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何煥回家倒頭睡足一整天,晝夜颠倒的酣睡拉滿體力,四肢沉重的酸麻腫脹感消失大半,他吃飽喝足,看到微信有宋心愉十幾個小時前發來的信息,讓他今天一早起床後來俱樂部報道。
已經九點過一刻,何煥匆匆忙忙一個小時後趕到俱樂部,卻以為自己來錯地方。
俱樂部在的場館離市區有段距離,周圍沒有商圈,只有公園和零散小區,不靠近交通主幹道,除了日常接送冰球班孩子的家長幾乎少見人影,今天門前卻停滿大小汽車,人頭攢動。
有幾輛還是頗大的廂式貨車,何煥走進場館路上遇見的人都會齊齊看着他,雖然也同時被上萬觀衆注視過,可不穿冰鞋不在冰上的目光聚焦這還是頭一遭。
“老弟讓一讓!”
何煥聽到身後的叫聲往旁邊撤一步,四個人擡着大大一塊板材從他剛才站的地方走過去。
“師弟!這裏!”成明赫在人堆裏招手,他個子高的優勢就發揮出來。
“怎麽回事?我們俱樂部要搬家?”何煥記得宋心愉說過有要增加預算的意思。
“沒啊,冰球俱樂部那邊讓咱們教練當合夥人,又給我們騰出幾個屋子訓練用,不過有些屋子堆器材太久了,要好好翻修。”
何煥被往來的人盯得身上不自在,又問:“這些人是……”
“家長咯,來報名咱們俱樂部的。”成明赫說完用握成拳的左手使勁兒怼一下何煥的肩窩,“你小子,太厲害了,教練也由着你作,不過贏得真是漂亮啊!這回我們都是世青賽冠軍了!”
何煥低頭笑了,成明赫又問他許多比賽的細節,聽完比他自己還激動,兩人說了好一會兒,何煥才想起教練的微信。
“師兄,教練呢?”
“我剛到只看見你,光顧着聊天了,走,找找看。”成明赫還沒換冰鞋,兩人把裝備箱扔進更衣室,可宋心愉不在辦公室,也不在陸上訓練的訓練室。
他們找得暈頭轉向的時候,聽到陸鹿鷗那有點冷淡又帶着少女特有甜度的清脆嗓音。
“這些放到左手邊第一個屋裏,剩下的放去儲藏室,在地下一層唯一開着的門就是……還有瓷磚別放走廊,拿到場地邊空地上……”
Advertisement
不遠處,陸鹿鷗站在高高的海綿墊堆上,個子不夠氣場來湊,手握一摞打印的A4紙發號施令,指揮搬運的工人井井有條調度建材。
“海綿墊子那麽軟萬一摔了怎麽辦?”
成明赫叫住師妹,何煥也趕忙過去,兩人一起伸手,陸鹿鷗動作靈巧扶住兩個師兄左右遞來的兩只手,輕輕一躍,安全着陸:“教練讓我看着的。”她說話語速總是慢悠悠的,“她和一個老人家去二樓冰球隊的會議室了,還說你們要是來了就一起上去找她。”
冰球隊會議室是隊伍給家長開會準備的,寬敞實用,落地窗照進三月冬末的午後暖陽,室內飄搖着淡淡的金色。
何煥師兄妹三人敲門進來,只有教練一個人在對着玻璃窗發愣,并沒有陸鹿鷗說的老人。
“休賽期剛開始就松懈,幾點了?”宋心愉敲敲手機屏,示意三人靠過來,待他們坐下後再次開口,“明天不準時可要挨罰了。”
她開始講休賽期的訓練安排,因為有許多新學員,傍晚他們不再上冰,留給大部分非專業學員訓練,開學後何煥和陸鹿鷗上午要去上課,下午就成了唯一可以冰上訓練的時間。
而多增加的房間有一個就是專門的舞蹈訓練室,宋心愉給他們每人一張時間表說道:“傍晚後的訓練改成舞蹈課,那邊隔斷和玻璃安裝好前我們可以先在這裏練兩天。”
“教練,”何煥反複确認着自己的時間表,擡頭說道,“我的傍晚沒有安排。”
“這個舞蹈課不是芭蕾基礎課,那個你照常,這門進階的你不和他們一起上。”
宋心愉笑得人心裏沒底,成明赫最怕她這個笑容,趕忙問:“這舞蹈課有什麽特別嗎?”
“沒啊,”宋心愉攤開雙手,不像在說謊吓唬小孩,“只是我請來舞蹈學院的老師給你們上點進階的課程,但估計會很嚴格就是了。”
何煥還是不明白,于是問道:“我為什麽不上?”
宋心愉抱臂坐在個桌子上,長腿翹起交疊,朝陸鹿鷗揚了揚下颚:“告訴一下你何師兄,你學沒學過舞蹈。”
“從四歲起,到現在還在學芭蕾。”陸鹿鷗翻着表格頭也不擡。
“你呢?”宋心愉問成明赫。
“我小時候學過幾年芭蕾,在韓國訓練的時候一直在個業餘現代舞團學習,偶爾還演出,教練你要不要看我演出的錄像,跳得可……”
宋心愉制止話痨的成明赫繼續說下去,看向何煥:“那有很多問題的小問號你呢?”
