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破局(1)

對上賈母與賈政戾氣漸重的面孔,賈薔假意驚呼:“二老爺怎會如此想?我從來最是膽小,況且珠大爺又是再莊重不過的人,怎敢有作弄之心!”

見他一臉慌張茫然,不似作僞。再想起素日情形,賈政不由又有些疑惑:“薔兒往日确是乖巧,這府裏再沒人比得過——寶玉,莫非是你這業障看岔了?!”

被他高聲喝問,原本就心裏有鬼的寶玉頓時吓得放聲啼哭。賈母心痛不已,連忙拍背哄勸,又許了不少好東西,才哄得他哭聲轉小。

一面替尚在抽泣的寶玉拭淚,賈母一面沒好氣地道:“玉兒從不對我說謊,你吼他做甚?想知道真假還不容易,把那日荷花池附近當值的人、家學裏、并薔兒身邊的人叫來,一問便知。”

若在平日,賈政不會直接抹東府的面子,定會将賈薔交給賈珍,說明原委,讓那邊來追查。但事關愛子之死,賈政也顧不得許多,當即便依賈母所言,命小厮前去找人。

等待之際,賈母将寶玉摟在懷裏不斷心肝肉兒地叫喚;賈政眉關緊鎖,一盞接一盞地喝茶。

這時,系統又催促道:“請宿主盡快解決賈寶玉的危機。”

趁無人注意,賈薔低聲問道:“你讓我為賈寶玉頂缸,那豈不是換成我被打死?”

系統答道:“宿主不必擔心,我會關閉你的痛感,并用微型醫療機器人幫你治療。宿主大可放心行事。”

“你不懂這裏的規矩。”賈薔道:“要完成創造者的心願,意味着我必須在府內有一席之地,并受老太太他們寵愛。如果他們認為我害死了賈珠,就算我從杖責中活下來,也永遠會被痛恨唾罵,在府中再難容身。你明白麽?”

沉默片刻,系統道:“但照目前的情況,沒有更好的選擇。”

“未必。如果我用別的辦法擺平這了件事,你之前說的獎勵還算數麽?”賈薔對所謂功德值的了解僅僅停留在字面上,但照以前行商的經驗來看,系統本身就近乎神跡,從它手中得到的東西定然也不差,絕不能放過。

“當然,只要達成結果,系統一定會給予宿主獎勵。”

一番對答下來,又摸到了兩分系統的底,賈薔心中很是滿意。恰在此時,見幾處的人都陸續到齊,賈政放下茶盞,親自問話:“你們老實交待:兩個多月前珠兒落水那天,薔兒在哪裏?”

被叫來的這三人先齊齊磕了個頭,爾後負責看守家塾的那中年男子惶恐地答道:“啓禀老爺,珠大爺出事那日薔爺是否來過書塾,小人已不大記得了。但依小人想着,薔爺素來上進,一年到頭從不告假,應該是——”

“應該?就是說你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賈母打斷了他的話,“讓薔兒的貼身丫鬟來說,她定然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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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點名的紅桔一臉嬌怯,又給賈母磕了個頭,這才說道:“回老太太、二老爺的話,那日薔爺依舊像往常一般去了家塾。但回來時,卻是……卻是……”

她吞吞吐吐地瞟了賈薔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勾得賈母情不自禁身子微探:“卻是什麽?說!”

“是……”紅桔仿佛下定決心一般,語速馬上快了幾分:“薔爺回來時,衣裳半濕不幹。奴婢問他可是失足跌到塘子裏了,他說只是洗手打翻了水盆。但秋天腰束都紮得緊,縱是水潑一下也澆不透中衣,可薔爺卻整身都濕透了。所以奴婢未免覺得有些奇怪,便記在了心裏。”

紅桔說罷,屋內頓時靜得落針可聞,顯得碧紗櫥後吐氣的聲分外明顯——只是除了賈薔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聽見。

短暫的靜默之後,緩過神來的賈母勃然大怒:“聽見沒?這就是鐵證,不必再問了!我說珠兒好端端的怎會摔進了池子,分明是這小畜牲作弄人!他害死了珠兒,縱不要他償命,也要好好懲治一番!把珍兒給我叫來!讓他看看,他養出這禍害人的侄子,不但克死了自己爹媽,還攪到親戚家來了!”

聽到賈母竟然還有臉提自己父母,賈薔頓時通紅了眼角,差點直接撲上去扼住她的喉嚨。

苦苦按捺之際,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一名剛過三旬,白面俊俏的男子匆匆走了進來:“請老祖宗安、二老爺安。珠兄弟的事我都聽說了,還請兩位不要過份悲戚,免得傷了身子,讓珠兄弟在天之靈不得安寧。”

“珍兒!”見賈珍已然換了一身素色衣袍,平時挂在腰畔的那些個玉佩香囊也統統解了下來,賈母心道這個侄孫還是這麽會做人,臉色不禁和緩了幾分,但仍是餘怒難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珠兒出事,和薔兒脫不了幹系!”

“什麽?!”賈珍一聽,頓時臉色大變。

因賈敬于煉丹求道之事上花了寧府近三分之一的家産,賈珍初襲爵位時尚是年少,手頭有錢又無人拘束,胡天胡地幾年下來,把剩下的又糟蹋了一半。雖然近些年知道生計艱難,比之過去改了好些,但所謂由奢入儉難,上去了的開銷難得下來。便存心讨好賈母,從她這裏哄點東西補貼腰包。

當下一聽賈薔竟害死了榮府最受器重的賈珠,賈珍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恨不得親手将賈薔活活掐死:“你個孽畜!還不跪下賠罪!你珠大爺是何等金貴人物,你擡着貢着還來不及,居然敢加害于他!——就算當着長輩的面兒我也不顧了,今兒我非打死你、為他出氣報仇不可!”

賈珍一行說,一行掄圓了胳膊照賈薔當頭抽下。賈薔哪兒能讓他如願,身子一矮,往前一撲半蹲半跪地抱住了賈珍的雙腿,大聲喊冤:“叔叔,侄兒冤枉哪!侄兒那日一直在書塾,并未去過什麽荷花池!”

被他近身纏住,賈珍一時施展不開,急得不幹不淨地亂罵:“小王八羔子!有娘生無娘養的下作胚子!難道老太太還能冤枉了你不成?她說與你有關,必是與你有關!你還敢犟嘴抵賴麽?!”

聽着他毫無半分親情、作踐侮辱至極的污言穢語,賈薔眼中生出幾分冷意,聲音卻依舊無措:“老太太自不會冤枉好人,是剛才丫鬟指認錯了人。”

“什麽意思?”賈珍剛才那一番造作只是為了表明态度,內心深處,他其實不希望賈薔真是害死賈珠的兇手。這倒不是因為他疼愛賈薔,而是深知此事坐實,會像根刺一樣始終橫在榮寧二府之間,賈母和賈政定會記恨東府一輩子。就算他再怎麽小心讨好彌補,以後想從榮府占便宜也是癡心妄想。

當下一聽有門,他連忙說道:“果真是誤會?你快說出來!到底是誰害了珠兄弟?我頭一個饒不了他!”

賈薔等的就是這句話:“我原本答應過人不說的,但如今也顧不得了——紅桔那天說我濕透着回去,原是不假,但卻不知我是與人換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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