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魚片粥
天氣一日涼過一日,秋風再刮個幾遭,湖外青山便紛紛穿起了紅衣。
小姑娘穿着一身紅花夾襖趴在牆頭,絮絮叨叨着霜降啦他們要去給爺奶家送柿子,她不想去,但是爹爹娘親都要她去。
小警長一如既往地安安靜靜聽她說話,偶爾用毛茸茸的小腦袋去拱一拱她,想要逗她開心。
“爹爹的柿子可好吃啦,特別的甜。小神仙有給貓貓吃柿子嗎?”小姑娘摸摸它冰涼的小耳朵,“你耳朵好冷啊。”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給貓貓捂耳朵。
小孩子的手心暖烘烘的,小警長擡起頭,去舔她的手腕。
貓咪的舌頭軟軟的,帶着倒刺,舔起人來有點疼也有點癢。小姑娘被舔得咯咯直笑。
“囡囡!”繡娘的聲音遙遙傳來。
小姑娘一邊答道,一邊慌慌張張跳下木樁。
“哎呀!”
她一個不注意,與下面路過的人撞個正着。
那是個衣衫有些單薄的少年郎,抱着個花色補丁書袋,正揉着腦袋懵懵地看着她。
“對不住呀。”小姑娘說,“你沒事吧?”
“沒事。”少年郎低下頭,快步跑走了。
小姑娘看了他亮眼,又仰頭沖牆頭的小警長揮揮手,才朝着繡娘跑去。
小警長一直看着她,直到小姑娘如乳燕投入母親懷裏,才跳下牆,往正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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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廳裏透出了一股甜甜的味道,已經好久了。縱使小警長重來不嘴饞,也好奇得想要去看上一看了。
靠近廚房,甜味越濃。
小警長探頭一看,長安正在廚房裏熬制果醬。
那果醬是用柿子做的。
舟販一大早就給貓咖送來了一筐,他在不同河道裏穿梭,賣的都是現下時節裏最好的柿子。
顏色火紅,入手軟綿,一個個形狀飽滿如同小燈籠。輕輕一撕,軟軟的果皮落下,稍不注意就有黏糊糊的果汁溢出來。吃上一口,又甜又軟。
那麽一大籮筐,顧長安一時半會兒也吃不完。就留了幾個嘗鮮,剩下的都切塊進了鍋。
柿子塊添上生靈草水慢慢的熬,國內翻滾後,便将熟透的柿子一點點碾成果泥。再加入白糖繼續熬制。
待到鍋中果醬濃稠,一點點鼓出小泡泡了,那濃郁的甜味就絲絲縷縷地充滿了貓咖。再滴上幾滴生靈草漿,待到草漿化開,靈氣都融進果醬之中,便能起鍋了。
一整筐的柿子,顧長安在白七的幫助下熬制了三鍋,才将将弄完。
裝果醬的瓶子與裝糖果的瓶子一致,都是矮矮胖胖的玻璃瓶。新鮮熬制的果醬倒入其中,就像是夕陽中的流雲,有些金燦燦的好看。
見小警長過來了,顧長安就笑道:“咪咪一會兒要嘗一嘗哥哥新做的果醬嗎?”
“喵嗚~”小警長立刻應了一聲。
貓咪的舌頭是嘗不出甜味的,但果醬裏濃郁的靈氣吃起來格外叫貓舒服。幾只小貓咪都吃得嗷嗚嗷嗚,頭也不擡。
在貓咪們那裏得到了好評,顧長安就伸了個懶腰,說:“我去給他們送點。”
他特意做了一鍋沒有加入生靈草漿的柿子醬,這一鍋柿子醬可以在店裏售賣,也比較适合送人。
給隔壁的竹裏花還有幾位日常比較照顧自己的掌櫃送去了果醬,又在附近行商那裏買了兩串糖葫蘆,才信步漫游回到貓咖。
走到門口,卻見角落裏縮着個衣衫單薄的少年人。
冬日将至,天黑得早了。此時夜市才開,天卻已經昏暗下來。那少年人坐在牆角,借着玻璃窗透出的光,正在看着幾張寫有字跡的紙。
顧長安多看了兩眼,那少年郎就發現了他。當即便急匆匆的收拾紙張,想要跑開。顧長安見狀,趕緊進了屋。
少年人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跑。
這大名鼎鼎的貓老爺沒趕自己,那……應該就是可以借光的意思吧?
他透過那剔透的琉璃窗,看着貓老爺走出了正廳,不知去了哪裏。猶豫許久,才再次坐了下來。
再看一會兒,只看一會兒他就離開。
顧長安抱着小警長仰躺在葡萄架下的逍遙椅裏。
貓咖裏溫暖和煦,他穿得單薄,一邊梳理着小警長的毛,一邊擡頭看天。
頭頂的天空漫起夜色,就有星星點點的星光從天幕裏透了出來。他搖搖晃晃地看星星,又指揮一個鏡頭飛到貓咖外的角落裏。
那沉迷看紙卷的少年郎不知道自己頭上多了雙眼睛。他默背着紙上抄下的篇章,直到夜市快要散場,才急忙忙地往城外跑去。
鏡頭懸停在城門不遠處,見他排着隊安穩離了城,顧長安才把鏡頭收回來。
第二天那少年郎又來了,還是縮在那個位置,默默地看着幾張紙卷。
竹裏花來給顧長安送菊花時瞧了個正着。他猶豫半天開口:“貓老爺,你門口那小娃子,不驅逐了嗎?”
