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給殿下捶腿.....……
從寧府出來,唐絮之鐵青着一張俊臉,耳邊回蕩着寧伯益的厲呵:“你拿什麽身份跟我詢問阿瑤的下落?你算個什麽東西?”
自從蟾宮折桂一路高升後,唐絮之在朝堂上鮮少受到這樣的冷遇,連身為鎮國公的父親都會禮待他三分,也只有寧伯益會對他呼來喝去,還當他是曾經那個無依無靠的庶子麽!
寧府的待客之道,他不敢恭維,若非為了寧瑤,此生都懶得再踏入。
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裏還是有些擔心寧瑤的身子,擔心她相思成疾。
鎮國公府的車夫走過來,“七公子回府嗎?”
唐絮之負手看着往日與寧瑤走過無數次的深巷,眸光晦澀。若是能回到與寧瑤決裂的那晚,他一定會哄哄她,他們也就不會鬧到退婚的田地,寧瑤也不會病了身子。
“送我去城西莊兒巷子。”
城西的一處宅子內,伶娘跪在床前,雙手捧茶,“闕公請用。”
一身蜜合色雲雷紋深衣的鄭闕接過茶漱了漱口,又吐進盞中,遞還給伶娘,“劉伶啊,枉我以為你是個機靈的,竟被一個從五品小官拐作外室,叫我這幾年的心血付之東流,你不打算給我個解釋解釋?”
伶娘低眉順眼,深知唐絮之養外室的消息是鄭闕放出去的,其目的就是為了報複她。
“求闕公看在往日情分上網開一面,奴家對唐大人是真心的,不想......”
“真心值幾個錢?”鄭闕索性說了實話,“咱家培養你,是讓你留着清白身子去伺候五皇叔的,你倒好,自貶身價,呵,一把賤骨頭。”
伶娘不停地磕頭,“求闕公給奴家一條活路,奴家什麽都願意做。”
鄭闕哼笑,用鞋尖勾起她的下巴,“殘花敗柳之身,五皇叔是瞧不上了。明日亥時三刻,在你的老窩,咱家要宴請遼東貴客,記得提早到。”
伶娘渾身冰冷,跪在地上哆嗦不停,卻不敢當面拒絕。等鄭闕離開,她癱坐在地,惱恨自己的出身。
也是頭一次生出求唐絮之納她為妾的心思,這樣一來,鄭闕斷不敢輕易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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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阮氏見唐絮之離開,才拉着寧瑤走出府門,乘車去往布莊。
因着寧瑤和寧樂的穿衣打扮皆不同,阮氏想着為次女添些豔麗張揚的衣裳頭面。
馬車抵達京城最負盛名的綢緞莊,這裏是官夫人們經常光顧的店面。
阮氏出手闊綽,店家自然願意将最好的布料呈上來。
在挑選了幾匹彩暈錦後,阮氏選中一匹新到的蜀錦,卻被店家告知,這是刑部唐大人為愛姬訂的布料,專門從川西一帶運來,不能售賣。
刑部唐大人......
阮氏冷笑,語調轉冷,“難怪這麽花裏胡哨。”
寧瑤站在一旁,看着上好的蜀錦,清瞳無瀾,正想着如何消解母親的火氣,身後忽然傳來唐咚寶的聲音。
“阮夫人!”
寧瑤轉身,見梳着垂挂髻的小閨友跑進來,立馬扭頭靠在母親肩上,偷偷戴上面紗。
唐咚寶朝阮氏福福身子,“夫人也來挑選布料?”
不比寧伯益還要裝裝樣子,阮氏近些日子最見不得鎮國公府的人,偏生唐咚寶是自己看着長大的,也不好埋怨什麽。
唐咚寶很怕阮氏厭惡她,緊張的直摳掌心。
寧瑤看向母親,小聲道:“咱們瞞不住咚寶的,一會兒我跟她說說私話兒,先不跟您回府了。”
這時,鎮國公夫人帶着侍女走進來,面上也很尴尬,往昔有多少說不完的話,如今就有多詞窮。
鎮國公夫人沒話找話,指着櫃面上的布匹,“這些是阮夫人看上的?掌櫃的,算我帳上。”
阮氏指向那匹蜀錦,面無表情道:“不必了,我們寧家可受不起。國公夫人還是為庶媳買單吧。剛聽掌櫃說,這是刑部的唐大人為美姬從川西訂來的。”
精明如鎮國公夫人,怎會聽不出阮氏的話外音。她看向掌櫃,用目光詢問,在得到肯定答案後,扭頭吩咐侍女:“拿去燒了!我看着膈應。”
侍女推開掌櫃,抱起布匹就走。
鎮國公夫人扔給掌櫃一錠銀子,“給你的賠償,夠了嗎?”
旋即轉頭看向“寧樂”,“昨兒咚寶還念叨嘴饞臨街的灌湯包了,你們兩個小姐妹一起去吧,我還有話跟阮夫人講。”
大鄞民風開放,女子結伴出行是常有的事,而且皇城治安極好,每條街上都會有巡邏的官兵。
寧瑤握了握母親的手,溫和道:“女兒過去了。”
阮氏沉氣,塞給閨女一個錢袋,“早點回府。”
得了首肯,寧瑤拉着唐咚寶走出店門。
唐咚寶撫撫胸口,“阮夫人生起氣來,可真威嚴,難怪連皇上都要禮讓三分。”
寧瑤笑着搖搖頭,眼梢一斜,“你可知道我是誰?”
