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匈奴行動的那一天,邊關下起了雪,鵝毛般大小的雪花飄飄揚揚的灑滿了整片大地。随着時間的流逝,天色愈發的暗了,而雨蝶說什麽也不肯去睡覺,硬是陪着劉安晟在房裏坐了整晚。

戰報一封又一封的被送來——匈奴大王子果然趁着夜色,冒雪率軍趕向峽谷。只是剛走到半路,就遇上了埋伏已久的陳國軍隊。

與“人噤聲,馬銜枚”,又急行軍了大半夜的匈奴不同,霍去病他們休息充分,早有準備。再加上霍去病天生就自帶統帥軍隊的才能,匈奴頓時便去了一半的鬥志。在歷城前蹉跎了這麽多天,匈奴本就不充裕的糧草早已所剩無幾,而沒了糧草,再有鬼神之謀的将領也很難振奮軍心。大王子本打算等成功突破邊防後,直接在周邊的村子裏掠奪一番,補充軍需糧草,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與敵軍對上。

有眼尖的士兵又瞧見背後大營處似乎也有些動靜,不由高呼:“陳國軍隊偷襲大營了!”這句話如同炸了馬蜂窩一般,讓本來在對面敵人的沖殺下還勉強保持着鎮定的匈奴大軍瞬間失了方寸,領兵的将領也發現了這一點,連忙率軍回援。霍去病則在在後面一路窮追猛趕,生生讓這只匈奴精銳半數折在了路上。

而在另一邊,借着茫茫大雪的掩蓋,蕭岩率領大軍已将匈奴大營悄然圍住。他當初能被先帝倚重,自然有其原因,蕭岩年輕時與匈奴王交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卻從沒讓匈奴從他手上讨得過好去。這些年因為一直在帝都榮養,蕭岩過去淩厲的氣勢被消磨了不少,但他的實力還是在那裏擺着。此時他看見遠方山林處的動靜,明白霍去病已經和匈奴軍短兵交接,也不再耽誤時間,立刻命令身旁幾位副将随自己率軍沖進匈奴軍營,務必要生擒匈奴王。

***

等到最後一封戰報送到劉安晟手上時,已是将近黎明。紛紛揚揚的大雪漸漸停住,天邊微微沁出一片淡紅色,像極了在畫幕上四濺的鮮血。

匈奴王冒闡見情勢不利,三次突圍不成後,獨自在帳內自盡身亡,而匈奴大王子則是在亂軍中不知所蹤。除此之外,此次戰役共斬敵首五萬餘,俘虜六萬餘衆。

一切如同計劃般的那樣,順利的有些不可思議。

一場戰争就這麽簡單的打完了?劉安晟有些驚訝,卻沒忘記自己的最初目的——斬草除根。當即下令讓蕭岩帶兵繼續向北深入,一直打到匈奴王庭去。匈奴這次可以說精銳盡出,後方必然空虛。如果連這個機會他都抓不住,那就白白當了這麽長時間的皇帝了。霍去病則是被召回歷城,劉安晟原本的确打算讓他繼續攻打匈奴,但考慮到他的資歷還是太淺,而且蕭岩這段日子一直沒有建功,還是把這個機會讓了出去。

雖然沒能生擒匈奴兩位重要人物,但能逼迫匈奴王自盡,讓整個匈奴王族嫡系都命喪于此,怎麽看來這場戰争也只能說是大獲全勝。

雨蝶湊到一旁看完了戰報,長長的噓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想來她雖然表現的若無其事,可心裏還是有些緊張。這會放下心裏的大石,又一夜沒有合眼,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劉安晟瞧她睡眼惺忪,也有了些困意。不過他還要繼續處理後面的事情,便讓雨蝶先在自己的床上小憩會,而他則去城門迎接凱旋歸來的霍去病。

城門之外,原本匈奴大營所在的地方,此刻已經燃起了滾滾濃煙。劉安晟視力極好,遠遠便望見了一支連坐騎帶盔甲全是黑色的騎兵,正向城門緩緩走來,為首的正是霍去病。

等他們略微走近了些再細看,才發現那些黑色的铠甲上無一不是泛着血色,若是嗅覺靈敏些的,甚至能聞見一股刺鼻的鐵鏽味。那是血的顏色與味道。而血的源頭不單單只來自匈奴敵寇,還有那些将士自身——許多騎兵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創口,甚至還有幾人缺少了一只臂膀,勉強地坐在馬上。

戰争從來都是如此殘酷,即使是勝者,在歡呼的背後,也要獨自舔舐創傷。

圍觀的百姓中,幾個父親将自己的孩子背在肩上,好讓孩子能看見騎兵們凱旋歸來的英姿。他們之前大都是歷城附近的村民,當初匈奴大軍逼境,他們僥幸被洛江城救回歷城,逃過被屠村的下場。此時知道匈奴幾乎全軍覆沒,剩下的殘兵敗将逃回草原,衆人臉上都帶着雀躍的笑容,孩子也興奮的對着騎兵們歡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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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安晟先是制止了霍去病的行禮,又對軍隊勉勵了幾句,才打開了裝有匈奴王首級的木盒。匈奴王是刎頸自盡,又剛死沒多長時間,所以相貌與活人倒沒多大差別。劉安晟對着他的頭顱打量了許久,總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這張臉,只得作罷。

