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托謝衣的福,謝一這下也算是在沈夜——流月城真掌權者——跟前過了明路。
大祭司養孩子養這麽些年,對自己選擇的繼承人謝衣還是很有幾分感情的,連帶着對表現的呆萌蠢甜、單純天真的謝一,也愛屋及烏地添了幾分好感。大祭司表示,自從擔任破軍祭司後,自家徒弟已經很少這麽開心了,既然他喜歡,就讓他繼續玩兒吧。
何況,誕生了偃甲靈的偃甲人也還是偃甲人,無法違背制造自己的偃師的命令。
謝一,永遠也無法背叛謝衣。
大祭司這麽由內而外由淺入深地剖析了一遍,總算放下心,放手不管了。
事實上,就算是他想管,也已經有心無力。蘇醒後的滄溟城主,充分展現了自己身為少城主的能力,用了三天時間系統地了解了下自己沉睡這些年來流月城的基本情況,第四天的時候,已經可以和沈夜輕松地讨論城中事宜了。
她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沈夜和城主一系不可調和的矛盾,對于沈夜居然能夠在短短數年內把自己沉睡前給他營造的優勢揮霍一空表示嘆服,順便還笑眯眯的諷刺了下沈夜現在這一副苦大仇深的臉,稍稍懷念了一把小時候那個很好玩兒一逗就炸毛的小男孩。
大祭司幾乎要被自己的青梅調、笑得沒脾氣了。
不過說笑歸說笑,教訓歸教訓,滄溟城主對大祭司沈夜總歸是十分信任的,不僅僅是召集了幾位祭司開了個會議,簡明扼要地表示自己确實放權給了沈夜,大祭司的決定就是城主的決定,更是悄悄地教了大祭司幾招歷來只允許城主學習的秘術。
在滄溟城主的強力介入下,流月城中之前一直蠢蠢欲動,處處和大祭司不對付的城主一系的騷動都停了下來,沈夜實施的計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陳了下去。
似乎曾經的艱難都已經走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在這樣輕松愉快的氛圍裏,流月城再一次迎來了神農誕辰的慶典。
“這一次的神農祭典,不知該準備些什麽節目……”
謝衣左手托着右手手肘,修長的手指摩挲着自己光潔的下巴,很認真地思考。
“上一次是我和瞳的偃甲跳舞,上上一次,是華月的演奏,上上上一次,是幾位祭司們一展歌喉,這一次嘛——”
“這一次恰逢滄溟城主蘇醒,自是要比以往更加隆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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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月很堅定地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沈夜的身上。
沈夜仍是坐在寬大的座椅上,眼簾微阖,似是閉目養神。
這本是整個流月城上層的大事,所有的祭司都應到齊,可惜除去謝衣和華月,以及站在這裏心神卻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的瞳,其餘的祭司們都越過了大祭司,跑到寂靜之間直接去和滄溟城主交流。現在滄溟正在用秘術把她收集到的那些意見一一反饋給沈夜,聲音裏都帶着笑,那些個諸如‘讓大祭司跳個舞吧’‘讓大祭司唱首歌好了’‘讓大祭司穿着城主服在祭典上演奏’的提議,聽的沈夜的眉腳忍不住抽搐了下。
——好,很好!你們果然都恨我……
“讓小曦抱着她最喜歡的布偶跳個兔子舞怎麽樣,一定很可愛。”
謝衣樂呵呵地提議,腦子裏卻默默浮現出個子矮矮的謝一頂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連蹦帶跳的模樣,唇角的弧度便是又拉大了許多,眼中的笑意幾乎要滿溢出來。
不過阿一是他一個人的,誰都不給看。
謝衣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笑得眉眼彎彎——幹脆今晚回去騙阿一穿城主服跳個舞吧,恩,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站在謝衣身邊的華月忽然身上一冷,她面色沉靜地瞥了一眼眉開眼笑的謝衣,又瞥了一眼專注走神的瞳,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色鐵青眉頭緊皺的大祭司,确定了那股讓她不寒而栗的惡意的源頭。
我的憧憬對象最近越來越陰郁了怎麽破?
華月移開了視線,憂郁地撥弄了下琴弦。
不止一次被背黑鍋的妹控大祭司面沉如水——胡鬧!荒謬!實在亂來!怎麽可以讓懵懂無知的小曦在大庭廣衆之下搔首弄耳去取悅族人!?
不過……妹妹的兔子舞……仔細想想也挺想看的怎麽辦……
……
神農祭典即将開始,早早就守在廣場邊上的烈山族人們顯得有些不同尋常的興奮。
以往各種高冷壓根就不屑于參加這種每月都要舉辦一次、一點都不高大上的十分接地氣的祭典的高位祭司們,今個兒破天荒地一個不拉,往人群前頭齊刷刷一站,頓時就把整個祭典的檔次硬生生拔上去了許多。
“不知道這個月的壓軸節目是什麽,想想還有點小興奮呢~”
“我聽說啊,這一次可是大手筆喔,大祭司親自表演,與民同樂!”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說是大祭司要一展歌喉,唱一首‘流月城歡迎你’。”
“诶,不是跳兔子舞嗎?”
