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無意撩撥 原來他不曾是一座孤島

一個根本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做這種事, 讓人覺得輕佻。

但凡他是個關系稍好一點的朋友,都不會讓人有這種被冒犯的感覺。

白芷往後退了半步,手背擦了擦鄭星野碰過的地方, “你幹什麽?”

鄭星野一副無辜的表情, 湊近了攤開手給她看:“你臉上沾了東西,我就是順手幫你弄掉, 你緊張什麽。”

也是這時,近距離站着, 白芷才看見他臉上有被化妝技術掩飾住的傷痕。

她覺得有些奇怪,但并沒多想, 低頭看見鄭星野手上沾了一點白色的粉狀物。

應該是她在廚房和春姨做元宵的時候不小心把江米粉弄到了臉上。

但這并不足以成為他做出這樣舉措的理由。

他們之間不熟。

“你說一下就行,我自己會弄掉的。”白芷努力壓制着內心被冒犯的不悅,“是做元宵弄的江米粉。”

“哦——”鄭星野恍然大悟似的挑眉, 又笑,很羨慕的語氣, “你真賢惠, 他福氣也太好了吧,有你在身邊。”

“是嗎?”傅玄西的聲音兀地響起來。

白芷一擡頭,看見他脫了黑色大衣搭在臂彎,趕緊上前替他接了過來, “你朋友來了, 剛到一會兒。”

傅玄西很自然地跟她完成了交接外套的這個動作,似乎已經這樣做過很多次。

鄭星野看着,眼裏飛快地閃過一抹嘲弄的神色。

但轉瞬, 他依舊笑得很燦爛:“是啊,這還不讓人羨慕嗎,每天溫香軟玉入懷, 體貼溫柔,會做好飯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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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鄭星野長籲一口氣,“真是羨慕死我了。”

傅玄西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秒,眉骨微挑:“恢複挺快啊。”

“那可不,這些年走南闖北,還能被這點小傷影響了?”

鄭星野不正經地撐了個懶腰,拍拍白芷的肩:“白芷妹妹,不是做了元宵嗎,餓了。”

說完也不管別人什麽反應,徑直去了餐桌。

白芷抱着傅玄西的外套猶豫着回頭看向傅玄西,想看看他有沒有什麽表情變化。

他應該是沒看見鄭星野在她臉上碰那麽一下的吧?

傅玄西不解地問:“怎麽了?”

又伸手在她鼻梁旁邊按了一下,“真在家裏做元宵呢,臉上都沾了粉。”

白芷很嬌俏地笑:“跟春姨一起做的!到時候元宵節我在學校呢,提前過一下。”

明明都是一樣的動作,傅玄西甚至更用力,也毫無撩撥之意,但白芷就是被他撩撥到了。

他一路走進來,指腹帶着一點沾了寒氣的涼,又有本身的一點體溫,按在臉上有種很矛盾的感覺。

總之好喜歡。

鄭星野這晚到底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只是好像純心要來破壞倆人的二人世界,吃完晚飯也不走,就坐客廳裏玩游戲。

客廳設備很全,他一個人在那裏坐在地毯上玩賽車也很來勁。

嘴裏不停地叫着“我靠”“沖啊”“別歪啊”。

白芷原本每晚吃過飯後都會和傅玄西一起窩在沙發裏看會兒書,但今晚根本看不進去。

她實在被鄭星野吵得不行,郁悶地撲進傅玄西懷裏,小聲說困了。

寧願上去睡覺,也不想在這裏聽鄭星野鬼叫。

“我們去睡覺。”傅玄西丢了書抱她,完全把鄭星野當成了隐形人。

鄭星野立即丢了游戲手柄,“你們就這待客之道啊?”

傅玄西抱着白芷起身,冷冷瞥他一眼:“愛滾滾,不滾自己找地方睡。”

“哦,我懂了。”鄭星野起身穿上拖鞋跟在他們身後,“走吧,一起上去。”

白芷:“”

這人怎麽奇奇怪怪的,之前遇見那兩次都不這樣啊。

這一夜白芷有些崩潰。

鄭星野就跟神經病剛出院似的,還沒反應過來正常人應該是個什麽行為,不停地敲門打電話。

一會兒餓了一會兒困了一會兒睡不着,傅玄西罵他都沒用。

好不容易到後半夜終于消停了,白芷已經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縮在傅玄西懷裏問:“他這樣的,就不招打嗎?”

又說:“我好像看他臉上有傷,是不是已經被打過了?”

“是嗎?”傅玄西把她往懷裏按了按,“他臉上的傷怎麽看出來的?”

“雖然他化妝遮住了,但是離得近還是看得見痕跡的。”

“所以你什麽時候跟他離得很近?”

白芷差點倒吸一口涼氣。

緩了緩,才說:“我視力好,所以看見了。”

傅玄西眼色一沉,好像想起什麽,忽地松開她開了燈。

白芷不解其意,但心裏莫名就有點慌。

“說說。”傅玄西穿着一套很柔軟的銀灰色絲綢睡衣,寬寬松松地套在身上,随意地靠着床頭櫃。

明明很随意的姿态,卻有種威壓感。

他從床頭櫃上摸了煙盒過來,磕了支煙,夾在指間,剛偏頭要點火,眼角餘光掃到一旁縮成小小一團看着他的白芷,又把打火機放下了。

白芷問他:“說什麽?”