歷城之圍已解,匈奴近乎全軍覆沒,這次戰争目的差不多都達成了。再屈指一算,他離宮已将近一月,也到了回帝都的日子。劉安晟也有些想姚靜貞——雖然例行的書信一直沒有斷過,但畢竟不是真人在眼前,總覺得差了點什麽。

這次他可是真的信守了承諾,來回兩個月時間,估計回宮不久後,自己就能陪着姚靜貞看見兒子的誕生了。

劉安晟一路帶着笑容回了房,發現雨蝶睡得正香甜,便去了外面的書房中開始寫信。

太後與皇後自然是一人一封,最後一封則寫給了姚靜貞。前兩封都是他口述而小桂子代寫,加在一起也只用了一炷香時間。等到寫給姚靜貞那封時,他卻親自提筆,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全寫了上去,又答複她上次問起的幾個史書上的問題。末了還不忘問起她近來的身體狀況,再細細的寫了好幾個趣味故事,讓姚靜貞閑來無事讀給孩子聽。

小桂子在一旁看着皇帝奮筆疾書,沒多長時間竟然就寫了足足四頁紙。單看這份熱情勁,他就知道這位惠修儀在皇帝心裏的地位遠超常人,就連皇後恐怕都遠遠不及。如今太子被刺,身體大不如以往,惠修儀肚子裏的孩子若是個男孩,恐怕位份還得再升一升,看來他待惠修儀還要更加恭謹謙遜些。

落下最後一筆,劉安晟将信交給小桂子,說道:“拿去封好,讓驿站快馬送回宮去。等忙完了也去休息會,這段時間你也累得很。”

等小桂子領命離開,他擡眼望了眼窗外,發現忽然又下起了雪。模模糊糊的日光經過層層攔截,讓天色黯淡到難以辨別遠處的人臉。忙了一宿,劉安晟眉間也有了困乏之色,他懶得再去側房,再加上一路也和雨蝶不止一次同榻而眠,便沒了多少顧忌。進了卧室,也躺在了床上,很快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

劉安晟是被雨蝶的喊聲驚醒的。

幾乎是在瞬間,他就反應過來有什麽不對,胸口上的重量更是提醒了他這一點。等他睜開眼,看見的便是雨蝶臉色蒼白的伏在他的胸口,用自己的身軀為他擋了一刀!

對面持刀的男人微微卷曲的黑色頭發下是一雙冰冷的眸子,黝黑的皮膚上布滿刀傷,左臉處更是被劃了長長一道傷痕,整塊皮肉都翻了過來!劉安晟愣了一愣,終于明白看見匈奴王頭顱時,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怎麽來的了。兒肖父貌,當初匈奴出使陳國的那個使者,正是隐瞞身份後的大王子!

“來人啊!有刺客!”雨蝶似乎對自己的傷勢毫不在意,沖着門外大喊。劉安晟回過神來,腦子裏電光火石過了一遍接下來的行動。

他估摸着大王子是趁天色昏暗,越過了巡邏的侍衛進來的。只要能撐過這一會,等大批侍衛趕來,區區一個大王子根本不可能犯起什麽風浪來。不過現在情況卻有些不妙——這次出征他雖然帶了天子劍,可現下劍卻放在書房裏,觸手可及之處,只有他素來睡慣了的玉枕和厚厚的被子。

大王子一擊不中,不由皺眉。再不抓緊時間,恐怕死的就不是陳國皇帝,而是他自己了。他冷漠的抽回了手中的刀,雨蝶的身體不禁顫抖了下,臉色蒼白如紙。可她卻完全沒有離開劉安晟身上的意思,反而努力伸展自己的身體,想要最大面積的護住身下的皇帝。

劉安晟感覺自己身上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流下,不禁眼神一暗,伸手用柔勁将雨蝶摟在自己懷中,又反手用最大的力氣将厚重的被子向前抛去。趁着大王子被蒙蔽了視線,劉安晟拿起玉枕,狠狠地向他的方向摔了過去!來不及看最後的成果,他立刻抱起雨蝶便向門外沖去。

這時門外已有喧嘩聲傳來,看來那些侍衛這個時候終于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喂喂,你不會想就這麽結束二周目吧?】龍萌萌也顧不得冷嘲熱諷,說道,【把雨蝶公主丢在這裏算了,畢竟大王子要殺的人是你,應該不會對她動手。等你跑出房間,侍衛一圍,他一個人根本蹦跶不起來。】

劉安晟幾乎想把龍萌萌嘴堵上!如果沒有雨蝶為自己擋了一刀,恐怕他剛剛就在夢裏結束了二周目。現在自己怎麽可能扔下她!

他加快了步伐,眼前終于出現了書桌,而他常攜帶的天子劍正擺在書桌上!只要有了武器,劉安晟就有把握在大王子攻勢下僵持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足以讓侍衛們進到房間裏。正當他松了一口氣時,卻忽然感到背後風聲襲來!

原來大王子雖然被玉枕砸傷了胳膊,但他現在一心只想複仇,這點疼痛根本不算什麽。他把被子踹到一邊,揮刀就向劉安晟背後劈去!雨蝶被劉安晟抱在懷裏,見狀瞪圓了眼睛,可她現在身體虛弱得很,想做什麽用也是有心無力,只能高呼道:“皇兄小心!”

龍萌萌也焦急的大喊起來:【你瘋了嗎?還不趕快放下雨蝶!難道你真的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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