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掙紮+入V公告
說罷,賈母重重一拍桌子,屏風後立時有人應聲而出。卻是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将賴嬷嬷挾在肋下如死狗一般拖将出來,扔在地上。
王夫人見素來被賈母視為第一心腹的賴嬷嬷,此時頭臉腫得豬頭一般,青紫紅脹,手背上還有許多針眼子,血痕斑斑,一股寒氣頓時從尾椎直沖到頭頂百會。事已至此,她雖不清楚細節,卻已猜到多半是賈薔借機陷害了自己,但依舊想不通他是如何買動了賴嬷嬷。
滿懷怨毒地瞪了賈薔一眼,她還待再辯解,忽見賈政鐵青着臉走了進來:“母親,事情原委,兒子剛才已聽您派來的人說了。您說得對,這種吃裏扒外的人,不配留在賈家!”
賈政與王夫人雖是從未蜜裏調油過,但到底擔得起一句相敬如賓,凡遇大事都是有商有量。乍聞丈夫竟露出要休妻的口風,王夫人頓時徹底慌了手腳。
她本待揪住并未唆使賴嬷嬷這一點繼續辯白,再指摘賈薔栽贓,好為自己翻案。被賈政一吓,她生怕真個落得被休棄的下場,再不敢轉那些花花腸子,先不提賈薔,一行痛哭,一行避重就輕地說道:“好教老太太、老爺得知,媳婦因年關會賬采買,銀子不夠使,一時鬼迷心竅,聽說老太太賞了薔兒好宅子後,便起了異心,想拿到房契再轉賣了,也能得筆銀子補貼公中。又因顧慮着以後吵嚷出來,便想借着南安郡王府的名頭行事。這樣便是事發,也牽連不到自個兒頭上。天地良心,媳婦當真只是借名行事,并未真個與他家勾結,此事定是有人陷害。倘我與他家私下往來,就讓我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見賈氏母子仍是一副待信不信的樣子,王夫人咬了咬牙,又加了一句毒誓:“不但我死不超生,連我的寶玉也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賈珠去後,王夫人僅只寶玉一個兒子,比之從前更疼十倍不止。這些賈母賈政都看在眼裏,見王夫人竟敢拿寶玉賭誓,這才将她的話信了大半。
賈母喝問道:“你說謀算那宅子是想得筆進益幫補公中,這卻是在說謊了。府裏的用度靠着莊田出息、老爺們的俸祿,并節時宮裏恩賜,綽綽有餘!可見你只是想中飽私囊!再者,你若未與姓賴的老貨勾結,她又怎敢将我逐出去的丫鬟送給南安郡王的手下?且我當初賞你的簪子,又怎會落在那丫鬟手裏?”
見賈母口風松動,王夫人趕緊指天劃地地分解:“老太太,不是媳婦不會當家,實是這幾年不比從前,兩位老爺雖享爵祿,但因承爵時按例削減了一等,俸祿也跟着沒了好些。且近些年莊子上不是旱就是澇,從沒哪年得個好收成,實在收到手的也比往年少了許多。日積月累,已是捉襟見肘。媳婦每日都在盡力騰挪,方不致虧空。今次實是鬼迷心竅,想着能得筆銀子松緩松緩,才一時糊塗。”
聞言,賈母眉頭一皺:“以往從不聽你說短銀子,怎麽一出事就叫苦連天?且不說這個,賴嬷嬷的事,你又做何解釋?”
