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83

第二日, 剛剛抵達的中國隊正式進入訓練模式。

按慣例,第一天開始前需要明确時間與人員安排,本次集訓是馬文教練所在俱樂部與國家隊合作, 雙方都派出自己的精銳教練組與後勤組成員為選手積極備戰, 人員多, 安排的事項也幾何數量翻長,組別、輪次、排冰、時段……教練組早已做了事無巨細的安排, 最終選手拿到的都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時間表。

宋心愉與馬文教練分別指導男單選手們的滑行和跳躍,胡一鵬教練則負責合樂訓練,體能及運動健康教練混編成一個團隊,為每個奧運選手制定了具有針對性的計劃, 專業至極。

麥考爾從沒想過有機會與何煥同一塊冰場訓練, 他對何煥的感覺十分特殊, 一方面他這個年紀的青年選手大多是在何煥璀璨戰績和榮譽光環照耀下成長起來的,說不崇拜敬仰這位如今冰壇的王者是不可能的,可是,作為最被看好的新一代男子單人滑選手領袖, 誰又甘心永遠屈居人下?何煥自然也是他挑戰的目标。

和這樣一個人同場訓練,麥考爾一時心境複雜。

尤其是昨天他見何煥頹廢狼狽後,不由對個中緣由多加思忖, 然而今天, 就在集訓開始前的安排時間, 何煥不但準時, 更是提前來到冰場, 頭發面容無不整潔幹淨,訓練服不見褶皺汗漬,訓練箱和背包纖塵不染。

最重要的還是何煥與昨天判若兩人的神态。昨天的他說是兩個月沒出過門每天只窩在沙發裏打游戲的死宅旁人都會深信不疑, 沒精打采的倦容和惺忪睡眼卻在僅僅十幾個小時相隔的此時消失無蹤,何煥與平常比賽前嚴陣以待的模樣別無二致,步履輕快,儀态端正,沉靜且從容自信地踏進訓練中心,在無數認出他身份的崇拜豔羨目光中穿行目不斜視,直至他們身邊。

“時差調好了?”埃文斯是不會對何煥的職業素養與面對訓練時的克己自律有任何擔憂的,他今天的樣子完全在意料之中,打招呼的語氣尋常不過。

“嗯。”何煥用淺淡微笑和肯定回答謝過朋友關心。

根據集訓新安排,何煥、尹棠、埃文斯和麥考爾每日第一個訓練項目是滑行。

宋心愉的滑行課永遠是從畫圖形開始。

這一套頗為老派的教學方法讓埃文斯有一瞬間恍惚,恰如往日在跟着雷普頓教練訓練。

但尹棠和麥考爾就沒那麽習慣了。

他們從小都是以陸地訓練開始再上冰,這次只是簡單在場外熱了熱身就換上冰鞋,開始用刀刃留下的痕跡畫出宋心愉給出的指定圖形。

四個人的圖形是一樣的,然而當何煥和埃文斯幾乎同步完成一個圖案時,另外兩個人才畫了一半不到。

等到何煥和埃文斯已經完成任務,尹棠和麥考爾早就鼻尖上都是汗珠,仍然在沖刺一半的定量。

“你們宋教練……她是教速滑的嗎……”尹棠滑完後上氣不接下氣的問何煥。

“你們原來不滑這個的麽?”何煥也很驚訝。事實上尹棠的滑行并不差,甚至在何煥看來可以說很好,比自己或許略微遜色,但和其他選手比綽綽有餘,完全滿足現行規則對四級滑行認定的要求。但剛剛他也無意間注意到尹棠滑圖案時格外吃力。

麥考爾差得就更多了,他的強項是跳躍和旋轉,滑行本就和其他三人有一定差距,因為個人經歷的原因錯過冰上打基礎的關鍵時間,在滑行上顯得有點粗糙不說,用刃清晰程度經常是技術裁判特殊照顧的對象,他滑完整個人都是暈頭轉向,腰部腿部肌肉酸得發顫。

宋心愉明顯對這個訓練狀态不是很滿意,語氣都又強硬嚴肅幾分:“先說何煥,你們滑得還可以,但是很多弧沒有壓住刃,不說速度比平時慢,單單就細節的處理也有不少瑕疵;還有埃文斯,我相信你在雷普頓教練那裏打了很棒的基礎,看得出你用刃和滑行技術很有北美老派選手的過硬水平,但可能是換教練後太久沒有鞏固,你的問題大多出在直線和角度之間過度上,忽快忽慢,這是對用刃控制力不夠的表現。至于尹棠和麥考爾……”她的眉頭緊了再緊。“你們感覺到累,是因為沒有系統訓練過滑行圖案所需要鍛煉的腰部腿部肌肉群,你們自己也看到了,在技術上是完全不足的。”

