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3
成明赫聽到這話當然是使勁兒點頭, 任何誇埃文斯的話都能引起他內心的共鳴,但何煥卻沉默不語看着屏幕,也不知道他別扭自閉的腦袋裏此時究竟在想些什麽。
喜歡用當代作曲家作品的埃文斯并沒因為奧運賽季就輕易改變自己的風格。這次的《午夜華爾茲》選曲獨特到從未有人在冰上滑過的程度, 提琴演奏組合巴揚手風琴, 異國情調融合華爾茲莊重典雅的拍子組合, 調和矛盾後居然是聽上去極為和諧別致的曲風。
再加上埃文斯不遜色何煥的北美技術優質滑行,整個節目散發着紅酒和榛子苦巧克力的質感, 即使跳躍也并沒切割整個節目的流暢度,甚至這種流暢度在他完成阿克謝爾三周跳時由配樂的低徊複昂起完美形成前後呼應。
埃文斯的阿克謝爾三周跳一向觀感性極高,連狂妄如蓋佐也說過:“埃文斯這個世界冠軍,真正稱得上冠軍的地方也就只有阿克謝爾三周跳了。”
何煥當時一聽一過, 只是心想還好你是跟我說, 要是跟師兄說, 他非氣哭不可,但此時真正再帶着這句話與從蓋佐那裏學到的跳躍技術去觀看埃文斯的阿克謝爾三周跳,他似乎是真的懂了其中道理。
不同于何煥的快與成明赫的遠,埃文斯的阿克謝爾三周跳可以跳出極漂亮的弧線, 不單單是高度,更是空中強大的控制力,這也是之前那個跳躍明明起跳軸歪到失誤邊緣, 卻硬生生被埃文斯紮實的技術搶救成一個甚至可以說很高的完成度水平。
在埃文斯完美達成最後一個路茲三周接後外點冰三周後, 何煥原本因為其他人迫近自己分數的不安終于沖破自信的壁壘。
一種被瘋狂追逐的感覺壓迫他的心跳, 他原本以為存在的優勢消失殆盡, 所謂短節目結束就真的只是一個結束, 所有人又站回到統一的起跑線。這樣的情況在何煥短暫的職業生涯當中是從未經歷的。
埃文斯作為最後一個完成短節目比賽的男單選手,自然也得到了全場最熱烈的歡呼。
這歡呼不單單是給他,也是給整場高水平的競技。花樣滑冰是難度極大的運動, 想要CLEAN完成一套節目并非易事,可是在四年一次的冬奧會上,所有人卻體會到盛宴的時代,觀衆們起立鼓掌,為發揮出色無愧衛冕冠軍之名的埃文斯,也為其他選手。
但其他選手們此時卻更加忐忑,何煥不是個在緊張時會有小動作的人,但宋心愉看見他也在用大拇指壓住食指的邊緣,而在食指上已經有幾個泛白的月牙型掐痕。
當分數出現,宋心愉自己也吓了一跳。
何煥愣住了,成明赫呆住了,他們看向屏幕一動不動的樣子就像兩尊雕塑。
的确,104.03分怎麽想都太吓人了。
剛出現的新世界紀錄與賽會紀錄不到半個小時就再度被刷新了,每個人都知道這會是一場硬仗,但誰也沒有想到短節目就已經将整個冬奧會的男單比賽推上白熱化的程度。
緊張到極點的壓抑氛圍就這樣持續到賽後的自由滑抽簽。最後一組出場的幾個人顯而易見都是百分大關的突破者,排序将在他們幾個人當中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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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斯作為短節目分數第一首先抽獎,他抽到倒數第二,不知道是不是很滿意簽位,可以清楚看見他輕輕吐了口氣。
何煥第二個抽簽,他展開自己選的簽條,目光在觸及上面的數字時整個人都呆愣在原地。
奧運會執行官員示意他交出紙條時,他才回過神,遞交上去。
新抽出的出場順序立刻呈現在屏幕上,宋心愉只覺得眼前一黑,耳朵裏嗡嗡嗡都是周圍人的竊竊私語。
何煥抽到了自由滑倒數第一位出場。
埃文斯還在往自己座位走,他聽到細小的騷動轉過頭看見排次,他還想站着繼續看,然而雷普頓教練卻示意他可以離開了。他們兩個人走出抽簽的媒體中心時,記者們的閃光燈還在瘋狂捕捉這仿佛是上帝之手造就的戲劇性抽簽效果。
緊跟着,安德裏安抽到最後一組第一個登場,尹棠抽到第二個,成明赫第三位,這樣,冬奧會男子單人滑自由滑的出場順序正式敲定。
這時已過晚飯時間,但餓着肚子比完賽的選手誰也吃不進去了,紛紛回房間休息,等待晚上分發下來的第二天自由滑合樂訓練的時間安排。
宋心愉安排兩個學生先回去睡一覺,別的明天再說,然後自己打算去吃點什麽,卻在奧運村裏遇到胡一鵬。
“走吧!那一起去吃點喝點,我這一天真是累死了。”看得出來胡教練确實跟自己比過賽一樣疲憊。
“還有自由滑呢!全比完了再去喝呀!”宋心愉忍不住笑他早早就繃不住比賽壓力。
胡一鵬只是搖頭,“來來來,就先當短節目告一段落,我得好好平複一下情緒……”
