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姚靜貞原本正坐在椅上繡着什麽,這時卻忽然心有靈犀般擡起頭,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她愣了下,眼圈剎那間變紅,手上的東西也掉在了地上。
“瓊玉。”沒有等她從椅子上起身,劉安晟便走到了她的身前,伸手撫摸着姚靜貞消瘦不少的臉頰,他緩緩道:“朕回來了。”
“陛下......”姚靜貞聲音有些哽咽,她握緊劉安晟的右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般,不肯放松一點點。
劉安晟嘆氣,這段時間她大概很不好過。好不容易團聚的父親突然病逝,前線又傳來他被刺的消息,再加上她本身還懷着男胎——萬一他真的駕崩,太子身子又不好,說不準繼位的會是誰。無論皇後平日裏表現得多麽大氣,這種時候都絕不會給自己的兒子留下隐患。
想必太後也是知道這一點,才硬是讓姚靜貞從犁香閣遷到了長壽宮。
“抱歉,讓你一個人經歷了那麽多事情。”他的視線又落在姚靜貞隆起的肚子上,語氣更加溫柔,“我既然回來了,以後一切都有我陪着你。”他頓了頓,又道:“你父親的事情我也聽皇後說了,死生無常,能在最後一家團聚,看見你活的很好,想必他走的也放心。”
姚靜貞身子一僵,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泣道:“臣妾只是沒想到父親竟然去的這麽突然!不過是一天就......臣妾甚至沒能見上他最後一面。”
“還未等臣妾反應過來,邊關又傳來陛下您被刺殺的消息。幸好沒多長時間,信使又說您并無大礙,臣妾才松了一口氣。”
劉安晟知道她的心意,不由地輕吻了下她的唇角:“幸好雨蝶舍身為我擋了一刀,否則我大概真的不能看着咱們的孩子出生了。”他看着姚靜貞有些複雜的神色,又說:“日後無外人時,瓊玉也不要再用謙稱了,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你我之間何必那麽多計較。”
他早就也發現姚靜貞并不喜歡用敬稱和謙稱,平常每每交談,她大部分時間都是用瓊玉婉轉的代替臣妾。也只有很少的幾次才會自稱臣妾——譬如當初吐露身世時,方才也是如此。他本來也不怎麽喜歡這種稱呼,總覺得平白把兩人的距離拉開了不少,現在說開後到覺得輕松許多。
後宮之中尊卑分明,按照禮法也只有皇後一人才能對皇帝以我直稱,若是別的嫔妃這麽做了卻算是逾矩。不過既然皇帝金口玉言擺在這裏,其他人只要腦子不發熱自然不會管這事。
姚靜貞有些訝然,但看着他認真的神色,最終還是微微點頭。孕婦本就易累,她方才情緒又波動很大,劉安晟怕她難受,便讓她躺回了內殿的床榻上。自己則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聽她回憶着小時候與父親相處的種種情景,又輕聲安慰了她好一會,才讓姚靜貞心裏好受了些。
聊着聊着,劉安晟發現姚靜貞許久沒有講話,才發現她已經閉上雙眼沉沉睡去。他不由一曬,拿了被子為她小心蓋上。室內炭火燒得正旺,明媚的日光從窗外傾瀉而下,正好照在床榻之間,襯得姚靜貞容顏愈發明媚。生産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她的肚子也早已高高隆起,劉安晟伸手想要摸摸孩子,又擔心擾了她的夢鄉,最後還是笑着把手縮了回去。
【龍萌萌,我一直在想,這一切真的只是一場游戲嗎?】劉安晟對正曬着太陽的金色小龍開口,他最近已經很少回憶起現實世界的經歷。畢竟除了與家人相處算是美好的回憶外,其他時候的回憶總不是那麽讓人開心,【這裏的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意識與經歷,完全不像在系統控制下的玩偶。】
龍萌萌在日光的沐浴下打了個噴嚏,懶洋洋的飛到劉安晟膝蓋上,【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回答呢?這裏不是游戲?然後你就可以放心的投入一切感情,和姚靜貞相親相愛的過一輩子,美曰其名為真愛?】她難得的認真起來,【我只能告訴你,你現在所身處的的的确确只是公司設計的一場游戲,而不是真實的次元空間。在這種游戲中最好不要真心投入,不然最後受傷的只可能是你。】