她一點也不因為其他三人是別人的學生而口下留情,每個詞都鞭辟入裏,沒有任何修飾和委婉,直戳問題本源,半點情面不留。

但這恰好是集訓的意義,各有強項的教練針對性教學,如果為了所謂情面顏面只挑好聽的說,那也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我已經和你們每個人的教練交流過,針對你們今年的選曲,我們制定了一個分階段的計劃,我已經在何煥身上試驗過一部分,進步效果還算比較明顯……”

明明就非常明顯。

何煥是不會唐突說話打斷別人語句的,但他忍不住在心裏這樣想。

宋心愉說着拿出三張紙分別遞給除了何煥以外的三個人:“這是你們在集訓期間需要額外練習的冰舞規定舞舞步。”

每張紙上都有國際滑聯針對不同舞種繪制的規定舞圖形,只有麥考爾的紙上仍然是簡單的手繪圖形。

看出他臉上的疑惑,宋心愉稍微放緩語氣說道:“你還沒有到能滑這個的程度,這是馬文教練的建議,你還需要多在基礎上下功夫。”

麥考爾努力克制內心的沮喪,點點頭。

埃文斯拿到的是午夜布魯斯的舞譜,尹棠則是金色華爾茲。

“你的是什麽?”尹棠問何煥。

“波爾卡。”何煥回答。

“但是我有個疑問。不知道可不可以請教教練。”埃文斯問道。

“你說。”

“我們是一定要通過練習規定圖案達到冰舞選手的水平嗎?我覺得……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至少對于單人滑選手來說。”

宋心愉似乎很滿意這個問題,笑容替代了嚴肅表情:“單人滑選手想要達到冰舞選手的滑行水平是不大可能,但不代表你們不能用冰舞選手的方式來訓練,牢記基礎舞步可以幫助你們在完成接續步時多出更有餘裕的技術條件。如果你們還有顧慮,我可以用示範說明。”說完她揚起下颚,示意何煥重新回到冰面。

果然教練會讓自己示範。

何煥聽話點頭,脫下保持體溫的厚衛衣外套,露出訓練T恤,然而從領口袖口鑽出的脖頸和手臂上滿是肌肉繃帶橫亘的乳白色,幾乎像已經把他從肩頸的斜方肌到手肘的三頭肌都牢牢固定一般,看上去觸目驚心。誰也沒聽說何煥有受傷的消息傳出,看到這畫面其他人多少有點震驚。然而何煥像平常一樣站在冰面靠前的位置上,開始滑行。

沒有伴奏,但仍然看得出他滑得是極為快速的二拍子,在每個停頓技術點都只是短暫停留,就飛快消失用步伐奔赴下個要點。

“你們訓練時也是一樣,不需要掌握冰舞的握法,只需要記住舞譜上男步的圖案要領。”沒有辦法從宋心愉臉上看出她是否對何煥的表現滿意與否,她只是平靜向所有學生陳述要求,唯有目光順着何煥一直移動,“這會對你們的成套節目滑行效果有很大提升。”

三個人并沒時間細想宋心愉的話,他們的目光都被何煥吸引,牢牢附着在他刀刃和冰面之間那些紛繁缭亂的步伐上。

宋心愉說男子單人滑選手做不到冰舞選手的滑行技術真的是太謙虛了,她不是已經教出一個了麽?

尹棠平常在國家隊集中訓練的經驗比埃文斯和麥考爾要豐富得多,因此隊內冰舞選手怎麽練圖案,他沒試過也見過,能把圖案滑得這樣幹脆清晰且速度出衆的,恐怕只有師姐朱緋有這個水平,何煥的滑行能力已經不在優秀冰舞選手之下了。

這實在太恐怖了。

盡管他知道何煥滑行一向在男子單人滑比賽中傲視群雄,但埃文斯和成明赫也是滑行上頗有建樹,至少自己看來不輸何煥,但今天,看到何煥的示範他才意識到,這一技術層面的領先究竟是什麽意義。

埃文斯也無法相信。他扪心自問,一直以來并不認為自己在滑行上比何煥差,多年嚴苛的基礎磨煉讓他有信心在賽場上與何煥較量滑行水平,只是眼見半年後自己的對手在滑行上又突飛猛進的進步如此之大,想說半點都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何煥的學習能力才是他真正的天賦。

“總之,就是這樣,我相信你們的實力也可以完成何煥能完成的事情,你們不是我的學生,但就像今天早晨說得那樣,從今天起,我會像要求這小子一樣要求你們,可不能偷懶,聽到了麽?”宋心愉遞給滑完回來的何煥他的毛巾,回頭朝三個“新”學生莞爾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好累,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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