奧運村有限時開放的酒吧,一些比完自己項目的選手确實很喜歡來這裏消遣,胡一鵬和宋心愉兩個人找個位置坐下,因為明天還有訓練,他們只敢喝一點啤酒,但帶着涼意的泡沫翻滾着濃郁啤酒花苦澀香氣吞咽進去,兩個人都松弛許多,仿佛白天的緊張一掃而空。
“我們兩個命苦啊……當運動員沒有趕上好時代,這也就算了,畢竟現在當教練教出來的學生都獨當一面,但……現在的孩子也太難教了吧!”胡一鵬果然就是來訴苦的,他說完重重嘆氣,整個人都像又老了十歲。
宋心愉仿佛心有戚戚,用自己倒滿的酒杯碰了碰胡一鵬放在桌子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緩了半天後才開口,“能怎麽辦?你說能怎麽辦?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你家小子最後一個出場,他心态好,适合壓軸,這簽位不錯了,你就知足吧。”
“他心态好?”宋心愉以為自己聽錯了,“我的胡老哥,你是真不了解他……要是我家老大抽到這個位置,我倒不怕,他看起來像是容易緊張,但只是情緒化一點,更容易進入狀态,到節目時反而沒有那麽多思想負擔更放得開。但這個小的……我就這麽跟你說吧,他最後一個出場的時候,就會犯渾。”
胡一鵬雖然剛喝掉大半瓶啤酒,但對酒量頗大的他不算什麽,腦子還很清醒,他思忖一下宋心愉的話好像想起什麽,說道:“犯渾?你這麽說……好像是啊!之前但凡他壓軸的時候,就會自己瞎改跳躍順序和難度什麽的?”
“他執念太強,跟帶着殺心上冰場似的,只能說文明的法治社會救了他,至少他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在競技運動裏釋放那點個性……”宋心愉嘆氣。
“你說得怪吓人的……”胡一鵬連連搖頭表示不信,“他不愛說話,總還聽話吧?總比我家小子好點,我家那個兔崽子,你哪怕叫他教練,就算叫他親爹,他不樂意滑得曲子也絕不碰。這賽季光是選曲就折騰一個多月,我是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小尹脾氣是蠻厲害的,你以為我家小煥就是省油的燈?”宋心愉覺得老師哥實在少見多怪,“你該看看他跟蓋佐訓練時候的樣子,你就不覺得他聽話了。”
“蓋佐脾氣不好,咱們早就知道了,但弗蘭的面子總不能不給……你說奇怪了,弗蘭他不敢收蓋佐到俱樂部裏惹自己老教練生氣,要是咱倆的教練這時候活過來,我們也不敢惹他老人家生氣啊……可為什麽我們的學生就敢惹我們生氣不聽我們的話?是問題出在我們身上?”
宋心愉對胡一鵬的自省方式嗤之以鼻,用力拍幾下他肩膀,“咱們啊就認命吧,孩子就是這個德性,你還能把他腿打斷?你舍得?算了,咱們在這裏說這個也沒用,自由滑……自由滑指不定會出什麽情況,這也不是你我能預知和決定的,別杞人憂天了。”
他們再次碰杯,宋心愉喝光最後一點啤酒時,見到雷普頓教練不知什麽時候一個人坐在吧臺,手邊放着已經空了大半的酒杯。她用胳膊肘頂頂胡一鵬說道:“诶!你看!緊張得可不止我們倆。”
“你怎麽知道人家老教練就是緊張?”胡一鵬順着宋心愉眼神示意的方向看見雷普頓,“說不定人家是慶祝自己學生提前衛冕。”
宋心愉聽到這話立刻橫眉豎目,頗有精致韻味的臉也變得怒氣沖沖,“衛冕?埃文斯反超我家小煥0.26分,這點破分算什麽?”
“你也知道有0.26,那你家小煥領先我家小尹也只有0.22,這還更少呢!”胡一鵬趕忙表示既然分差笑不算數的話,那尹棠其實短節目也不算差。
“你那學生的脾氣,就是你護犢慣出來的,還回頭跟我訴苦,活該!”宋心愉狠狠瞪回去一眼。
胡一鵬這次毫不示弱,好脾氣好說話的他也嫌棄回道:“你的學生倒确實不是你慣出來的,你倆那叫臭味相投物以類聚,他剛開始出來比賽的時候就一副‘我要把你們全都殺了’的樣子,這和當年狂得上天的你有什麽區別啊?”
雷普頓聽到幾聲稍微高出附近低語聲音的異國語言,微微側身看見不遠處宋教練和胡教練兩個人也不知道是因為喝酒還是争執,昏黃的燈光下看得清耳根都是紅彤彤的。
即使聽不懂兩人的話,但大概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麽。
“現在的年輕人啊……”老教練轉身回來搖搖頭自言自語,将酒杯裏最後一點酒一飲而盡。
作者有話要說: 确實clean這麽多現實中不太可能~但咱們是小說~就短暫的享受一下不可能的奇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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