唐咚寶剛想說“你是寧樂啊”,可仔細一瞧,大為吃驚,“阿瑤......”
——
寧瑤一邊拉着唐咚寶走向胡同,一邊跟她講起自己的苦衷,希望她能替自己保守秘密。
唐咚寶點頭如搗蒜,“這必須守口如瓶啊,否者你們會被滿門抄斬的!”
相知相交的閨友,是不會在對方有難時落井下石的,至少她們不會。
來到唐咚寶惦念的小店,甫一入店,就見戶部尚書池晚,攜着一個清雅郎君走進來。
池晚還笑呵呵介紹着:“這家店是殿下離京那年開張的,算是老字號了,味道一絕。”
文人雅士多喜歡在風雅娟秀的酒樓、茶肆聚會,很少看見衣冠楚楚的大儒們來到嘈雜的小飯館,一時間,引起食客們的注目。
二人沒帶随從,卻難掩貴氣,尤其那白衣男子,見之忘俗。
寧瑤和唐咚寶也看了過去,唐咚寶擰眉,“那不是小舅舅嘛!他身邊的男子是誰?好俊呀。”
池晚是鎮國公夫人的嫡弟,是唐咚寶的親舅舅。
雖然池晚潇散卓絕,可與那陌生男子相比,還是敗下陣來。
寧瑤認出那是太子殿下,趕忙拉着好友往雅間走,“非禮勿視。”
前半晌剛剛簽了婚書,她此刻最怕瞧見太子,總感覺自己在太子面前是個半吊子。
“那不是寧大姑娘麽。”
身後,池晚調笑的聲音傳入耳畔,寧瑤加快腳步,想要裝作沒有聽見。
哪知,池晚這人熱情的令人發指,不僅帶着太子直接坐進了她們的雅間,還非拉着唐咚寶去看菜牌。
唐咚寶還沒跟寧瑤好好聊上幾句呢,扒着門檻不願走,被池晚拽住了發髻。
“舅舅!”唐咚寶鼓起腮幫,還是被拖了出去。
屋裏只剩下寧瑤和趙修槿。
寧瑤正襟危坐,不敢擡頭看他的表情。不比雪山內無拘無束,回到世俗就好比飛鳥入籠,哪哪兒都是規矩束縛。
趙修槿提起桌上的白瓷壺開始泡茶,“你好像很怕我。”
寧瑤低頭看看自己的紅色衣裙,确認自己和姐姐很像,稍微舒口氣,像一個藏在影子裏的人,做賊心虛。
可其實,趙修槿從未見過真正的寧樂,也從未見過真實的寧瑤。
碧螺春的香氣飄出茶盞,氤氲在鼻端,寧瑤輕呷一口,彎唇道:“這茶濃酽芬芳,唇齒留香,是殿下自個兒帶來的?”
見她避重就輕,趙修槿有些好笑,“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很怕我?”
不知怎地,平日裏溫厚待人的太子殿下忽然變得犀利,似乎一定要從她嘴裏敲出答案。
偷偷瞥了對桌一眼,寧瑤絞弄手指,感覺太子的目光不太尋常,難道也讓人換了蕊兒嗎?還是說,在他看來,定了親彼此的關系就更近一步了?
果不其然,趙修槿再次開了口:“你我既已定親,日後便是最為親近的人,我會護你安然,你也總該有所表示吧。”
寧瑤此時還不知,如趙修槿這樣的高位者,最為渴望的是溫情,最為忌諱的是算計。娶妻對他而言,未必是為了情.愛,但絕不是為了利益。
若非與寧瑤打過兩次交道,知她是個伶俐嬌憨的女子,他斷不會這麽快簽下聘書和婚書。
寧瑤細細品着他話中的意思,腦子卻有些木,她要如何表示才能令他滿意?總不能把心挖出來給他瞧瞧吧。
氣氛僵持不下,寧瑤慢慢挪步到趙修槿面前,忽然蹲了下來,睜着清淩淩的眼睛問道:“臣女給殿下捶腿?”
這個表示夠味兒了吧,絕不是陌路男女能做出來的事兒了吧。
聞言,趙修槿握盞的手一抖,幾滴茶湯飛濺而出,滴落在寧瑤的眼簾上。
有些燙。
寧瑤眨了幾下眼睛,想要忍過去。
那茶湯如晶瑩的淚滴,從她眼尾流下,仿若沁水的幽蘭,嬌豔欲滴。
趙修槿睇着她,忽然擡手揩了一下她的眼尾。
寧瑤眼睫一顫,等着他收回手,可那微涼的指尖久久停在那裏,不明其意。
“我給殿下捶腿......”寧瑤避開他的目光,一對繡拳落在男人的大腿上。
趙修槿收回手搭在桌沿,下意識的摩挲指腹,感覺這抹觸感比榛果椰露還要絲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