜不透。”
白釋笑而不語，被問起時只說不知。
該說什麽？
說天道算無遺策，早早就做好了安排？算了，還是不必說了。
他的老友果然是天道寵兒，木靈開智，按理說應該修行緩慢，可绮玉修行起來，卻一日千裏，兩人一起修煉，可她卻遠勝于他，哪怕不出門都奇遇連連，在樹根地下都能刨出龍角，如今更是有了一個絕佳的道侶。
不能比，不能比啊。
這場大婚，震驚了修行界和人間界。
婚禮當天，敖桀選擇在了一座小島上，絲綢輕紗，鮮花珠寶，人間界名流齊至，修行界諸多大佬更是一個不落，任何一人拿出去，都足以讓人震驚。
藍天白雲之下，兩人身穿古老不知名的黑紅二色喜袍，與天地共誓，互許終身，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這場世紀婚禮，哪怕是幾百年後再提起，都讓人無法忘記，而那個時候，婚禮的兩個主角已經遠離了地星，于三千世界遨游嬉戲。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