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已過了一天裏最悶熱的時辰,突起的陣風又帶過一片雲層遮擋豔陽,一時便消了暑,身上的宮衣不再顯得那麽窒息束縛,原本打算回築夢換一身衣裳的容夕,也因着這心思未再繞路,徑直從小道去了蕭府。

蕭清文倚在院中樹下乘涼,望着院中一塘鏡湖幽幽走神,瞧不出是在休息還是在思索着什麽。

房中突然傳來動靜,似是清風将窗欄吹阖的聲音,然而周圍的草木樹葉并未作響,蕭清文轉頭望向房裏,微微笑起來,起身朝房中行去。

伸手關好房門,去尋找熟悉的身影,待瞧見桌前飲水那人,他愣了一愣,片刻後,忍俊不禁。

容夕将一杯茶水飲盡,又倒了一杯喝下,這才緩了口中燥渴,擡起頭來問他:“笑什麽?”

蕭清文唇邊幅度愈甚,目光由上而下仔細打量他。

容夕本就清秀,若是不着衣物還能瞧得見周身的緊致肌肉,然而裹上衣服時,但瞧那腰身便覺羸弱,更勿論穿着這一身宮衣。

這麽看着,俨然就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

想着,又笑出聲來。

容夕瞧着他的目光,在方才問出口之後便猜着這人在想什麽,于是也微微含笑,擱下茶杯走上前去,雙臂搭到他肩上,道:“像嗎?”

這人眉眼彎彎地颔首:“像。”

他便又玩笑道:“那奴才好好伺候您?”

蕭清文卻突然止了喉口悶悶的笑聲,仿佛哽住一般,深深地凝視他許久。

過了好一陣,才稍稍壓低了頭,靠近他的面龐,輕柔地問:“你要怎麽伺候?”

容夕将他口中茶香吸進鼻翼,眸子漸漸變得水潤起來,朦胧地罩上一層霧氣。蕭清文便吻了下去,也不深入,只是在他的唇上輕舔噬咬,手繞到他身後在背部暧昧地揉按,緩緩地一路撫下去最後輕輕覆在他臀上。

容夕笑起來,離了一寸問道:“昨夜還沒要夠?”

Advertisement

蕭清文搖頭,聲音愈發溫柔:“要不夠。”

容夕彎了眼角,在他唇上咬一口,又偏頭到他耳邊低聲道:“可是有人來了。”

蕭清文嘆一口氣。

又抱了片刻,直至腳步聲更加清晰,這才不舍地松了手。

門外傳來青鳶的聲音:“二少爺,華陽公子邀您傍晚前往,共食晚膳。”

“不去。”蕭清文蹙眉,擡眼看着容夕許久,下了個決定,“青鳶,你去轉告安琅,今夜我會過去他那處。”

“那晚膳?”

“讓他自己吃,做些特別的吃食。”

“是。”青鳶應下一聲,漸漸走遠。

容夕伸手揉過眼前人蹙攏的眉心,問:“華陽是不是今日南王新送來的少年?”

“嗯。”

“你不過去也就罷了,說是要去安琅那處又是為何?”

“容夕,”這人再度攬他入懷,悶悶地埋首到他頸間,“你難道不介意我碰他們?”

聞聽問話,誠實地點頭:“我介意。”

蕭清文輕聲一笑,愉快了幾分。

“所以,我不能就這麽耗下去。安琅年幼單純,什麽心機也沒有,而華陽不同,與其等到他起疑警惕,倒不如一開始便攤牌,讓他被迫困在局裏。”

“你是說,控制他,讓他不再是南王的耳目?”

“嗯,”蕭清文點頭,“容夕,這就要你幫我了,因為不止華陽,我還需防着玉枝。”

“好。”容夕答應下來,又問,“那你說去安琅房裏又是為了什麽?”

“自然是為了和你在他房中恩愛一宿。”

不覺聽得一愣。

好半晌,哭笑不得地捏住這人的下巴,問得無可奈何:“蕭清文,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下流?”

