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矯正第十六天

腐爛的氣息和消毒水混合,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怪味,五條悟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甚至拿手捂住了口鼻。

“都是個老頭子了,連最後的體面都不打算保留了嗎。”

這個味道來源不是什麽外物,而是五條老家主自身。他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身上插.滿了管子,被各種儀器吊着命,全身上下散發着如屍體一般的惡臭,

五條悟盯着病床上的老人,那張看不出原型的臉,怎麽都無法和記憶裏「父親」的臉對上號。

老人渾濁的眼球一轉,直勾勾的對上了五條悟的視線,他似是看清了來者是誰,喉間發出低低的笑聲。

“……你來了啊。”如破敗的空調機一般,明明是口中吐出的話語,在五條悟耳中卻和噪音沒什麽區別。

老家主的身體雖已半步踏進黃泉,但他的腦子還正常的運行着。他牢牢的抓着五條家,手裏的權利一樣沒放開。

“悟。”老人喊他的名字,布滿褶皺的眼皮耷拉下來——長時間的注視使他力不從心,老人調整着病重的身體,把力氣放在了說話上:“…你做出……決定了啊。”

這是他正妻的孩子,是寄予厚望、最有天賦的孩子。

這位在家族只手遮天的老家主了解五條家的一切,他知道五條悟對家族沒有好感,知道五條悟遲遲未分化,也知道……

以五條悟的聰慧程度,就算不依靠家族,僅僅用個人名下的資産,也能做出不小的名堂來。如果五條悟真的不打算繼續和家族往來,只要和往常一樣待在東京,等老家主咽氣後,他與五條家的最後一絲聯系也就斷了。

那些兄弟姐妹不會沒眼色的去為難這個放棄繼承權的長子——老家主也有留下後路,不會讓別人動他最出色的兒子。

至于原因……

老家主瞌上了眼,思緒卻沒有停止。

這位如此厭惡自己的孩子來到這裏,說明……他有需要家族的地方了。

更進一步說,就是五條悟想明白,要繼承家主之位了。

Advertisement

五條悟對老家主沒什麽好臉色,也沒什麽尊重老人的意思,他切入主題,問道:“如果我分化成了女性,你也會把家主之位給我嗎。”

記憶中那位有着「母親」身份的女人,總是日複一日的叮囑他:你要成為男人。

結果別提男女了,自己十二歲之後一直沒有分化,給予希望的同時又把刀尖懸在她的頸椎,令她擔驚受怕,憂郁成疾倒下了。

「母親」要求他成為男性,那麽這位「父親」呢?

“會的。”老家主閉着眼說:“你不夠格的從來不是性別,而是性格。裏間和千枝是除了你之外、我最優秀的兒子和女兒,但從客觀來看:千枝不如裏間,而裏間不如你。”

出生在京都老宅的五條悟對兩人還算有點印象,他們比他大一輪,算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現在已經在五條家的企業工作了。

“她們一直誤會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不給女兒們機會,而是我的女兒是真的沒有兒子優秀。”見到老家主對兒子的偏愛後,側室們紛紛要求孩子們選擇男人的性別,五條悟的「母親」也是這樣做的,這使得五條家的新生女孩根本沒幾人。

五條悟還記得自己偶爾幾次回老宅時,那些哥哥弟弟詫異又忌憚的神情,反而是一開始就放棄了繼承權的妹妹們對這個漂亮哥哥挺有好感。

“‘女兒’一直在我的繼承人選項中,我見過的優秀女性并不少。不如說,只要是人,就不能輕視。人心是最可怕、最難預測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就算悟——他最優秀的孩子分化成了男性,但如果他依舊不踏入老宅,還是那般無欲無求的生活,家主之位是怎麽也輪不到五條悟頭上的。做家主需要的不止是能力,新的繼承人要是沒有欲.求、沒有責任,家族該如何發展?

五條悟百般無聊的放下了掩着口鼻的手:“你在和我談哲學?”