“說說我回來之前,鄭星野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呀”白芷扯了扯嘴角,打算輕描淡寫地糊弄過去。

“是麽?”傅玄西伸手把她撈起來架在懷裏,盯着那雙閃躲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看,“你們當時離得那麽近,在幹嘛呢?”

白芷對上他的眼。

他的眼睛總是這樣,想追究一件事的時候,就會變得這樣深邃,像是一口很幽深的古井,叫人怕。

明明是這樣閑散的坐姿,偏偏這眼神,就像是審判官一樣讓人不敢撒謊。

坦白才能從寬。

白芷盡量站在客觀公正的角度陳述事實:“當時我剛做完元宵出來,打算打電話問問你什麽時候回家,他忽然出現。”

“後來我給他泡了一杯六安瓜片,問他想吃什麽菜,他沒回答,忽地一下碰了我的臉。”

說到這裏時,白芷明顯感覺到搭在腰間的手兀地收緊了。

她咽了下喉嚨,小心翼翼地繼續解釋:“最後他湊近了給我看他的手,說是因為我臉上粘了江米粉,要替我擦。”

說客觀,也不算客觀。

白芷主動省去了鄭星野說她可愛的那一段。

她不确定,自己跟傅玄西這樣的關系,和鄭星野跟他的關系,這兩種關系比起來,到底誰更重要。

小時候看的電視劇裏,富貴人家的公子在外面尋歡作樂,也有交好的姑娘,寵得不行。

但那就是逗個趣,并算不上愛。

是随時都可以放下的喜歡。

臉上忽然覆上一點有力的溫熱,是他伸出了大拇指按上來,“碰你這裏了?”

白芷聽不出他語氣裏藏着什麽心情,忐忑地點點頭:“嗯,很快,很輕的一下。”

好像又怕什麽,補充到:“他應該是習慣了對女孩子這樣,所以就——”

“替他開脫?”傅玄西輕嗤一聲,又重重地在她臉頰鼻梁旁邊那塊用力按了下:“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

不等她解釋些什麽,他直接掀開被子下了床。

“咔噠”的一聲,房門關上。

徹底隔絕了她的視線。

白芷心裏也堵着氣,覺得他不聽她解釋,那她也不要解釋好了。

一個人躺床上憋悶了好一會兒,還沒等到傅玄西回來。

她在心裏瘋狂地反問自己:你确定要這麽跟他鬧掰然後分開嗎?

每一次的答案都是不要不想。

是明知不應該,卻又死不悔改。

她想他一定是七年前買她花的時候給她下了蠱毒,不然為什麽,就是停不下來。

一想到要放棄他,就覺得四肢百骸都密密麻麻地疼,難受得要死。

最後她把所有的委屈和難過獨自咽下,起床去找他。

她是在客房裏找到傅玄西的。

鄭星野手裏提着一瓶從酒櫃裏翻出來的威士忌,腳邊還橫七豎八地倒着一堆啤酒瓶。

傅玄西坐在他對面冷眼旁觀,“喝夠了麽?喝夠了就滾。”

“憑什麽要滾?”鄭星野提着酒瓶的那只手指着他,“為什麽,為什麽你當初沒有攔住她。”

“如果你攔住她,她就不會,就不會”

鄭星野紅了眼眶,擡頭時眼裏充滿了恨意:“你們都要結婚了,為什麽!”

白芷到的時候正好聽到這一句,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起來。

鄭星野說完那幾句話之後,裏面變得很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傅玄西的聲音才響起:“但這并不是你招惹她的理由。”

“呵。”鄭星野冷笑,“我招惹什麽了?我做什麽了?你急成這樣?”

“這不關她的事。”傅玄西頓了頓,“至于盛雨,我只能說,我也很難過。”

“你難過個屁!你明知道她有抑郁症,為什麽不多陪陪她?”

鄭星野啪一下摔了酒瓶。

白芷被吓得一抖,沒忍住發出了一聲輕呼。

裏面瞬時有腳步聲響起,她轉頭要跑,沒兩步被傅玄西拽住了手腕:“亂跑什麽?”

他用了力氣,有些疼,語氣也很冷。

白芷想到自己偷聽到的內容,眼眶一酸,差點要哭。

想了想,忍住,卻不再敢看他,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盯着地板小聲說:“我只是擔心你。”

一說完,喉嚨就像是堵住了一樣難受。

他以前有未婚妻,如果不是那個女生跳樓,也許他現在已經兒女成雙,享受天倫之樂。

他說他也很難過,為那個女生跳樓而難過。

他曾那樣真真切切地愛過一個人,而不是,像對她這樣。

虛無缥缈、捉摸不定、若即若離。

原來他不曾是一座孤島,而是可以讓人停靠的港灣。

這些認知統統冒上來,她深刻地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愛是讓人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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