“啊,我聽說的是大祭司要穿城主服跳祭祀舞來着!”
“我怎麽聽說是大祭司要表演話劇……”
你們這群愚蠢的平民啊!怎麽能夠妄圖企及吾輩的智慧!
站在最前排的衆位高階祭司們神情越發高冷,目光如有實質般死死釘在空落落的主位上,第一次那麽期待看到沈夜那個拿雞毛當令箭/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分叉眉毛的出現。
“醒醒,醒醒,太陽曬屁、股了~”
拖長了音調,謝衣彎下腰湊到謝一的身前,對着他神色平靜的臉伸出手,眼裏帶着些狡黠的意味。
原本躺在床上,睡得無聲無息的謝一卻已經睜開了眼睛,眼中沒有絲毫睡意,對近在咫尺的謝衣也沒有驚訝或是羞赧,不躲不閃地直視着。
“诶,這就醒了啊。真沒意思,你要是再多睡一會兒就好了。”
謝衣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伸手在謝一臉上掐了一把,捏着他臉頰上的軟肉往外扯了扯。
謝一的眼神變得茫然起來,明晃晃地刻着“你在做什麽”的字樣。謝衣被他看得有些心虛,原本捏着他臉頰的力道松了下來,指尖柔滑的觸感卻一下子鮮明起來,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指尖,鬼使神差地把已經收回的手又伸了出去,摸了摸謝一的臉頰。
“那我再多睡片刻?”
謝一沒有絲毫地抗拒,也不起身,乖乖地躺在床上,承受着幾乎半個身子都要壓到他身上的謝衣的重量。
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身下,被勒令只穿着裏衣如同正常人一樣睡眠的偃甲人眉目溫雅,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被問出了無盡的溫柔和縱容,他甚至真的閉上了眼睛,睫毛輕顫,如同瞬間沉入夢鄉。
謝衣最後揉了一把,用指腹掃了掃謝一濃密的睫毛,眼底的笑意絢爛到幾乎要遮沒廊外的日光。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些起來吧。”
他從謝一的身上直起身,整了整身上的祭司服,撫平剛才玩鬧弄出的褶皺。
幾乎是同時,謝一睜開眼睛坐起身,動作迅速流暢到讓剛整理好衣服的謝衣默默把伸出的手縮了回來。
“走吧。”
想想又有些微妙的不甘心,仗着居高臨下的這麽點令人愉悅的身高差,謝衣惡質地伸手揉亂了謝一披散的長發。
“今日是神農誕辰,一月一度的慶典,可熱鬧了。順帶一提,這一次和以往可都不一樣。”
謝一伸手按住在自己頭頂肆虐的手掌,微微一笑,将謝衣的手握進掌心牽下來,擡眼注視謝衣的目光溫柔而又包容。
“哪裏不一樣?”
“這一次啊~哈~我不告訴你,總得留點懸念讓你自己去想才好。”
謝衣眯了眯眼睛,尾音得意地向上揚起,被謝一握在掌心的手翻轉過來,反握住了那比他略大些的手掌,拇指壞心眼地在他的掌心撓了撓,感受到謝一下意識的縮手示弱後才滿意地停下動作。手臂略一用力,謝一便從善如流地順着他的力道站起身,由着他牽引了往外走。
“神農、誕辰……?”
走在布滿斑駁光影的石板路上,任由謝衣拉着自己的謝一有些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是啊。說起來,之前幾次我都沒帶你出來,雖然師尊說了你暫時不宜出現在族人面前,但是我總還是想讓你看看。”
謝衣頓了頓,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輕咳了一聲,只覺得臉上有些燙。
他又補充了一句,将那一直在舌尖上打着轉、迫不及待地想要傾訴的話語說出。
“想讓你看看我生長的地方。”
身後很安靜。
沒有得到回複的謝衣,心情有些複雜,腳步也慢了下來,一會兒想着阿一一定是被我這麽突然的表白給吓到了,一會兒又想着怎麽還沒說話是不是我剛才說的太小聲了,一會兒又想着阿一該不會是害羞了吧,越想越忐忑,越想越羞澀,最後忍不住轉頭看了謝一一眼。
青年卻并沒有看他,只是将目光投注在身邊的景物上,眼神專注而又認真,像是要将外面的景色深深刻入記憶中一般。
謝衣默默回過頭,說不出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落的很,只悶着一口氣往前沖,心裏那些小小的不甘在咆哮——看我呀,看我呀,我比矩木好看多啦!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太陽內心熱情奔放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