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還他情意 只是有一天,這面玻璃被人打
世界好像被按下了短暫的暫停鍵。
昏昏沉沉,像是做了一場夢。
夢裏有人在冰冷湍急的水流裏将她拉住,緊緊地擁進了懷裏。
那人長得很高大,懷抱足夠厚實溫暖,隔着冰冷的河水,也足以溫暖一個人的心。
他說:“別睡過去,我帶你上岸。”
黑暗漸漸消失,光明取而代之。
有焦急熱人群哄叫着,手忙腳亂地幫忙,說快送去看醫生。
車子在夜色裏轟隆隆地響着,飛一樣地鑽進夜色裏。
那個拉她上岸的人,一直抓着她的手,幫她排出體內嗆到的水,很溫柔地拍她的背。
她好像醒了一次,但很快又失去了意識。
只是那混沌不堪的世界裏,始終有一個人一直陪在她身邊。
再次醒來時,周遭已然換成了冷清的背景色調,入目皆是藍白色。
白芷艱難地睜着眼,腦子還有些重,混混沌沌的。
有腳步聲響起,她轉頭朝門口的方向看,鄭淼淼開着門縫縮着腦袋躲在外面看她。
見她醒了,吓得立即躲回去。
過了會兒,又把門推開走進來,別別扭扭地問:“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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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對鄭淼淼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情感,談不上喜歡或者讨厭,就算在河裏救她,也完全是因為愧疚。
如今兩清,想起她在河裏說跟他談戀愛的事情,白芷甚至不想理她。
鄭淼淼摸了摸鼻子,小聲說:“謝謝你了。”
白芷閉上眼,仍舊不理,聽見她哼了一聲,跑了出去。
門口又響起腳步聲,白芷以為她去而複返,終于開了口:“不用你謝我。”
“不用嗎?”說話的卻換成了傅玄西。
白芷詫異地睜眼,見他換了件柔軟的淺灰色羊絨打底衫,外面披着件黑色的大衣,緩步朝她走來。
失去意識前,似乎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是是他嗎。
白芷眼皮動了動,收回目光,盯着前面牆上黑屏的電視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放在床邊的手被一團溫熱覆住,她心頭一顫,想要縮回來。
那團溫熱卻瞬時收緊了。
下一瞬,腰側鑽進來一股冷風,他把被子掀開一條縫,将她那只手塞了進來。
“不冷嗎。”他說,握着她的那只手卻沒松開,一起擱在被子裏,輕輕地用大拇指摩挲她的手背。
被窩裏像是突然加了個火爐,急劇升了溫,燙得人臉都發幹。
她卻只是咽了咽幹啞的喉嚨,并未應聲搭理他的關心。
“不說話了?剛剛不是很勇麽?”像是調侃的語氣。
白芷也不想太扭捏,別別扭扭地開了口:“不冷。”
“你救她的時候就不害怕?”他卻好像很有說話的興致,或者說,根本不管她想不想搭理人,“她中午才讓你當衆出了醜,你不怨她麽?”
“她是我同學,是我室友,就算是個陌生人,我也不會不管。”
“哪怕代價是付出你的生命?”
白芷不說話了。
她沒想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誠然是個好人,但還不至于偉大到用自己的命去換取別人的命。
家裏還有個阿婆需要她養老送終,就算為了這個,也要好好活下去。
只是在河裏的時候,情緒到了,情況緊急,她也沒顧得上多想,身體的本能代替她做出了選擇。
他附身下來。
額頭上一重,他竟貼上了她的。
“怎麽辦。”他閉上眼,呼吸勾着她的呼吸,“你太可愛了我想吻你。”
白芷也不太懂,“我想吻你”是類似于告白的話,還是單純地闡述一個事實。
但無論是哪一種,她都在他的唇落下來的一瞬間躲開了。
那唇落在了她的下颌線上,帶一點柔軟的濕意。
并未立即移開,短暫停留了幾秒,大概是他也沒想到她會躲。
也是,像他這樣的男人,大概也沒想過會有人拒絕他主動的吻。
白芷心裏惴惴不安,以為下一刻他會暴怒而起。
畢竟,她這樣拂了他的面子不是嗎?
但卻沒有。
他溫柔地在她側臉落下一個溫柔的輕吻。
這樣自然,仿佛他們是很熟悉很親密的關系。
但白芷想到河裏鄭淼淼說的那些話,想到他們之間的那些關系,只覺得難過。
她用尚且還自由的那只手将被子拉到頭頂蓋上臉,悶悶的聲音從被窩裏傳出來:“我想睡覺了。”
趕人之意實在明顯。
下一瞬被子被人拉下去,拉到下巴以下的位置,“怎麽能在醫院裏這麽蓋被子。”
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确實不吉利,像是要把自己送進太平間。
微微輕風掃臉,他好像又俯身下來,聲音很近地響在耳畔:“下次還躲,就不吻了。”
被窩裏握着她的那只手抽了出去,被子邊緣被壓了壓。
腳步聲漸遠,一聲門鎖扣上的“噠”聲很輕地響起。
白芷睜開眼,房間裏空空蕩蕩只剩她一人。
鄭淼淼還躲在門外,兩只手交握在一起,不時朝房間裏看一眼。
窗簾拉着,什麽都看不見。
開關門的聲音響起,吓得她渾身一抖。
看見傅玄西掃過來的眼神,微微往後退半步,陪着笑臉問:“小表叔她沒事吧?”