蕭清文但笑不語,抱起他往裏頭走去。

“你中午一定沒吃東西,申時都快過了,我讓廚房早些将晚飯送來我房裏,多做一些好吃的給你。”

“我在你房裏吃東西,他們收拾碗筷,可就發現了。”

蕭清文颔首:“有道理。”

語罷将人放在床邊坐好,轉身去櫃子裏尋幹淨的衣裳,又道:“那我帶你去謙竹閣吃,教人看不着你便是。”

容夕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衣物,點點頭換到身上。

收拾整潔之後,擡眸微微一笑:“蕭二少爺,咱們謙竹閣二樓見?”

蕭清文嘆氣,道一聲“好”。

目送眼前人先一步離開,頗有些無奈地拾起地上宮衣,帶出府去扔掉。

心想着容夕這般藏躲的日子,也不知要到何時。

尚未到吃晚飯的時候,謙竹閣二樓僅有一桌食客在那處品茶,靠裏的幾間房間都還空着。蕭清文從樓梯走上去,對身後掌櫃吩咐道:“待會不要請人上二樓坐,等那邊那桌客人走後,你便将樓梯下頭封了。”

掌櫃的應下來,将他送至最裏處的房間,問道:“二少爺吃些什麽?”

“一碟醉蝦,一碟肉蓉餅,別的随便多弄幾樣好吃的送上來,讓廚子動作快點,一次上齊,不要一會一趟上來打擾,還有,碗筷要兩副。”

“是。”

掌櫃應聲止步,聽他口氣裏急,加快了步子趕下樓去。

蕭清文推門進去,陽臺處的竹簾已放下來,光線暗了幾分,不過夏日時節,倒也看得清楚。

屋內還有一卷珠簾,簾後置一方軟榻,容夕側身躺在上頭,目光溫和地望着他,蕭清文走上前去,坐到他身旁。

“你今日做什麽穿成那樣,很累是不是?”

“那會只是有點熱,不累。”罷了,才又回答之前那個問題,“今日皇帝差點便沒了,我穿成那樣,去金霄殿看了一出戲。”

蕭清文微微啓唇,有些詫異。

他便又解釋:“六皇子現在心急如焚,南王今日未至殿前,若不是皇帝緩下來,估計今日...這兩邊便要血染宮廷了。”并未提到“醉生”一事,不是不能對眼前人道來,只是想到那支玉瓶和太子莫不在乎的眼神,心中就沉沉地發悶發堵,倒不如不提為妙。

蕭清文聽了這話,于是告訴他:“南王今日來蕭府的時候,拿走了這麽多。”他比出三根手指,容夕猜道:“三萬兩?”

他搖頭:“三千兩。”

容夕一愣,又猜:“黃金?”

這人彎唇輕輕笑起來:“白銀。”

容夕話噎。

好半天才嗤笑出來,帶着幾分驚訝道:“你先前說,用這黃白之物使六皇子與南王反目,我也只是約莫猜着你的方式,只是沒有想到,你會這麽直接,就用三千兩銀子把那二人打發了。”

蕭清文又補充:“我倒還備着三萬兩銀子,就等六皇子開口。”

“幾萬兩就這麽沒了,很不值。”

“區區幾萬兩,為你,有何不值的?”容夕聽得心子發軟,輕輕探手勾起他的尾指玩弄,聽他接着道,“你方才說六皇子越來越急,這時辰他應當回自己宮中了,等瞧着那三千兩,你覺得他會氣成什麽樣子?”

“嗯...氣到痛罵南王?”

蕭清文笑着搖頭。

“他不會遷怒南王,他會一袖子将銀子掃在地上,狠狠地咒罵‘蕭清文這個不識擡舉的混賬東西’。”

“哈......”

蕭清文微微俯身,在容夕笑盈盈的眼角印下一吻:“然後明日之內,他必會光顧我岚華軒。”

“你怎就知道他會去岚華軒,而不是直接來蕭府?”

“這時候了,他豈敢表露身份,讓太子知曉他收了三千兩‘軍饷’的處境?”