門口有這麽個型若小乞兒的玩意,總歸是影響生意的。
“驅逐了作甚?”顧長安笑着将花擺在吧臺上,“古有鑿壁偷光,今日我借他幾個光又何妨?”
竹裏花聽了也笑,将話轉到了近日的流民上:“近日城外的流民越來越多了,貓老爺出行時可要小心。”
顧長安一怔:“流民?”
竹裏花點點頭,與他細細說來。
天氣愈來愈冷,杭州府外的流民明顯增多。他們大多都是因戰争與天災而失去家園的百姓,夏日時還能躲在山中,深秋時就冷得離了山往城裏來。
此時已經在城外聚了起來。
顧長安聽了這消息,想了許久。第二日就帶着白七往府衙去了。
最近是第三批的秋收日,馬儀忙得腳不沾地,已經許久不見人影。到了府衙,果然撲了個空。
這位新任知府帶着人去城外幫助秋收順便統計田地去了。
招待顧長安與白七的,也是個熟面孔,似乎也去過店裏幾次。聽了顧長安的來意,他便笑着道:“貓老爺有所不知,流民登記還地的事情,我們老爺一直在進行。”
陛下與朝中都鼓勵流民就地安置開荒,西湖邊上肥沃的荒地也從來不少。馬儀到任後便一直在進行流民安置工作,也在杭州府修建流民安置所。
但一切工作都需要時間,夏日時那些吓破膽的百姓為了身家性命,也很少下山來。派去山中規勸的成效也不大,待到城中的流民一清,這工作也就擱置了下來。
“那現下,你們老爺準備如何?”顧長安問。
天涼了起來,也早就過了播種時節。現下讓這些身無長物的流民們去西湖開荒,顯然也不合适了。
“這倒也有舊例可循。”那人恭敬地答道,“大抵是在城外,讓大夫們查查有無時疫惡疾,再帶去流民安置所安置,冬日時以工抵債,待到開春,便劃撥一處田地,送他們去開荒。”
這番工作,已然算是比較全面的了。
顧長安了解了一番,就與白七一同離了府衙。
在衙門之中,有人給他點着火盆,倒也不覺得冷。一離開衙門,初冬涼飕飕的風一刮,顧長安就打了個哆嗦。
“好冷。”
他衣櫃裏這個時代的衣物,都是一些寬袍廣袖與輕薄便衣。加之他總在貓咖裏待着不出來,這偶爾一出門,還真忘了自己能在外衣裏塞厚毛衣。
白七一聽,手中頓時多了件披風。他将披風給顧長安系好,問:“走回家麽?”
“嗯。”顧長安點點頭。
河坊街依然熱熱鬧鬧的,看不出受影響的模樣。他們還遇到了舟販。那舟販拖了個板車,正在替人運糧。
一見顧長安,他就先笑開了:“貓老爺!”
“怎得今日在做這個?”顧長安也笑。
“替城內這些鋪子去收的新糧。”舟販道,“他們給的工錢高哩。貓老爺可要收些新糧?新糧熬粥好吃的咧!”
“不啦。城外情況還好麽?”顧長安問他。
“還挺好的。”舟販說。
那可是錦衣衛守着的地方,誰敢鬧事呢?
他說了好,顧長安也放下心來,跟着白七慢吞吞地回了貓咖。
一開門,尺玉就沖了上來:“長安冷冰冰!”
它貼着顧長安的臉喵喵叫:“但是尺玉暖洋洋的。”
顧長安抱着尺玉,冰冷的手沒多久就暖和了起來:“我們尺玉果然暖洋洋的。”
“所以今天的尺玉可以不吃貓飯嗎?”它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美瞳全開,格外可愛地看着顧長安。
顧長安被它萌得神魂颠倒,當即就說:“可以可以,我們尺玉想吃什麽都可以。”
尺玉得意洋洋地給了小白虎一個眼神。小白虎蹭了蹭顧長安,就乖乖巧巧地蹲坐在了顧長安身邊。
反正不管尺玉吃什麽,虎虎都必須有一份噠!
顧長安看着它倆,有些無奈地将披風與尺玉一起交給白七,才說:“我去做飯。”
出門之前,他在砂鍋裏炖了一鍋粥。
那米是昆侖提供的。聽昆侖說,他們山門裏有一座山頭,專門種着這種給低階弟子服用的靈米。食之味道尚可,就是同一個做法吃了幾百年,他老人家實在有些熬不住。
顧長安想了想,便熬了一鍋魚片粥。
魚片也是上次昆侖提供的。這是一餐徹徹底底的靈食。
此時靈米已經在砂鍋中沸騰噗通,清淡卻悠遠的香氣已經溢滿了貓咖。顧長安揭開鍋蓋看了看,便有條不紊地将早已準備好的魚片加入了沸騰的靈米粥裏。
蓋上鍋蓋,再開始準備調料。
少少的一些油,并蔥姜蒜與鹽分,再加上一點香菜與黑胡椒粉。待到切得最薄的魚片已經融入米中,這一鍋魚片粥也就做好了。
剛一出鍋,門口就傳來了“歡迎光臨”的機械聲。
馬儀站在消毒間裏撣了撣衣擺,對着像他走來的白七道:“我剛回城,顧小郎君尋我可是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