“我在和你講現實。”

老家主咳嗽了兩下,繼續道:“貪婪吧,悟。我了解你,你回到這個家,是想要利用這個家的權勢給你帶來什麽吧。”

那種心情……美化一點,叫志向;直白一點,就是野心。

站立在病床旁的白發男生去看插.電的心率儀,道:“你剛才還說‘人心是最難懂的’,現在又站在哪裏看透我的心了?”

“呵咳咳……”老家主的氣管有些堵塞,笑聲很是怪異:“你可是【我】的兒子啊。”

“【兒子】也是人,擁有獨立的思想。”

“……夏油傑。”

老家主道出了一個名字,五條悟的臉倏得冷了下來。

老家主露出掌控之中的表情:“你不會覺得,你一直生活在五條家之外吧。只要你還在這個世上,你永遠都是【我】的兒子,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深呼吸,肺部灌入了滿滿的消毒水味氣體,五條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我日後是否擁有父親這個事實,是由我決定的。”

只有五條悟是五條家得到承認的兒子,就算老家主以沒有确定繼承人的狀态去世了,他的手下也會認定五條悟為繼承人。

老家主的眼睛徒然瞪大,迸發出了不知名的光:“……你比我想得還要急切一點。”

還以為他的這個兒子需要再打磨一下,現在看來,有着“弑父”覺悟的五條悟,性格都銳利到開始向自己露刺了……那麽,就只剩下一些交接工作了。

五條悟沉下眼睫:“是嗎。”

“看來是相當燃眉之急的事情呢。”連一些後續都不打算做嗎。

五條悟松開了緊捏的右手,将掌心的掐痕遮擋好:“我不需要你的承認和後路,我想要的東西,我會自己得到。”

就像老家主所透露的,值得注意的只有裏間和千枝。但五條悟是正妻的孩子,也有着匹配的能力,他一旦有了繼承家族的意向,成功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之前兄弟姐妹們争得激烈,完全是五條悟不想要這個位置而已。

“這樣啊……”今天說了太多話,老家主也累了,面上顯現出明顯的疲色。

離開病房前,五條悟輕飄飄的落下了最後一句話:“對了,剛才你說你從不會看低女性。”

“娶了一堆側室的人最沒資格說這句話了吧——像你這種人,從女性的裙擺下誕生,然後一邊踩着女性的裙擺,又誇獎女性的裙擺真美……真是諷刺的很啊。”

沒再理會病床上的人有什麽反應,五條悟反手關上了門。

随着門扉的咣啷聲響起,白發男生低頭松開了緊握門把的手掌,心底嗤笑:要不是因為……我還真挺想分化成女性來好好嘲笑你一通。

五條悟的心理性別是赤.裸.裸的男性,之前遲遲未分化的原因,大抵是為了抗拒家族安排而做出的小小反抗。

原本以為保持無性的狀态,是一種對家族的無聲報複。可現在看來,那個老家主完全不在意他的身體情況,估計派人一直監視自己的原因,只是看自己是否适合繼承五條家。

小幅度的扯扯嘴皮子,五條悟笑得虛假,轉頭撥通了一個電話。

“是我。嗯,我決定了。”

通過外部注射激素使得體內的雄性荷爾蒙達到分化界的數值從而刺激身體的分化,對于大齡無性者,醫院一般都是采取這樣的治療方案,同時也能根據患者傾向來選擇性別。

要說「無性」這個身份有沒有給五條悟帶來實際的麻煩——那還真沒有。

和有馬日生不同,五條悟家大業大,根本不需要與外界有什麽交流,且外貌也是男性的模樣,偶爾的外出,也不會因為性別引出禍端。

挂斷了電話,五條悟漫無目的的在老宅晃悠,一邊打開聊天軟件,點進了與夏油傑的聊天框。

他是趁着周末回老宅的,而傑要打工。五條悟專門挑了夏油傑的工作時間來這裏見老家主,而他早已預定的新幹線也快到站了,出了老宅。

五條悟同步掌握着夏油傑的動向,自然知道夏油傑是沒空和其他女孩子約會的。

【傑!q(≧▽≦q)你在店裏嗎,我可以來找你嗎?貓貓探頭.jpg】

編輯完畢,發送。

人類真得是不可思議的生物。

一想到要去見傑,心跳的鼓動與血液的流速就不自覺的加快——這是五條悟控制不了的,但他可以沉下一張臉,做出毫不在意的模樣,對老家主說“夏油傑只是我的朋友,想用他來拿捏我,還不夠”。