傅玄西眼皮掀了掀,下一瞬眉頭一擰,走近了提着她的耳朵走遠。
“疼——”又壓低聲音,“疼”
“你那破男朋友打算什麽時候分手?”傅玄西提着鄭淼淼的耳朵一直到走廊盡頭才停,聲音比剛剛不知兇了多少,“不分等着結婚?”
鄭淼淼嘟着嘴揉耳朵,低着頭不看他,嘟囔着:“他又沒想跟我結婚。”
傅玄西頭疼地揉着太陽穴:“人家要點點頭,你就敢偷戶口本?”
鄭淼淼嘴皮動了動,沒說話。
傅玄西懂了,氣得閉了下眼,手指用力戳她的額頭:“別回了,去神經科看看腦子。”
“嗷”鄭淼淼捂着額頭痛呼了一聲,撇撇嘴,才不理他。
白芷并沒有在醫院住太久,發覺自己沒什麽大礙之後,就堅持出了院。
那天是季海過來接的,說傅先生太忙了,來不了,等他忙完了,會再來探望的。
她并沒覺得很失落,似乎有一點,但那感覺很淡,只是笑着謝謝他忙前忙後幫着辦出院手續。
回到宿舍後,室友準備了禮炮慶祝,恭喜她順利恢複出院,鄭淼淼還別別扭扭地送了她一大捧康乃馨,說謝謝。
那康乃馨被啾恃洸她擱在了書桌的一角,倒也挺好看。
只是她心情恹恹,很難開心。
她想起在河裏鄭淼淼說的那些話,不知道真假,也沒勇氣去求證,只是覺得,似乎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好像七年的堅持和戀戀不忘,就成了一個笑話。
原本她可以隔着那面透明的玻璃窗看窗外的風景,只是有一天,這面玻璃被人打碎了,裂出冰花的紋路。
窗外的風景,被模糊,被醜化。
她也不願意再看。
緊随實習周之後的是周三的滿課,教室裏睡了一大片。
輔導員随堂檢測,實在看不過去,大手一揮讓回去休息。
沒成想上了大當,學生們一出了教學樓就滿血複活,溜出去吃大餐。
才半下午,時間尚早,白芷往窗外一看,灰蒙蒙的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
但不管是不是要下雨,她今天都決定出門一趟。
抽屜裏的鐵盒子裝滿了她的小秘密,角落裏放着揉成一團的藍白色手帕。
白芷猶豫了幾秒,将手帕拿出來打開,一枚玉白色的茉莉袖扣好好地躺在裏面,溫潤的色澤,讓人忍不住上手摸一摸。
她也确實摸了,然後重新包裹起來,放進背包裏。
巴掌大的筆記本安安靜靜地躺在鐵盒子中央,上一次打開,還是一個月以前。
白芷嘆氣,打開那筆記本,扉頁裏夾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男生劍眉鳳眸,一身白衣黑褲,慵懶地坐在廊檐下,背靠着圓木柱子,看向遠處的橋頭。
那年傅玄西二十歲,游歷江南,在古鎮的照相館裏被朋友拉着拍了張照片。
那天他們不止見了一面。
事實上,她一直偷偷跟着他。
照相館的老板是她五爺,在她的央求下多洗了一張照片,并囑咐她千萬不要給任何人看。
她乖乖點頭。
不給,誰都不給,不舍得給。
白芷到大霧的時候恰好又遇上徐凜,不等徐凜問,她主動上前将那枚茉莉袖扣連同着藍白色手帕一起遞給她:“麻煩您交給傅傅先生。”
徐凜疑惑地打開手帕,見裏面是個玉白色茉莉袖扣,但卻只有一枚,而不是一對。
“這”
“這是傅先生掉的,請您幫忙還給他。”
徐凜還是很疑惑,撓了撓額頭,“你怎麽不自己還給他?”
白芷抿了抿唇,“我今天過來,是向您辭職的。”
“辭職?”徐凜驚訝出聲,小眼睛瞪圓了,“為什麽要辭職?”
“學業有點忙,以後就不過來了。”
徐凜有心要攔她,手伸在半空中,哎哎哎半天,愣是沒找到個合适的理由。
他又低頭看着手裏那枚安靜地躺在藍白色手帕裏的袖扣,眉頭不可思議地蹙成一團。
哎,真是稀了奇了,這傅先生的袖扣怎麽還能掉別人女孩子那裏的,這麽快就
徐凜眼睛一亮,這麽快就睡、睡、睡了?
他掏出手機,抿緊唇,想着,要不還是打個電話給自家老板吧。
萬一人跑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