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清醒沉溺 “我對你挺好的,不是麽?”
夜晚陷入一種很安靜的怪圈, 像是什麽不得了的抗衡。
白芷從沒一刻像現在這麽難過。
即使從前無數次想到要離開他,不能跟他在一起,也僅僅只有一種“他不愛我, 我們不合适”的凄涼。
但每每那時候, 她也有能自我欺騙的餘地——
他不會愛上任何人,所以不會愛她也正常。
但此刻她發現了一個秘密, 發現他從來都不是一座無法停靠的孤島,他是會愛人的, 是會像普通人一樣結婚生子的。
他有他的特別,但這份特別不屬于她。
打破這份安靜的抗衡的人是鄭星野。
他抓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出來, 眼眶還泛着紅,臉上一片酒醉後的頹喪,卻依舊扯了個笑:“白芷妹妹, 都聽到什麽了?”
“什麽也沒聽到。”她說,“我剛找過來, 就聽見你在摔酒瓶。”
“不好意思, 吓到你了。”他又笑,把房門掩上,跟他們一同站在很暗的走廊燈下,“我們倆鬧着玩呢, 別擔心了, 快回去睡吧。”
全然沒有了剛剛在裏面聲嘶力竭的那種絕望,溫柔至極。
白芷點點頭,手腕動了動, 想要掙開傅玄西的手,卻反而被他拽得更緊。
她放棄了掙紮,盡量語氣平靜地問:“你要回去睡嗎?”
“嗯。”他拉着她就走, 回頭看鄭星野,“地上自己打掃幹淨。”
鄭星野在後面低聲罵:“靠。”
Advertisement
一路回到房間都是沉默的。
白芷安慰了自己一路,內心算得上平靜。
他們之間這樣的關系,本來她就應該體貼懂事,而不是像一個普通女朋友那樣鬧脾氣要人哄。
她很體貼地自己乖乖鑽進被窩,還能笑:“你快上來呀,還生氣嗎?”
傅玄西就這麽站在床邊看着她,眉心擰了一道很淺的褶皺。
他覺得不該是這樣,又覺得好像就該這樣。
莫名有些煩躁,他關了燈上床,旁邊小姑娘很主動地湊上來,窩在他懷裏。
很親昵的舉動,和往常一樣。
每次餘韻間歇,她都這樣靠着他。
被依賴的感覺。
房間裏關了燈之後陷入了很深的黑暗,傅玄西從前時常失眠,卧室裏的窗簾絕對遮光,關上後就像混凝土牆一樣不透一點點光亮。
黑暗放大聽覺。
白芷聽見他心跳有一點點亂,不太明顯,但她很熟悉,是有一點點不同的。
時而快一點,時而慢一點。
是因為想起那個她了,所以這樣亂了心跳嗎?
她閉上眼,在他懷裏輕輕蹭了蹭,很小聲地和他道晚安:“晚安。”
一直沉默的他突然出聲:“怎麽安?安什麽?你安了?”
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白芷也有些錯愕,在黑暗裏睜眼,只能很艱難地看見他的一點輪廓,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也沒辦法辨認,他此刻大概會是什麽心情。
她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那怎麽辦呢?”
黑暗裏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在被窩裏翻了個身,側躺着将她往懷裏摟了摟:“聽見什麽了?”
白芷還是剛剛的說辭:“摔酒瓶。”
腰間軟肉被捏了下,頭頂傳來他低聲警告:“再給你一次機會。”
真的很沒出息,白芷想,他就這麽簡單的一個動作,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她就要被哄好了。
心裏壓着的沉悶一瞬散去,生出許多柔軟的情緒。
她撇撇嘴,撒嬌一樣地玩着他的睡衣:“聽見你有個未婚妻,但是她自殺了,你說你很難過。”
又覺得自己這樣說一個已經故去的女生不太好,七年前,大概那個女生比她現在還小。
白芷松開被她搓來揉去的睡衣衣角,冷靜而且理智,從剛剛的絕望難過中脫身出來。
她安慰他:“你別難過了,也許她也想你開心一點。”
只是也不知道,那個女生看見自己和他在一起,會難過嗎?
白芷又開始覺得別扭,雙手抵住他要推開:“我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吧。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又被他捏了一下。
“我什麽都沒說,你全腦補了?”他低頭咬她,也不管咬到哪兒了,反正就得咬一口,“誰教你的?”
好像又恢複成了之前的那種相處狀态。
白芷往後縮了縮,別別扭扭地說:“我自己理解的,我又不是傻子。”
“你還不傻?”他咬牙低語,“你都傻得沒邊了,你要不傻,你能不問我,自己腦補這麽多?”
白芷沒應聲。
她覺得自己沒立場問。
“別多想了。”他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我對你挺好的,不是麽?”