在與夏油傑的交往中,要說五條悟完全沒有一點私心,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就算離了老宅,自己的一舉一動也在老家主的監視之下。高山梓還算有醫德,不會輕易洩露患者的信息,但那所醫院就不好說了。就像五條悟可以知道有馬日生的最新檢查日期,五條家也可以看到他的檢查結果報告。

遇上一個男生,五條家“嫡子”的雌性荷爾蒙大幅度增長,有成為“嫡女”的趨勢,這種結果,老宅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才對——五條悟是這樣猜測的。

然而事實是……

「如果我分化成了女性,你也會把家主之位給我嗎。」

「會的。」

嘁。

他“趨于女性”已經快一個月了,京都那邊卻沒有任何回應,繼續放任他在東京這邊吊兒郎當,沒有任何出手幹涉的意思。

夏油傑出現的時機很好,是很受女生歡迎的那種類型,背景也很幹淨,也确實是他主動來找自己的,非常符合五條悟所設想的工具人。

但本來,傑應該只是一個刺激他分化成女性的“邊緣角色”。

劇本也挺合理的:青春期的高中生對同齡人産生愛慕的情緒,秉着想和他(她)在一起的想法,分化成與之對應的性別……

最後還是自己看到傑和鶴田有什麽隐隐的關系,害怕傑會因此與自己疏遠,火急火燎的跑回京都與這個老橘子見面。

坐在新幹線上,白發男生用手機閱覽專門人士發來的資料。果不其然,鶴田陽是通過五條悟母親家族那邊的溝通安排到東京來的——這個自己沒查到——但看那個女生平常的樣子,估計她也是個局外人。

想通過兒時玩伴促使他成為男性?

這不是和自己思路撞了嗎……

一想到自己和母親的家族被五條老當家看得透透的,五條悟的心情愈發的郁悶,只有列車逐漸向東京行駛、在向傑靠近這一事實,讓五條悟獲得了些許的慰藉。

“……怎麽了悟,臉色不怎麽好啊。”

京都到東京的新幹線需要140分鐘,從車站到傑打工的奶茶店需要60分鐘,在五條悟發了消息後的第三個半小時,他終于見到了傑。

夏油傑上上下下打量着五條悟,見他只是有些倦色,身體沒出什麽毛病,便放下了心,開始算賬:“好歹說聲時間吧,直接說要過來也不說幾點,之後發消息也不回……我現在都下班好久了。”

又怕悟錯過自己,夏油傑只能主動加班,說自己要等一個朋友,并表示不用加班工資。

知道錯在自己的五條悟主動想到了彌補:“嗯,那我請傑吃飯好不好?”

夏油傑警惕的一瞄這個無事獻殷勤的摯友,覺得他總沒安好心:“我是不會回請同價位的飯的。”

“不用啦,傑給我烤個小蛋糕就好啦。”

夏油傑:“我有那麽閑嗎?”

烤蛋糕可是很費時間的,話說這個技能還是為了和同人五條悟拉近關系被迫點亮的,現實五條悟都沒嘗過他的手藝。

五條悟拉着夏油傑的手腕出了店門,笑道:“那就等傑有時間的時候給我做吧。”

黑發男生的懷疑泡泡從頭頂一個個冒出來:不對勁,不對勁,今天的五條悟怎麽這麽……順眼,難道磕壞腦袋了?

過着第N次學院生活,夏油傑見五條悟和鶴田陽真沒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