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更】

張文弼看着貓咖,有些心痛。

原本楊士奇找到他時,說那貓咖多有些神異之處,他還以為是何等神妙。結果卻只是這般小的一個宅子麽?

縱使這宅子有一整面的琉璃窗,上面還有一整個琉璃小閣。可它卻依然……只是一棟小宅子啊!

他們的小貓精怎麽能住在這種地方!

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張文弼自己是受過那只大白貓的恩惠的。

當初陛下跟着他們一同出征,駐紮漠北、人困馬乏,大半月沾不到一點葷腥的時候,都是那只大白貓獵野兔獵狐貍給他們加餐。

那實在是一只姿态傲慢卻身手矯健的厲害貓咪。

張文弼至今都能想起那只貓在軍營裏緩步慢行的姿态。

它那樣完美,誰見了都會喜愛它的。

更別說……張文弼還是親眼看着大白貓去世的。

先皇病逝那年,他護送陛下回京,一同被叛王截殺。那只漂亮純潔的小貓救了他們所有人。

它純白的皮毛染上深紅的污穢,在叛王驚惶的嘶吼聲中,化作了點點流光。

連逝去都那麽美。

張文弼偶爾會夢見這一幕。偶爾也會想,一只妖怪,要懷着什麽樣的感情,才會為了自己的主人豁出命去?

他想着想着,便也就淡忘了這些事。

可楊士奇突然上門,将這大半年種種事講給他聽,他便又想了起來。

杭州府有一只貓妖入世,他給鄭三寶送望遠鏡保出航平安,給陛下送仙草靈藥調理身子,還引天雷劈了杭州府的貪官污吏。

莫說是陛下了。就連張文弼自個兒都在想……莫不是那只大白貓回來了?

雖說那貓咖小掌櫃是個人,但沒見那故事裏都說,妖怪成精了都會化作人身嘛!

……雖然這個人身與他想的很不一樣就是了。

張文弼看着眼前的小郎君,一時激動,一時失落,心裏着實百味陳雜。

“您是哪兒不舒服呢?”顧長安問他。

張文弼幹巴巴地:“嗓子有些癢還有些痛,感到口幹還發熱。”

顧長安便了解的點點頭:“您稍等。”

張文弼看他回到吧臺後,不知在幹些什麽。一時間失落又漫了上來。

怎麽回事,他們的小貓精永遠只會用鼻子看他,哪裏會有這麽溫和知禮的樣子?

難道他與陛下都猜錯了?不是小貓精?

不過這麽親近陛下,就算不是小貓精,也該是小貓精的親朋吧……?它們貓一窩不是會有好些個貓崽?小貓精應該會有個很龐大的家族吧。

張文弼亂七八糟地沒想出個名堂,眼前就被怼了個藥碗。

那讓他失落的小郎君言簡意赅:“喝。”

哎,這态度就對了嘛!張文弼一時又覺得舒服了。也沒讓随從試藥,接過來幾口便将那碗黑湯給喝了。

喝完才反應過來,這藥……怎麽是甜的?

“您觀察觀察。”顧長安拿回藥碗,“若是半個時辰有所緩解,就将這藥給您家其他幾位老人帶回去試試。”

“哎,你……”張文弼剛開口,就見月亮門外走進來一只小貓。

那貓真的太小了,一生毛蓬松松的撐着,感覺也就一個球大。它慢條斯理地跨過月亮門,朝着張文弼走了過來。

張文弼目不轉睛地看着它,雖然顏色不對,大小不對,連走過來的姿态都像一個毛絨球滾動。

但他就是莫名覺得,好似又看到了當年那只貓巡視軍營的樣子。

張文弼不由得正襟危坐。

金色小貓球跳到沙發上,在距離他的不遠處端坐,一雙金眼睛圓溜溜地看着他,突然道:“喵。”

張文弼:“……”

怎麽辦,該說什麽話才好!

毛茸茸的小貓不滿地看着他。

連神情都很像啊!那年他想片陛下的兔腿,那貓便是這般盯着他的!

張文弼壓低了嗓子,悄聲說:“陛下雖然身子有些虛,但情況還好?”

“喵嗷。”金色小貓球便應了一聲。

張文弼便又說:“你們怎麽會住在這般簡陋的地方?雖說軍營裏更簡陋,但這不是軍營麽。”

“喵嗚?”

“喜歡亮晶晶,很好嘛!陛下那裏有許多琉璃器……但這宅子,确實也太……”

不是他張文弼嫌棄貓咖,而是這宅子真的是……

太小了吧!

就算琉璃窗值錢。可這正廳小得一眼便能看透,月亮門後的院子,瞧着也不怎麽大。難得有個院落,還連個景都沒有!

難怪鄭三寶寫信與陛下說,這顧郎君生活很是簡樸。

連朝食都只有一碗奶粥。

平日裏夕食也不豐盛。

張文弼越想越不是滋味。

不管這小郎君是不是他們認識的那只小貓精,但總歸與那只小貓精有關系。

便是憑着過往,也不該讓他過得這般艱苦!