【你可以不斷進行游戲,三周目四周目乃至無數周目循環往複。可對于姚靜貞來說,每一次和你的相識都只是初遇,死了就死了,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說到最後,龍萌萌的情緒也有些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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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這番話,劉安晟表現得卻出乎龍萌萌的意料,【我記得曾經看過一句話——與有情人,做快樂事。若是一味克制自己的欲望,那人生又有何樂趣?或許将來的我會為此事的決定而懊悔,但至少此刻我擁有過,這樣就足夠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微微眯起眼望向天空,雲層淺淡,日光明媚,歲月靜好,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對我來說,這裏并不只是一場簡單的游戲。】
***
回宮後沒多久便是臘八節,劉安晟自然忙得很——開國時留下的傳統,大臣們有三天假期,而他卻沒有。不僅要處理之前積壓下來的折子,親自賜粥給近來表現突出的那些臣子,以資鼓勵。還得去太廟祭祀皇家先祖和五谷之神,希望他們能夠保佑陳國明年五谷豐登。
這一路忙下來,他只覺得頭暈腦脹,不過邊關傳來的好消息倒是讓他精神一震——蕭岩一路率軍打到匈奴王庭,從某方面來說匈奴已經算亡國了,而王庭以南的地區也已經全部劃歸到了陳國的疆域中。
既然蕭岩立下如此功勞,劉安晟自然不好只對霍去病一個人封賞——很快他就頒布了诏書,大王子和二王子都死在霍去病的手下,他又有救駕之功,這次直接被冊封為冠軍侯。封邑萬戶,更是有了自由出入宮廷之權。而蕭岩倒也不差,雖然沒能封侯,卻也封邑萬戶,得了個秦川伯的名號,蕭憶茹在後宮也一時風頭無二。
期間也有不少人向劉安晟乃至太後透露想與冠軍侯結親的想法,卻被兩人擋了回去。這下子衆人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些什麽,便不再提這件事了。
等蕭岩班師回朝,已經是十幾天之後的事情了。那一天劉安晟剛把蕭岩召到長秋宮,讓他和蕭憶茹一對父女聊會天。他坐在上首時不時的插幾句話,而蕭岩則把邊關的戰事細細給自己的女兒分析道來,氣氛也算得上是其樂融融。
正在三人相談甚歡時,守在門外的小桂子卻走到劉安晟身旁,低聲道:“陛下,惠充儀方才腹痛不已,産婆已經進房去了。”
早在一個月之前,太後就親自挑好了幾個産婆,早晚都在長壽宮待命。又專門挑了三個身體健康,家世清白可信的乳母。姚靜貞也按照太醫的吩咐,每天用完晚膳後就在長壽宮裏散會步,以防難産。明明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可聽見小桂子的話,劉安晟卻有些緊張。
他咳了兩聲,道:“蕭愛卿和昭容繼續聊着吧,惠充儀要生了,朕先回長壽宮去陪着她。”
蕭憶茹剛開口說要與他一同去,便被劉安晟拒絕了:“憶茹你也很有段時間沒與你父親見面了,再說長壽宮這會恐怕忙得很,你就不必去了。”她只得帶着笑坐了回去,道:“既然如此,那陛下您就趕快去長壽宮吧,想必充儀妹妹此時也需要您在身邊吧。”
這番話算是說到劉安晟心坎上去了,辭別了蕭憶茹,他一路緊趕慢趕到了長壽宮,才發現皇後也在偏殿裏——适才她正在向太後請安,便聽到內侍向太後報告惠充儀生産。發生這種情況她當然不能直接回鳳儀殿,便随太後和雨蝶公主一起等在了門外。
來不及跟皇後說話,劉安晟抓住穩婆便問道:“惠充儀現在情況怎麽樣?”
“娘娘的身體不錯,這一胎是順産。不過女子生産大抵都要耗費些時間,陛下請耐心等着就好。”這個穩婆是由太後親自挑出來的,就連這時說話也都穩穩當當,沒有絲毫慌亂。劉安晟聽了這話剛松了口氣,便聽見內殿裏傳來女子的尖叫聲,臉色立刻難看起來。
一旁的太後卻端坐在椅子上,神情自若:“皇兒還是先坐下吧,既然是順産,你也不必擔心,耐心等着就是了。”
皇後也捂嘴輕笑道:“當年我生澤潤的時候陛下也是這般焦急呢。充儀妹妹是個有福氣的,又是由太後親自照看着,想必過一會就能平安産下小皇子吧。”
兩人的安慰完全沒有讓劉安晟感到放松——尤其是看見産婆端出好幾盆血水後。他再也忍受不了在外面苦等的煎熬,不顧太後的阻勸,打算直接進內殿。就在這時,嬰兒的哭泣聲從房內傳來,劉安晟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恭喜陛下,惠充儀生了位小皇子。”沒過多久,産婆便抱着襁褓出來,笑着報喜,“娘娘由于體力消耗過大,正在殿內休息。”
劉安晟打量着孩子,雖然眉目還未長開,但還是能看出他将來必定長得俊秀的很。小胳膊小腿也頗為健壯,大概是剛出生的原因,皮膚還帶着胎裏的紅色。太後圍上來一看,不由喜笑顏開,抱起了孩子親了兩口,才轉頭對劉安晟道:“哀家就說惠充儀這一胎會順順利利的,這不就是了麽。瞧這小身板結實的,将來長大後必定是個健康的皇子。”
她又問道:“皇兒可想好了二皇子的名字?”
“朕早就想好了,就叫劉澤旭吧。”
一周目時這孩子就是用的這個名字,并且沒有辜負其中的含義——澤被天下,旭日東升。
元泰三年一月二十三日,惠充儀生下二皇子。帝大喜,賜名澤旭,複封姚氏為正二品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