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上官若淳頂着欽差大臣的名號,領着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下江南，也算是夠高調。這刻意而為的高調不過是想要震懾一下沿途那些蠢蠢欲動的烏合之衆，最主要的，便是想要借衆人之口将她出行的目的宣傳出去。

既然對方敢明目張膽地劫持前朝廷重臣，想必背後也是算計掂量清楚了,自然心裏是不再忌憚朝廷。現在上官若淳不用去擔心是否打草驚蛇，自打他們離京想必就已在對方掌握之中了，眼下只要把馬車裏的三個女人的身份掩飾好即可。

想起那三個女人，上官若淳就不禁皺起眉,上官玖向來貪玩胡鬧,這次要跟着出京倒在情理之中，紀雲瑤思親心切，早就想要一同前往，雖然她最終出現在自己眼前還是讓自己有些意外,但最令她意外的還是顧盼璃。

明明在自己離開前特意交代過了，讓顧盼璃在王府裏好好打點，不僅要替她坐鎮王府,還要伺機好好查查府裏衆人的底細。尤其是管事，他是随着淳王府一同被上官雲謙賜給自己的，這些年來，他都與自己保持着适當的距離，可女人的直覺裏，上官若淳總覺得管事對自己仍是格外關注的，可又抓不到蛛絲馬跡。

現在王府裏能打理事情的女人都跟着自己出來了，真不知道等自己回去後，王府會變成什麽樣。回去，想起這個，上官若淳的神情更為凝重了，此次出來，就沒有想過還會安然無恙地回去吧。

她不擔心自己的生死之危，上官雲謙不會輕易讓她死去，他要的是她背後的那些勢力，那些這些年來一直纏繞他心頭的先帝殘部。如果上官雲謙要的是上官若淳的命，當年在鄉下找到她時，就不會大張旗鼓地将她迎回京城，加官封爵，昭告天下，而是很幹脆地将其暗殺。

天下的老百姓沒有人會在意先帝遺孤還剩下幾人，也沒有人會在意最終誰登上了帝位，只要尋常日子是照常維系，那就足夠了。可身為皇家人的他們卻不能，不能這麽灑脫，不能這般豁達，生來就為了那把龍椅，無論男女，心中都會存一個念想。

為了這一天，上官若淳卧薪嘗膽許多年，如果沒有紀封淮的事，紀雲瑤也不會被拉扯進來，一切應該還會跟從前一樣，有條不紊地行進着。偏偏在這時，上官雲謙選擇了先下手為強，主動加速，逼得她不得不出手反抗。也許是哪裏出了岔子，才讓上官雲謙那只老狐貍看出了苗頭，進而步步緊逼。

閉目養神的人再也沒法安心養神了，上官若淳猛地睜開眼，警惕地環顧了一圈車廂，這才低低地舒了口氣。多久沒有這樣緊張了？似乎這些日子在王府裏和紀雲瑤鬥氣讓她漸漸有了松懈，也有點抗拒再讓自己投入這種步步為營的生活中。

那個女人，呵，只怕也是被自己氣得夠嗆吧。想着剛才紀雲瑤一直無視自己，連個正眼也不肯給自己，上官若淳暗自笑笑，本就不該對紀雲瑤有任何期待的，自己為何又會為此失落呢。顧盼璃的勸告她不是沒有聽進去，只是心裏總有棵小萌芽，一再被傾軋卻不肯低頭，反反複複中竟然還比過去茁壯了。

“何人！”還兀自陷在沉思中的上官若淳被一聲喝斥給驚醒，平穩行走的馬車也突然停了下來，帶起一陣晃動，車廂外聽到了兵器出鞘的聲響。

并沒有着急掀開簾子，雖然外面的情形并不安全，上官若淳卻沒多少慌張。坐在車裏等着侍衛前來禀告情況，她的氣定神閑與車廂外一臉戒備的洛子山形成鮮明對比。

“禀告洛統領，四周并無異常，也沒有發現有人。”奉命前去打頭陣的兵士回來禀告，經過仔細搜尋，周圍的叢林中并沒有任何人。

“沒有人？”洛子山有些疑惑，如果沒有人，那麽這些突然向他們射來的箭又作何解釋？

“洛統領，前方和後面都無人。”負責前面和後路的探子也前來禀報。

這下就更加離奇了，四周無人，前後也無人，難道這些暗器是憑空而來的？洛子山翻身下馬，準備親自查個清楚。身後馬車中，上官玖的聲音傳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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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山，發生何事了？”上官玖一把掀開門簾，帶着一些雀躍還有一絲緊張。

“回公主，剛才遇到了一些暗器，不過并無大礙。”洛子山走到上官玖的馬車前，恭敬地回話。說完後，又不着痕跡地望了眼車廂，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出了京城就不要再叫我公主了，若是你再說漏嘴，我就要用金牌罰你了。”上官玖略微不悅，小嘴嘟着。

