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圍殺
兩人一刻也不敢停,玩命般狂奔不止。直到發覺追兵未曾跟上,才将步子略緩了一緩。
馮紫英乃習武之人,倒是若無其事,賈薔卻累得夠嗆。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經歷過的艱難大多在人情世故上,這等經歷還是破題第一遭。
他大口喘氣不止,冷風灌進肺腔,刺得生疼,連說話聲都帶上了氣腔:“原來還有這麽條禁令,柳芳肯定是想要你的命,卻連累了我!你們到底有什麽恩怨?”
馮紫英扶住賈薔的胳膊繼續往前小跑,随即錯開視線:“大約是父輩的恩怨吧,我也不清楚。”
“父輩?”神威将軍原是今上胞弟安王近侍,而八公之一的柳家則是高祖皇帝信臣,這兩家能有什麽恩怨?
賈薔還在拼命回想,忽然馮紫英猛地收住了腳,一把将他拖到矮牆後:“小心,前面有人!”
定晴一看,賈薔倒不禁抽一口涼氣:前方本該空曠的田原上竟有許多官兵,三人一崗,五步一哨,将村子圍得密不透風。連只蒼蠅都飛不過去,何況兩個大活人?
前有狼,後有虎,進退維谷,到底該怎麽辦?
黑暗之中,賈薔用力握緊了拳頭。
荒野密林,之前率人設伏放箭的黑衣人站在樹上,遠遠望着村中情形。
眼見馮、薔二人即将撞上封鎖村莊外圍的官兵,黑衣人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事情将成。柳少爺請轉告令尊,從此可無憂矣。”
柳芳站在樹下向同一個方向遠眺,但将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還是看不清那裏的情形,連忙問道:“怎麽了?”
黑衣人瞟了他一眼,“我倒一時忘了柳少爺眼力不濟,不大看得清兩尺之外的事物。”遂将所見情形描述了一遍。
聽得馮紫英要對上數百名官兵,根本逃不掉,柳芳心中大定,但又隐隐有些不安:“姓馮的畢竟是将門之子,有爵位在身。雖然他老子向來不得聖心,但若是這麽死了,未免……未免……”
“莫非柳少爺害怕了?事到如今才害怕,不覺得太遲了些?”黑衣人冷笑了一聲。
柳芳只覺那笑聲分外尖銳,倒像個飽含譏诮的女子,不禁脹紅了臉:“怎會,我……”
Advertisement
“計議之初,本該由柳少爺你在比試中将他‘誤傷’,再安排一樁意外,讓他不治身亡,但柳少爺總不肯下死手。沒奈何,只得趁馮紫英今日追蹤一輛馬車出城之機,由我出手将他們逼到此處,讓他們看上去像是誤闖而死。”
“并非我不肯下手,是姓馮的太厲害,我才一直找不到破綻。但我不明白,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
當初馮紫英回京,父親便授意自己假比試之名纏上他,再借口下手失了分寸将他重創至死,柳芳便覺得十分奇怪。
他曾想拒絕父親,但柳家男丁甚多,他雖是嫡出,卻非長非幼,既不受重用,亦不得疼愛。因着父親許諾的好處,他猶豫再三,終于沒敢拒絕,也不敢深問。
目下見馮紫英必死無疑,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向這個與自己有數面之緣的黑衣人問出了長久以來的疑問。
黑衣人低低一笑,聲音怪異:“柳少爺,你不必管那麽多。你只要知道,他的死能換得許多人安心——尤其是令尊。八公之中,唯有他急不可耐地籌謀安排,見神威府防衛森嚴難以下手,便另辟蹊徑,不惜用一個兒子的名聲來交換,試圖裝成意外除掉馮紫英,不正說明了這點?”
“可、可這到底是為什麽?”柳芳愈發茫然,好奇心甚至蓋過了父親将自己當成工具利用的傷心。
“知道得太多,對你沒有好處。你不願動手擔上誤殺之名,我便安排妥當。但願你不會後悔失去這個機會,柳少爺。”
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黑衣人似乎有點後悔說得太多,匆匆轉移話題:“他們既不肯出去,我就幫他們一把。”
說罷,他取出一支羽箭系上布條,又用火折子點燃布條,反手射向馮、薔二人的藏身之處!
“怎麽辦?”
賈薔低聲問道。卻不是說給身邊的馮紫英,而是詢問系統。
沉默片刻,系統答道:“根據地貌掃描結果,二十丈外的溝渠與村外田埂相連,宿主可以凫水脫身。”
冬天下水至少要去半條命,但至少還能抓住一線生機。賈薔微微點頭,算是答應了系統,又問馮紫英:“你會水嗎?”
“會一點。”馮紫英也是個一點即透的聰明人,立即問道:“剛才經過的那條深溝,是不是通向外面?”
“沒錯,我們快過去。”
對答之際,兩人沿着牆根剛走了幾步,忽有一支點了火的長箭迎面射來。雖然因距離太遠已變得毫無威懾力,但那一團火光,已暴露了他們的行蹤。
“什麽人鬼鬼祟祟的?出來!”
“看衣服不是咱們的人!”
“莫非又是受了傷想逃跑的?就地格殺!”
…………
發現了兩人行蹤的官兵一陣騷動,随即打起火把腳步紛亂地直沖過來。
看着喊打喊殺蜂湧而至的士兵,賈薔打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剛想再問系統還有沒有辦法,忽然一個頗有幾分耳熟的聲音帶着濃濃的訝意響起,嗓門奇大,清楚地傳入所有人耳中:“官爺們莫非是在捉賊麽?恰好我家主人新買的兩個小道童晚課後借口外出,至今未歸,怕不是摸到這兒來耍了?能不能順便幫我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