王夫人心裏恨不得将賈薔生啖其肉,卻怕扯太遠賈母又認定她在說謊,遂不敢發散,心道先洗脫嫌疑,再指摘賈薔不遲:“媳婦實在未與南安郡王府私下來往,必是有人胡說嫁禍。至于那對簪子,因賴嬷嬷是老太太身邊的紅人,平日裏媳婦也敢輕慢,若有賞賜,必是好東西。那簪子是幾年前預備大姑娘入宮時,事雜且多,媳婦因她盡心奔走賜了她的。”
她陳情辯解時,賈薔因打量賈母賈政的神情愈見緩和,竟像是要聽信的光景,眼珠一轉,頓時有了主意。
他走到半死不活軟在地上的賴嬷嬷跟前,作勢踢了她一腳:“好你個老成精的,自個兒背主欺瞞,吃裏扒外,回頭又将事情都推在二太太身上,想獨善其身。差點兒就冤枉了二太太,讓她背了好大一口黑鍋。快說,到底是誰指使你勾結郡王府來謀算我的?你若不說,便是刁奴欺主,告到官裏不但自己難逃制裁,更要禍及子孫!”
冷子興因平時做的生意,與那王校書亦有往來,賈薔把事栽到他頭上毫無破綻。但賴嬷嬷卻有點棘手,所以賈薔靈機一動,借意喝罵,實則給她指了一條“明路”。
其他人只道他被人逼勒威脅,心裏有氣,也不理論。但原本奄奄一息,為了孫兒的前程咬緊牙關死也不說半句實話的賴嬷嬷卻突然眼前一亮:她若繼續嘴硬不言語,照賈母的狠勁,多半真會将她送官法辦。但若是推到王夫人頭上,卻是天衣無縫——誰讓她眼皮子淺見財起意,又恰巧打了南安郡王的幌子去訛詐晚輩?這般天時地利,傻子才不借機脫身!
打定主意,打從被賈母摁住抽臉刺手後,只喊過幾聲冤便再沒說其他的賴嬷嬷立時扯着嗓子哭叫起來:“老奴何曾冤枉了二太太?老奴一介下人,若無人指使,何必去給那勞什子的南安郡王獻殷勤?怪只怪老奴豬油蒙了心,貪着二太太許的銀子,一時沒想明這裏頭的厲害,以為真如二太太所說,只是順手送個丫鬟給王府罷了,就稀裏糊塗地點了頭!老太太,老奴對不起你啊,辜負了您老人家平日的信重,白傷了這一世掙得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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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賴嬷嬷一哭嚷,賈母立即又變了臉色:“我就奇怪,一個下人去勾結了南安郡王有何用,果然是有人指使!”
見好不容易挽回的局面被賴嬷嬷幾句哭訴又攪壞了,王夫人直氣得眼迸金星。一時間竟忘了自個兒的身份,不顧儀态地去踢打賴嬷嬷:“你個壞透了的老貨,滿嘴胡沁!我何曾讓你去送過什麽丫鬟,你只管噴糞!看我打不死你!”罵完氣性上來,又想去抽賈薔。
賴嬷嬷吃了王夫人幾下,哭叫得越發大聲:“別人不知,老奴卻知道,那丫鬟是特地買進府裏,本打算讓她熟悉了府內人事再送過去的。卻也是老太太洪福齊天,一眼就看出那蹄子有問題,直接攆走。二太太卻還不死心,就這麽着把人送過去了。”
她服侍賈母大半輩子,再清楚不過主子最忌諱的是什麽。果然,得知王夫人不但送美婢,還特特讓人先熟悉賈府內情,賈母心裏的怒火,頓時比之前乍知王夫人所為時更高了十倍:“好你條貼心的老狗!不但要送人,還要将我們合家子的底細賣給人家!娶婦不賢毀三世,今日不把你這惡婦休了,我賈家還不知要被你折騰成什麽樣!”
聽賈母明明白白地說出休妻,王夫人更加慌張,方沖賈薔揚起的手不由又垂了下去。
但她素無急智,一時也想不到洗脫的辦法,除了翻來覆去哭訴自己冤枉之外,再想不到什麽話可說。忽地觸及一事,頓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連忙說道:“我有證據!——那簪子實是幾年前賞給她的,這筆賬還記在我自己院子的小賬上,老太太和老爺只管找來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