何煥搖頭:“從來沒學過,但我……”
“上過芭蕾基礎課?這課程只是培養你姿态、重心和核心的基礎鍛煉,和正規标準——就是你師兄師妹學過的正規舞蹈訓練根本比不了。但舞蹈又是你偏弱的一項,所以你要單獨從零基礎學起。”宋心愉遞給何煥一張寫了地址的紙條,“下午這邊訓練結束,其他人在場館上舞蹈課,你去這個地址上課。”
“要從頭學芭蕾嗎?師弟的年紀會不會已經太大了……”成明赫瞥了眼紙條,上面除了單純的地址,還有謝老師三個字。
“他要學的是國标舞。”宋心愉無聲地笑了。
“那教練你教就可以了啊,你可是滑冰舞的。”成明赫脫口而出,這個問題也是何煥最知道的。
冰舞選手沒有人不會國标舞。事實上冰舞的短舞蹈也就是所謂節奏舞,就是在冰面上完成規定舞型和對應的國标舞與拉丁舞的規定步法。國際滑聯每個賽季會選出規定舞種,這是所有冰舞選手的必修課,相當于高考生的語數外。
“怎麽?想支開我然後偷懶嗎?”宋心愉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又對成明赫使出紙卷拍腦殼絕技,“我得在冰場盯着你們,再說了,又不是只有你師弟一個人要加練,你以為你不需要嗎?”
“我?我要……練什麽啊?”
“你上肢力量太差,體力也不行,會有專門體能教練上午指導你的。”成明赫絕望的眼神倒映着宋心愉滿意的笑容,她不忘叮囑年紀最小的陸鹿鷗,“你嘛還沒到非要花大把時間在專項上面,好好在冰上訓練。”
安排結束,宋心愉要去看看裝修的情況,前腳還沒出門就被成明赫又喊住:“教練,那我們新賽季的選曲呢?”
“早着呢!”宋心愉并不回頭,“先練兩個月,看看你們練完的水平再編排附和能力的節目。”
她聲音消失,三人卻覺得比剛才她在房間裏更加倍感壓力。
北方三月尚屬隆冬,晚上六點半天已黑透,凍得每個路人行色匆匆,何煥卻僵硬站在一幢蘇式矮樓前呆立凜冽冷風當中。
五分鐘過去了,他還在确認紙條所寫的地址和樓前藍牌。
沒錯,一模一樣。
但他不敢相信。
“小夥子,來接家人嗎?”看門的大爺見他站了半天,從值班室鑽出來半個身子,“進來等吧,外面太冷再凍壞了。”
何煥搖頭,呼出的白霧随動作彌散開來:“您好,我想問一下,這裏是這個地址嗎?”他把紙條遞上,得到的是肯定的答複。
但他還是不想相信,眼睛失焦在院落圍牆橫貼的兩組字上:
“市老年社區大學”
“市老年活動中心”
整棟樓在晚上仍然燈火通明,課表和對應教室是手寫在一樓門廳巨大黑板上的,上下午都是一些國畫書法課,晚上更熱鬧,有老年聲樂、各種樂器和老年國标舞課程。
站在傳來陣陣音樂聲的教室門口,何煥仍然感覺不到絲毫真實,教練讓他學國标,他是見過埃文斯、師兄還有安德裏安的現場表現的,也知道自己的舞蹈水平與這三個人無法相提并論,他願意為了戰勝他們加練學習,但……要在這裏嗎?
他的水平真的差到要和老年人一起打基礎嗎?
何煥的人生從來沒這樣沮喪和懷疑自我過。
音樂聲陡然變大,是門開了,一道纖細的陰影灑在走廊裏。
“阿愉的學生?”
那是老去卻又悅耳的聲音,帶着歲月磨砺過的沙啞,仍然清晰頓挫。
何煥面前站着的是個穿着舞鞋和國标舞訓練服的年長女性,看上去六十餘歲,珍珠頸鏈環繞修長脖頸照得她略見汗濕的臉容光煥發,論氣質卻不輸專業出身的宋心愉,而這種氣質,他又感到莫名熟悉。
“我是何煥。”他說道,“您是謝老師麽?”
謝老師點頭後上下打量何煥,她沒有笑容,嚴肅的神情幾乎可以稱之為高傲:“阿愉和我說你是零基礎,但沒說身段和氣質這麽差,進來吧,你要學得可太多了。”
她轉身後,何煥望着她背影,忽然意識到這種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琳娜·安德耶芙娜·吉烏斯的身姿也是這樣出類拔萃,第一次見時,他還以為這種氣質是獨一無二的。
作者有話要說: 新副本的入口好像有點奇怪!!!
感謝在2020-06-01 00:35:13~2020-06-02 03:46: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超愛橋橋的小格子~~~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CLY東木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