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全勝

賈母最恨的是正房媳婦竟與外人勾結,根本不想管什麽簪子的事,任憑王夫人喊啞了聲也不理,只管喝罵,并說要請王家的人過來。

倒是賈政念着多年夫妻之情,見發妻實在哭得可憐,說道:“雖然物小,到底也是個證據,不如就讓人走一趟,把東西拿來看看。”

沖着兒子的面子,賈母狠狠一頓拐杖:“鴛鴦你去,馬上給我拿過來!”

鴛鴦年紀雖不大,行事卻極利索又有章法,兼之此刻賈母震怒,哪兒敢拖延,立即腳不沾地去了。過得片刻回來,神情卻頗為古怪:“回禀老太太,因有了些年月,二太太說的賬本子已用舊收了起來,一時不曾找到。房裏的丫鬟們都在翻找,說找到了就送過來。但适才奴婢在二太太房內,卻看到了別的……”

若是平日,鴛鴦肯定不願趟這渾水,無論看見何物都絕對閉口不提。但今日不同以往,萬一被人發現了知而不報,連自己也會被賈母責罵,說不定還會被當成二太太的同夥。只是就這麽着說出來,卻又未免有落井下石之嫌,不合她的處世之道。

賈母不知她心裏為難,見她吞吞吐吐,大感不耐:“有話快說!”

鴛鴦被催得無法,只得一五一十說了:“奴婢方才見了不少本該歸到公庫的東西,茶幾上還另外有個賬本記着這些。”

說罷,鴛鴦不敢看王夫人陡然變得死灰慘白的面孔,将新取來的賬簿遞到賈母手中。

匆匆翻了幾頁,賈母忽然兩眼一翻,身子直直地往後倒去。賈政并丫鬟們唬得不輕,連忙上前扶到椅上坐下,又是撫胸又是喂參湯地折騰了一番。

冷眼看了一大出鬧劇的賈薔假惺惺問候了賈母兩聲,又好奇地撿起了那本賬簿:“這裏頭記了什麽,竟教老太太如此生氣?”

他是真的好奇,王夫人私下做了什麽勾當,以致來了這麽一段“意外之喜”。結果一看賬簿,他差點樂得笑出了聲:上面一筆筆記得清楚分明,王夫人是如何借着府裏的宴席并人情往來中飽私囊。剛才他還怕賈母心軟,現在看來,這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有了這本賬,賈母不掐死她才怪。

不出所料,剛緩過氣兒來的賈母一聽這話,頓時又氣得渾身哆嗦,足有兩寸的指甲死死掐進兒子胳膊裏:“王氏當得好家!見天把公中財物往自己小金庫裏搬,偌大的賈府都快被她搬空了!剛才還假惺惺地哭窮叫嚷,這是把我們都當傻子耍呢!她根本沒把我們當成一家人,自然要攀南安郡王的高枝!政兒,這女人留不得了,你快把王家的人叫來,讓他們看看教出的好女兒!”

賈政見母親氣得不詳,連忙安慰了幾句,叫鴛鴦來替了自己扶住母親,又劈手奪過賈薔手裏的賬簿。只看了一點,他的臉色也難看起來,額上青筋迸起,只喊了一聲“王氏”便牙關緊咬,苦苦忍耐,否則他一定忍不住要痛打這女人。

找洗清嫌疑的證據不成,反而找到了定罪的證據。王夫人再也支撐不住,哼也沒哼一聲,便軟倒在地。

怒不可遏的賈政雖然有心馬上叫來王家人,休了這貪婪的婦人,但顧及着賈母的身子,怕再鬧下去老人家真被氣出個三長兩短,便命人将王夫人先帶回自個兒院裏,不許出房門半步。又着人将賴嬷嬷、冷子興綁起分別拖到柴房關押。讓丫鬟用軟兜擡了賈母去裏室,并請大夫煎藥等,好一通忙活。

二房好一通人仰馬翻,誰也顧不得理會賈薔,他便趁機走了出來。回想适才的樁樁件件,他忍不住嘲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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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知道,若只是王夫人謀奪宅子一事,榮府的人必不會當成大事。頂多是賈母羞怒,責罵王夫人幾句。但若是讓他們得知,王夫人竟勾結如同仇家的南安郡王,那末事情性質便大為不同。

所謂以直報怨,借着賴嬷嬷私下幹的勾當,他成功潑了王夫人一身臭水,洗也洗不幹淨。再加上算計公産之事,就算僥幸不被休棄,王氏也要從此灰頭土臉,夾起尾巴老老實實蹲着,要是敢再來招惹他,他也不吝于再炮制她一頓。

不過,對王夫人的下場,他其實不是很在意,因為他根本就沒把這尊徒有其表的菩薩放在眼裏。此番交鋒,他狠狠反擊了敢謀算自己的人,把榮府鬧得灰頭土臉,又借王夫人将賈母氣得病倒卧床,教賈政大動肝火,更有了再訛二房一筆的理由,已是夠本。至于王夫人到底會不會被休,他無所謂。

自覺大功告成的賈薔穿過慌慌張張,川流不息往榮禧堂送東送西的丫鬟,徑自往東府走去。

未想才走了幾步,卻聽到一個久違的聲音:“賈薔,你現在覺得如何?”