容夕聽得好笑不已,再忍不住一聲聲笑出來,蕭清文垂着眼角滿目溫柔地望着他,待他笑了一會,才伸手掩住他的口,輕輕“噓”一聲。

容夕聽着了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微笑點頭,翻身面朝裏邊躺着。

過了片刻,小厮在外頭叩門,蕭清文允人進來,幾人将滿桌的菜食盡數布好,又退了出去。

兩人這才起身坐到桌旁。

“多吃一點,你就餓了這麽一整日,晚上的時候,我再叫廚房做些宵夜給你吃。”

“不了,晚上不習慣吃宵夜。”

“那這會兒多吃點。”

蕭清文拿桌上備下的濡濕棉帕擦幹淨手,一只一只地替他剝蝦。

“我記得你愛吃這個,還有那碟肉蓉餅,你多吃幾個,剛烤出來還是熱的,不要擱涼了。”

容夕偏頭看着他細心的模樣,淺笑着将手中餅咬一口。

“蕭清文。”

“嗯?”

“玉枝的事情,要不要我去為你查證一番?”

這人将剝好的蝦肉放進他碗中,回道,“吃飯的時候,就不要操心這麽多了。”

“嗯。”

容夕不再做多的言語,應着他的話将桌上的菜肴挑挑撿撿地吃了不少。

蕭清文瞧着他吃,又尋了些有趣的事情講與他聽,閑談戲笑間,這一頓飯耗去了不少時辰。

眼瞧着樓外天色轉暗,時趨黃昏,兩人就此打到回府,依舊同來時一般分道獨行。

蕭清文回府,容夕已先他一步等在房裏。

他無奈地笑嘆:“外頭夕陽正好,我倒也想攜着你一同轉悠回來。”

容夕微微彎眸不答。

歇了不過片刻,有人來叩門,蕭清文起身,走了兩步回頭見容夕依舊那麽坐在原處。

“不藏了?”

“不了,方才吃飯的時候,你不是跟我說,青鳶是自己人麽?”

蕭清文點點頭,打開了房門。

外頭青鳶微微一施禮,擡起頭來望見了裏面的容夕,分明有一絲怔忡,卻轉瞬即是明了神色,開口道:“二少爺,安琅公子已食罷昏睡了。”

“昏睡?”容夕有些不解,沉吟半晌,這才明白蕭清文先前交代的那句“特別的吃食”寓意為何。

蕭清文颔首,道:“将他帶到別院去,切勿教人瞧見。”

“是。”青鳶離開時帶上了房門。

容夕感慨道:“好心細的姑娘。”

“六歲起便跟着三弟了。”

“是墨月教的人?”

“嗯,”蕭清文道,“向來信得過,吃穿用度,也從不拿她當婢女,只是青鳶心細如塵,總是表現得循規內斂,如此,确乎不致于招揣測懷疑。外人看來,最多覺得是個受寵的丫頭罷了。”

容夕聽得明白,想了想,帶些戲弄又問他:“什麽都給我講,你就不擔心?”

“擔心什麽?”

聽不着答語,蕭清文也不追問,自是明白容夕的意思,瞧着他眸底流光,輕嘆一口氣走上前去抱起他,一邊往房裏走一邊道:“你也讓我信得過。”

“那萬一信不過呢?”

“那我便不會給你講了。”

這人帶他到屏風後,放下來解他的衣裳。

容夕不罷休,按住腰帶上的那只手:“為何信?”

蕭清文頗有些無奈地語塞起來。

眼前人眸色篤定,勢要問個清楚,他便輕輕嘆氣,望進他眼底,認真地答:“信一個人的時候,倘若敢與這人生死與共,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容夕手指微微一松,腰帶散落在地上,蕭清文勾起唇畔,一層一層将他衣衫褪去。

“沐浴過了去那邊的房裏,今夜不睡了好不好?”

容夕只是模樣懵懵的望着他。

一直知道蕭清文對他情深匪淺,只是這生死與共,還是頭一次聽他說出口來。

一時難以平息。

蕭清文瞧他這神情,也不多說,折騰着也脫了衣衫,抱着人坐進浴桶中。

水聲輕巧,容夕回過神來,想起方才耳邊的問話,心子一跳,張了張唇吐出兩字:

“......随你。”

蕭清文笑得不支。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