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矯正第五十天

在距離新年還有13天的時候,?我被一個怪發型的家夥帶走了。

沒去管他怎麽和那個男人商量的,反正男人最終把稻草交付給了他,違了妓的約。

怪發型沒有用那根稻草當标繩,?他等男人走後,随手就把打了死結的稻草扯斷,?問我:“你怎麽不掙脫啊。”

我無辜的回望他。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小心機鬼。”

他探出胳膊來牽我的手,?卻在觸摸到我的皮膚後停下了動作,轉而把身上的大布料脫了下來覆在我身上:“你身上怎麽這麽冷?”

冷嗎,?我覺得還好。

反而是這件大衣,?實在是太燙了。

怪發型的家夥叫傑,我問他是不是要叫他“爸爸”“叔叔”“旦那”……每說一個稱呼,傑的笑就僵硬一分,後來他居然露出了“這樣也未嘗不可”的表情。

不,?我才不要一個只大我兩歲的毛頭小子當我的長輩。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傑的表情很臭,?他一瞟我的下.身,戲谑道:“我是‘毛頭小子’,?你就是‘毛都沒長齊’的小子。”

傑身上沒有錢,他用來付款的都是金子銀子這些珠光財氣的實物,旅店老板娘把他奉為座上賓,給了最好的房間,?但傑看到的房間的瞬間還是有些失望。

“沒有暖氣沒有空調沒有被爐,這個冬天該怎麽過啊……”

我聽不懂前面兩個詞是什麽意思,但最後一個我還是知道的,于是我拉開櫃子,對傑說:“被褥一般都是放在裏面,需要自己鋪的。”

傑怔愣了兩秒,?再次爆笑出聲。

他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說話斷斷續續:“我…說的是‘被爐’不是‘被褥’啊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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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被口水嗆到了。”他笑着笑着就俯下身去,毫無禮儀的在榻榻米上半趴着。

我一下推翻了傑可能是貴族的猜測。

據說貴族大人可是把禮儀看得很重要的,哪家貴族會在外人面前直接打起滾?

我洗了個熱氣騰騰的澡,換上了新衣服,吃了人生中最豐盛的一頓晚飯後,傑招手讓我過去。

傑捧着一張地圖,苦惱着:“京都……不,平安京在哪啊?”

平安京,是天皇大人的所在地。

祖上在平安京當官,流傳下來的書中,有一本講得就是平安京的見聞,因此我對平安京還算略知一二。

我找到平安京形狀的版圖,指給他看:“在這裏。”

“哦。”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知留,你未來的老婆就在平安京,你得努力上京啊。”

老婆,是夫人的意思嗎?

我以前住的地方不算隔牆有耳,是根本連隔牆都沒有,男人與女人做那檔子事的時候我聽得清清楚楚。

14歲不小了,村裏有些人14、15歲便結了婚,我家卻從未商量過我的婚事。我的身量也不算矮,但我的面孔卻很是幼态,加上妖怪之子的外貌和貧窮的家境,想來是沒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菅原家的。

洗完後擦幹的前發垂下,遮住了我遺傳至妖怪的藍眸,傑探手撚了撚我的發絲,道:“知留的頭發有點長了,剪了吧。”

“…………”

看出我的不樂意,傑勸道:“知留不适合那些武士發髻和長發啦,清爽的短發就好。”

“…………好。”

……

夜幕降臨,傑一邊鋪着被褥一邊對伸出一只手指:“你看得到,對吧。”

他說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有一團小小的黑霧從傑的指尖鑽出,扮出了一張不倫不類的臉。

我遲疑着,最終點了點頭。

“是有咒力的啊……記得知留是菅原道真的後代,那麽……”

我生平第一次聽到「咒力」這個詞。傑還在繼續呢喃:“不知道是不是六眼……”

「六眼」,又是個新的稱呼。

“咒力和六眼是什麽?”

傑鋪好床,拍了拍被褥,示意我躺上去,然後傑給我蓋了被子,進了旁邊的另一個被窩,與我的距離不過半米。他又釋放出一個小黑霧去滅了蠟燭,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我跟你好好講講吧,這種教科書上的東西可助眠了,首先是咒力……”

傑的聲音很好聽,像是河川的汩汩流水,清新又舒心,速度不急不緩,他講了「咒力」「咒靈」「術式」「六眼」……還和我說,我的術式應該叫做「無下限術式」。

無下限?

這個時代,「無下限」的概念還沒有被賦予,我只能半懂不懂的接受這個術式名。

也包括了「六眼」「蒼」「赫」「反轉術式」等一系列新詞。

講到最後,傑大大的打了個哈欠:“好了,夏油小課堂到這裏就結束了,知留君有問題的話請明天再問。晚安……”

……晚安。

我把被子上拉捂住頭,在獨自一人的被窩裏細細回想剛才聽到的話。

傑其實已經盡量用簡潔清晰的語言說明了,雖說還是不可避免的有很多沒聽過的詞句,但我居然都能大致理解它們的意思。

還有……傑說了:夏油小課堂。

夏油(geto)

這是傑的姓氏嗎?