她想,是的。
第二天一早醒來,鄭星野已經離開,昨夜被他搞得一團糟的客房也收拾得幹幹淨淨。
春姨說鄭先生是一早天還沒亮就離開的,騎的機車,問她要了杯豆漿,什麽也沒吃。
白芷便不由想起昨晚聽見的那些話。
也許鄭星野才是那個愛盛雨至深的人。
她對鄭星野了解不多,但每一次見他,都是風流浪子的模樣。
他似乎對每一個女人都一樣,身邊也從不缺女人,舉止也足夠輕佻猛浪。
那樣的人,內心也會柔軟地愛着一個女生嗎?
學校開學後,白芷就很少留宿月迷津渡。
大三下學期,課程變得更多。
課表一發下來,手機上的各大學習軟件就已同步。
鄭淼淼一邊哭着喊着要退學一邊默默抱上了白芷的大腿:“靠你了。”
許佳钰和馮怡都覺得驚奇,什麽時候她們倆關系好到這種程度了?
就算之前,白芷救了鄭淼淼之後,鄭淼淼也只是別別扭扭地對她好,從沒像這麽親密過。
許佳钰打趣:“你倆這個寒假幹了啥,怎麽感情一下子突飛猛進了?”
白芷也有點懵,因為這個寒假她們之間聯系其實不算多,頂多也就過年時互相發了個祝福消息。
鄭淼淼嬌哼一聲,還是那副嗲嗲的嗓子:“我這叫能屈能伸,誰讓這學期的課這麽魔鬼!肯定要提前找好大腿,還有比白芷更好的大腿嗎?”
要不是她被警告了不許透露出她小表叔和小叔叔打架的事情,她真想抱着白芷大喊一聲師父,求她傳授讓男人為她打架的秘籍。
“啧啧”許佳钰和馮怡一臉嫌棄。
白芷哭笑不得:“好了好了,給你抱。”
鑒于傅玄西跟鄭淼淼的關系,她現在看鄭淼淼都生出一點長輩的慈愛來。
就連鄭淼淼那些嬌氣的小毛病,她也不覺得有什麽難以忍受。
愛真是好容易讓人變得寬容。
這學期除了課比較多,實習時間也很長,安排在五六月,竟有足足一個半月。
白芷坐在書桌旁認真地查閱課表,打算好好安排一下時間的分配。
她現在就只剩下圖書館管理員這一個兼職,一三五每天中午去花兩個小時整理書架就好,別的也不用做什麽,花不了多少時間。
唯一需要平衡的,是學習和陪傅玄西的時間。
她一直很清楚地明白,越臨近畢業,她跟傅玄西在一起的時間就越來越少。
從一開始,她就沒期望會和他修成正果。
盛雨的那件事,更加證明了,他們這樣的身份,是多麽不可能。
她給自己的期限是在畢業前結束,無論是他先提出,還是她自己。
只是她一直想,在這個期限內,他們的這段關系可以盡可能長地維持。
她是這樣喜歡他,但他們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擁有不同的人生。
她還要努力賺錢幫阿婆治病,還要好好工作,給阿婆養老。
在畢業之前,就清醒地沉溺一回。
她私心想要把陪他的時間安排多一些。
畢竟,以後不會有機會了,不是麽?
白芷正在紙上寫寫畫畫,收到他發來的微信:【有個慈善拍賣會,去麽?】
主動,征求,她的意見,做出邀請。
而且采用了這樣他根本不喜歡又覺得浪費時間的文字交流方式。
誠意太足了。
白芷都沒管自己有沒有時間,一口答應:【去呀。】
他回:【明天下午四點我讓季海去接你。】
白芷看了眼課表,明天下午只有前兩節有課,到三點半就結束。
太合适了,這樣巧妙。
季海開的是一輛庫裏南來接的白芷。
剛停在宿舍樓下,就引來路過的人好奇圍觀。
這樣的豪車,停在女生宿舍樓下,不得不讓人多想。
但白芷不理會別人的眼神,面色如常地上了車。
季海将車調了個頭,開始和白芷說今天的行程:“傅先生現在還在忙,我先送您去做造型換衣服,然後直接送你去慈善晚會現場。”
“您不用擔心,傅先生說他會比您提前五分鐘到,一切都跟着他就好。”
白芷道了謝,忍不住好奇:“誰給他開車?”
“我哥季容,他最近也在國內。”季海從後視鏡裏對她笑了下,“就算沒有我哥,傅先生也有其他司機的,白小姐不必擔心。”
白芷笑了笑:“是我多想了。”
今日的慈善拍賣會是秦家舉辦的,目的是為了給偏遠山區的兒童修建新的學校。
這樣的慈善拍賣會大大小小有很多,上流圈子裏誰都能辦,就看有沒有人捧場。
他們也不全然是為了做善事,有一部分也是因為這是上流圈子的一種社交習俗。
但不論是哪一種目的,對于最終受益人來講,都是好事。
白芷還挺好奇的,今晚都有些什麽東西拍賣。
這次的慈善拍賣會現場在秦澤沅他們家郊區的酒莊裏,到達時已經天黑,但現場卻是一片光明璀璨,燈火輝煌,熱鬧至極。
白芷一下車,眼前就伸來一只手。
她擡頭,夜色裏那人笑得溫柔至極:“你今天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