起初是淳王爺叮囑她注意着自己的身份，別處處昭示公主名號，免得招來不軌之徒，現在她自己也有些覺悟，光是公主二字，就讓她一出現的地方，衆人不是跪着就是頭朝下，無聊透了。現在聽洛子山叫她公主，她就更是生氣，生怕在這軍中洩密，那她以後還怎麽随心所欲地玩？

“是。”洛子山本能地想說公主，想起剛才的話，又連忙止住。一時間似乎又找不到合适的稱呼，只得尴尬頓在那裏。

“好了，你以後就叫我玖姑娘吧。”上官玖看着洛子山呆住的樣子，得意地笑笑，将簾子放下。

“公主，剛才發生何事？”顧盼璃是聽得清剛才上官玖與洛子山的對話的，現在她故意叫着公主，擺明就是不給上官玖面子。

“哎，盼璃你怎麽又叫我公主了？不是說好了嗎，叫我玖兒啊。”和剛才的态度有着明顯區別，對于車廂裏的兩位女子，上官玖雖然不懼怕，但也不會輕視。

“又不是在外，這私下場合，盼璃怎敢越禮？”

“盼璃，我看你是在淳王府久了，說話都跟淳王爺一個樣了。王妃，你可得管管，不然以後王府裏的人都能欺負我了。”上官玖看着顧盼璃，就想起了上官若淳，這些年裏，她沒少在淳王爺那裏嘗到苦頭。

“玖兒，你可別弄糊塗了，咱們王妃才是跟王爺一夥兒的，她們可才是真正代表淳王府的呢，我啊，只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窮丫頭罷了。”顧盼璃眼裏含着笑，嘴角也上揚，可紀雲瑤分明從中聽出了一抹苦澀。

微微擡眸看了看顧盼璃，紀雲瑤并沒有将眼裏的打量露出多少。雖然同在王府生活多日，私下裏的交往卻少之又少，見面的場合也都有着其他人。現在，算是極為少見的近距離了。

三人似乎都沒有因為這出小插曲而有所擔憂，倒不是因為這暗算毫無殺傷力，而是她們對于馬車外的侍衛以及上官若淳都有種莫名的信任，就算嘴上不說，心裏倒也踏實得很。唯一讓人有些煩躁的便是，這終點似乎太遠了些吧，都走了那麽久了，為何還沒到！

這其中最着急的莫過于紀雲瑤了，沒有人比她更在意紀封淮夫婦的生死了，偏偏她與公主同乘一處，再如何焦急也無法向公主傾訴。顧盼璃則大多數時間都在淺寐，美人妖嬈的身段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軟榻總是承載着她慵懶而神秘的誘惑。上官玖倒不在意那些俗禮，絲毫不在意她們的舉動，只是她的喋喋不休也讓紀雲瑤不敢輕易開口，若是不小心勾起了上官玖想要說話的欲、望，她們就得忍受幾個時辰的話唠。

“洛統領，将箭送來讓我看看。”上官若淳聽了洛子山的回報，良久不語，許久才提出要看看那所謂暗器。

“王爺，這些箭剛才在我軍前方突然射出，不過數量并不多，也沒有毒。”命人送來一根灑落一地的箭，洛子山也在好奇這些東西突然出現的目的是什麽。

“命人繼續前行吧，趕在天黑前到達鎮上，別在林子裏過夜了。”上官若淳仔細翻看着箭，一時間也沒有發現什麽特殊，只是覺得這箭與平時他們見到的并不太一樣。

隊伍恢複正常，只是稍稍加快了速度，上官若淳一直在車廂裏研究着那箭。一定有什麽地方是不同的，可到底區別在哪？冥思苦想，上官若淳本能地想叫紀雲瑤來看看，想聽聽她的看法。

話到嘴邊，才發現，她是獨坐在馬車上的，而紀雲瑤正在另一輛車上，和上官玖那個小魔怪在一處。但願上官玖的那些小心思別折騰到了紀雲瑤，轉念一想，上官若淳又開始擔心上官玖了，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可歪打正着地惹了紀雲瑤，否則有得她吃苦了。

自己這些日子裏可沒少見識紀雲瑤的脾氣，還真是應了那句話，面上越是冷淡的人，內心就越是狂熱。不知道，将來紀雲瑤動了情，會是什麽樣子？上官若淳手裏握着箭，設想着滿目含羞的紀雲瑤，心情毫無緣由地好了起來。

只是這莫名的襲擊又是什麽目的？四處無人的官道上，竟然會有這樣的埋伏，且膽敢對朝廷的欽差下手，看來目标夠明确，便是恐吓了。

“恐吓我？真是不自量力。”上官若淳露出邪魅的笑，一臉的自負，陰狠中夾雜着憤恨，手中的箭被她用力捏得粉碎。

她且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敢這麽肆意張揚地跟她作對，跟朝廷作對！

正好，借着這次機會，和那些潛伏在江湖中的舊部好好聯絡一番，順帶着借着上官雲謙賜予的權力掃清那些絆腳石。正巧，上官玖自己送上門了，這位名正言順的當朝公主，可就是最佳的皇帝代言人。

上官若淳冷然地笑着，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快點到達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