賈薔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零?!”

這個帶着幾分懶意的聲音曾在他以為自己已死之時出現過,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只是這三四個月來,開口說話的都是系統,他險些忘了還有零的存在。

許久不見的零突然出現,想做什麽?

見賈薔遲遲沒有回答,零又說道:“以前因為能量不足,我一直沒法出現。不過自從你設法為系統收集能量後,能量聚集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我今天才能與你對話。”

“以後你會代替系統和我打交道嗎?”

“不,他是他,我是我,我才不會對你管頭管腳。今天我之所以出現,是因為感應到你的情緒起伏比較大,我不太放心。”

“起伏?”賈薔又是一愣,心道今天遭秧的又不是賈母賈政,他何至于開心至此。剛要否認,忽地想起之前在飛白樓的情形,話到嘴邊,又改了口:“你說的是何時?”

“适才有人威脅你的時候,你心率和血壓都突然升高了許多,有種一觸即發的殺意。我想,那不僅僅是威脅造成的。”

賈薔聽不懂那兩個名詞,此時也沒有心情追問。默然片刻,答非所問:“你關心我,為什麽?”

零頓了一頓,語氣格外輕快地說道:“你是我為系統找到的宿主,我有義務關心你,畢竟還有許多任務沒有完成。如果你有什麽心事,可以說一說,若在規定之內,也許我能幫上忙。”

“幫忙?”賈薔重新被他勾起心事,忍不住脫口說道:“讓你的系統少提些救誰幫誰的要求,就是幫了我大忙。”

話音方落,他才省到自己竟将一直苦忍的心裏話說了出來,不禁嘿然。

零也沉默了片刻,才說道:“看來這就是原因所在了。你不喜歡賈府的絕大部分人,甚至痛恨某幾個人,所以難免會起殺心。但我要提醒你,系統的規則不可更改,我當初之所以讓你複活,也是因為你答應交換條件的緣故。”

賈薔頹然道:“是,你說得對。這好比一場買賣,沒有只拿不出的道理。我得了這條命,理當按照你們的要求做事。”

“不過——”零突然将話鋒一轉,“我也說過,你怎麽看待他們,我和系統都不會在意。在系統允許的規則之內,你可以盡情施為。你看,前幾次系統也沒有阻止過你的小動作,對麽?”

這話完全是再明顯不過的暗示。賈薔呆了一呆,不可思議地問道:“你竟然這麽說?你圖什麽?你們不就是想我救賈家,如果我利用規則漏洞把他們玩死,豈非與你們的要求背道而馳?”

零卻回避了他的質疑,只說道:“個中尺度由你把握,系統只要求某個結果,不問過程與其他。我之所以提醒償,只是為了保證你的心理健康。你本身就滿懷仇恨,如果系統再繼續施加壓力,那麽你遲早要崩潰,屆時又要另選合适的宿主。”

對比一板一眼的系統,賈薔對這個通情達理的零突然好感飙升,頓覺心頭一松,陰翳不再那麽濃郁:“多謝你。不過,系統同意嗎?”

“當然同意——”

零似乎還有話要說,卻突然戛然而止。賈薔等待許久,再未聽到他的聲音,便繼續往東府走去。

零與系統是世上唯二知道他的來歷、他所背負仇恨的人。除了他們之外,賈薔無法對任何人言說。但冷硬的系統沒什麽人情味,從不與賈薔閑談。今日零突然出現,并坦言賈薔可以盡情利用規則。雖然沒有半句安慰的話,賈薔卻依舊覺得輕松了許多。

或許,能有人理解自己的仇恨,本身就是一種安慰。

再者,他想要報仇,但一來礙于系統,二來礙于自家根基尚淺,之前不過仗着一點機會小打小鬧而已,根本傷不到榮府的根本。但現在得到零的支持,親口允諾可以利用規則,賈薔只覺心中頹然盡消,滿是期待。欣喜不亞于得知可以重活一世之時。

——賈母、賈政、王夫人,別以為事情就這麽完了。最大的底牌,我可還沒拿出來。

冬日沉沉,天空似撒了煤灰似的黯淡,華美的宅邸也顯得冰冷陰沉,賈薔的眼神卻是晶亮逼人。

他不知道的是,目力不能及的智子深處,零與系統正在對峙,氣氛頗為緊張。

“你不能說我投機取巧。這是創造者定下的規則,我沒有違反規則。”零的身形似乎長大了些許,不再是小娃娃的模樣,而是有了幾分少年的挺拔。但眉眼間的那份懶意依舊未改。

系統聲音十分冷硬:“這人雖然夠聰明,但想法完全和創造者的要求南轅北轍,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你又不是沒挑過其他人,但結果如何?輪回一次又一次,最終我們卻根本沒辦法回去!”

提起這點,系統頓時啞然。零冷笑了幾聲:“總之,這一次你得聽我的。”

随後,又是長久的靜默,兩人都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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