夏油……傑。

這些天我一直在旅館,做着傑給我布置的咒力提取作業。傑偶爾會出門,但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帶東西。

“是伴手禮。”

我又學會了一個新詞。

但面對傑贈與我的東西,我總是會有些惶恐,不敢收下。

“行了行了,就當作以前的生日禮物吧。”

生日……是生辰的意思嗎?

……傑是在為我慶祝生辰嗎?

我知道傑在做上京的準備,在他領我回來的第三天,他說那件大衣髒得必須洗了,因此不得不穿上了與當地人相同的衣服,結果當天他就裹着冰渣子回來抱怨:“這裏的衣服質量真差。”

說着,他看向烤在火盆旁、昨日洗了還未幹的大衣,步子一跨就摟緊了正在訓練術式的我,用着極其……虛假的語調:

“知留,你真是個暖烘烘的小火爐!”

火爐……大概是火盆和被爐結合的産物?

在那天之後的每一天晚上,我都極力靠近火盆,把自己烤得熱乎乎的,等着傑的回來。

第四天,他大抵是有什麽事耽擱了,直到半夜三更才回來,進房間時,看到亮堂的燭火和未動的晚飯時,他疑惑了:“你怎麽不先……嗯,先吃先睡?不用等我的。”

在遇到傑之前,我們家一日只吃一餐,偶爾會有兩餐,據說天天吃兩餐的只有天皇和貴族大人。

但傑卻秉持着一日三餐。

我直勾勾的盯着他,語氣洩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委屈:“我怕你再也不回來了。”

傑有些心虛的移開了目光,在我以為他會說“下次不會這樣了”的時候,他脫下外衣,把一個重重的袋子給了我:“裏面是一些錢財,你好好拿着,要是我……回不來了,你自己也能好好生活。”

“你有能力和天賦,這裏的術師叫……陰陽師,聽說過嗎?掌握好術式,你也能上京做陰陽師。”

“好了,飯菜都冷了,快點吃了睡了吧。”

起初我并不懂,只因傑沒有回答出我想要的答案開始鬧別扭。

後來他真的沒有回來,我才開始反思,傑沒有義務照顧我這樣一個拖油瓶。

又過去數年後,我有了猜測,傑每晚都要去祓除詛咒——做陰陽師的活計賺錢、打聽平安京的消息。而當我面對一只高級咒靈渾身浴血時才明白,陰陽師的工作,是真的在與生死玩游戲。

我開始後悔那兩天我為什麽要鬧別扭不和傑說話,錯過了與他為數不多的相處。

第七天夜裏,我忽然小腿發疼,疼得面色發白,整個人都說不話來,傑匆匆忙忙的為我去請大夫,連外衣都沒披,結果大夫來了也看不出任何問題,甚至問我是不是真的疼。

傑若有所思,用錢打發了大夫,他半蹲下來,垂眸望着躺在被子裏的我。我去攥他的袖子,我想說我是真的疼,真的不是想浪費你的時間精力金錢,別丢下我……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沾濕了那一片枕巾。

他摸了摸我的頭,拿手指拭去了我的淚水,語氣欣慰:“不要怕,是生長痛。”

“最近吃得太好了,你要長高了。”

“知留這麽怕疼的嗎,居然能疼到哭?”

疼啊,疼的,真的好疼……

我在心底為前兩天的行為道歉:對不起,別不理我,對不起,我不會再這樣任性了……

從那天起,每天夜裏我都會被疼醒。盡管我小心再小心,傑還是會在我疼醒的時候同步睜開雙眼。

被吵醒的傑一句都沒有抱怨過,他替我按摩腿上的肌肉,每次都期待的說:“多長高一點吧,放心,你至少能和我一樣高。”

第十二天,傑确定了行程,他說我們後天就出發上京,我也可以在路上好好玩一玩。

後天……是我被“賣”給傑的第十四天,是新年的第一天。

我十分期待與傑上京游玩,但傑在十三天晚上還出去了很久,幾乎天亮了才回來。他睡了沒幾個小時,就到了我們預定的出發時間。

租賃的馬車已經來到了旅館門口,我只得去扯傑的被子,還順便學着傑平時哄我的語調:可以在馬車裏睡啊,別讓人家久等啊。

我個人是無所謂的,讓那些人等到夕陽西下都沒事,但傑不會,他要是清醒後肯定會為自己的遲到愧疚自責,我不想傑這樣,便只能繼續喊他。

“傑,傑,起來了,時間到了——”

被子裏的人翻了個身,整個人縮成了一個蠶蛹,迷迷糊糊道:“五條悟,你別搶我被子……離上課時間還早呢。”

我只當作沒聽見。

——傑并不認識我才對,為何一見面就叫我satoru?

——傑并不排斥他人說我(俺),為何讓我改掉自稱?

——傑沒見過我短發的樣子,為何一口咬定我适合短發?

——傑從未看到過我的異樣,為何知道我有術式和六眼?

——傑不知道我偏好的口味,為何每次的伴手禮都是甜口的?

——傑又沒見過我未來的模樣,為何信誓旦旦我肯定會有他高?

…………

我只當作沒聽見。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貓什麽都知道(對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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