“顧郎君。”張文弼喊道,“雖坐北朝南四方有型,但這宅院着實是小了些。我家老爺在杭州府有間宅子,五進大小……”

白七迷迷糊糊中聽到這話,眉頭一皺就出現在了正廳裏。

張文弼看着突然出來的白發郎君,不由得停了話頭。

白七迎着他打量的視線,開口道:“廳裏喝茶缺點意趣,不如到院中來賞景品茗。”

張文弼早就想進院中仔細瞧瞧,此時聽他開口,便笑道:“那我就來院中坐坐。”

他跟着白七穿過月亮門,腳步一落,眼前景陡然一變!

身後的貓咖還是那個貓咖,門後的院子卻已然不是他看見的那個院子了。

冬春交接之時,萬物本該蕭條,可這院子裏卻開滿了繁花。月亮門外是一道淺溪,溪水潺潺之中,有靈魚擺尾。

一座小石橋架在溪上,一旁的桃花枝垂落,站上橋頭,便能嗅見桃花的香氣。

穿過石橋再走兩步,眼前景便又有了變化。

遠處是重重青山,近處有湖上觀景亭。暖風襲來,便吹得亭上風燈叮當作響。踏入亭中,便會發現湖上有倒置的星河。

淺薄的霧氣籠罩着湖面,星光便于霧氣之中閃爍。

“這院子,張國公可還看得上?”白七開口道。

張文弼眼色一凜:“你認識我?”

白七勾了勾嘴:“都是老熟人了,還需要自我介紹?”

張文弼腦中突然一清!

大白貓、小白虎……化為人形的白發郎君。

難道,難道這才是!

他不由得細細打量白七。

冷了冷了點,可真有那大白貓拿鼻孔看他的傲慢勁兒。

誰知下一刻白七就說:“我不是那只貓。”

張文弼眉頭微皺,怎能不是呢?他剛要說服自己接受貓貓變老虎這樣的慘痛事實。

“他不記得你了,你別說漏嘴了。”白七說完,又問,“這宅子可襯得上他了。”

“……自是襯得上。”

白七又問:“比你們那五進大宅如何?”

張文弼:“……自是比它好的。”

白七便滿意點點頭,負手離開了觀景亭。

張文弼坐在亭中,看着白七走遠的背影,實在想不通這只老虎精與他說這些,是有何用意?

與戰事無關的事情,張文弼從來都懶得費腦子。想不通,那就幹脆不想。

他安然坐在亭中,只覺這景色确實美極。群山之上有飛鳥,碧青湖下有池魚。倒也是個适合貓貓生存的地方。

剛剛那白發郎君,說他不記得我了。

顧郎君難道真的是故人,哦不,故貓嗎?

要真的是他們的小貓精,這脾性變化可真大。重新修成人身,定然也吃了不少苦頭吧……

這事兒得讓陛下知道,一定得讓陛下知道。不能他一個人心疼。

還有這貓咖聽聞有不少貓,難道他們家小貓精,把自己在塵世之外生存的地方,都搬來了麽?

那怎麽就不去找陛下呢?

想不通。張文弼咂了咂嘴,算了,不想了。

剛把這年頭丢開,他突然捕捉到了一聲極其微小的貓叫聲。

那叫聲與平日裏的貓都不一樣,聽着像是發丨情了,嘶嚎得令人心驚。

可分明是嘶嚎,聲音卻特別的小。

張文弼側耳細聽,那嘶嚎聲驀地變大,遠處突然襲來一道黑影——

“嗷嗷——!!!”

什麽東西?!

張文弼側身一滾,直從觀景亭中滾了出去。同時他一摸腰部,卻沒摸到一直佩在腰間的長刀。

糟了!他今日沒有佩刀!

“喵嗷!!!”

黑影再次襲來。

這次他看清了,那居然是一只純黑的貓!

那貓渾身漆黑,雙耳大耳尖,一雙眼睛紅欲滴血,最重要的是——它身後垂着兩條尾巴!

“來人!”張文弼一邊躲避一邊抽出随身短匕,沖着黑貓就沖了過去。

“別殺它——”顧長安從正廳裏跑了出來,白七的動作卻更快。張文弼只覺得眼前略過一道白色虛影,那黑貓便已經倒飛了出去。

“嗚嗷——”

黑貓發出一聲凄厲哀嚎,竟然直立膨大了起來。

“這是個什麽東西!”張文弼驚呼出聲。

“別傷它!”一旁的顧小郎君還在喊,“制住它就行!”

白七聞言比了個手勢,沖着那黑貓一個疾揮——只見那貓驀地飛上天,又以極快的速度被貫進了碧玉湖中。

湖水轟隆,炸起巨大水浪。

那水浪打至二人面前,張文弼眼前便突然多了道屏障。水浪沖上屏障一分為二,繞開兩人打在了身後的桃花樹上。

“怨氣入腦,泡個澡冷靜冷靜。”

白七淡定地說。

作者有話說:

張文弼:貓貓喜歡亮晶晶,給它給它。

張文弼:貓貓只有小院子住,好心疼。

今天日不動三更了,我好疲憊哦jpg

但是應該能日個二更!=3=

六點更二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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