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宏陽上下一片死氣沉沉,大家都無心工作,之前在談合作的幾個公司,不知道什麽原因,都被對方叫停了,就算是已經要簽訂合同的,也遲遲催不到對方的合同回傳。
張晨一腦門官司,嘴角都跟着長了幾個泡,想是自己酒桌上無意中得罪了什麽人。
這幾天下來,托人又托關系,請人吃飯又喝酒,最後終于打聽出來問題還是出在豐益,豐益那邊放出話來,跟宏陽合作,就是跟豐益過不去。
張晨直接殺到了醫院,豐益的供應商可以不進,但是也不能就這麽不明不明的把宏陽在本市的路子給堵死。他想問羅成知不知道背後的人是誰,有沒有辦法可以緩解眼前的局面。
羅成根本不知道這一茬兒,聽了張晨的訴苦,內心已經确定這絕對是他老大的手筆,能讓他一再的出爾反爾,先給個魚餌,又收回魚竿,最後幹脆趕盡殺絕,絕對跟白露脫不了關系。
心想追女人不是都得要哄的嗎,怎麽把在商場上的一套全給用上了,白露的性子吃軟不吃硬,你越逼人越跑的快。
這生意上的事兒,一旦扯上女人,還有什麽規則可言,他也不知道要出什麽招。其實很簡單,鑰匙就在白露手上,可白露會走回頭路嗎,羅成不确定。
不過這話兒不能跟張晨說,只說他先去探探路,把張晨給打發走了。
這事兒肯定不能去問老大,羅成拿出手機,打開和白露的對話框,打了又删,最後也不想着怎麽繞彎子了,直接把事情挑明:“宏陽的事兒,你要不要找一下馮總談一下。”
溫水炖什麽青蛙,幹脆都擺到桌面上,他老大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
結果信息石沉大海,人家連理他都沒理。
直到第三天羅成才收到白露的回信,只一句,讓他問一下馮年什麽時候有時間。
羅成又颠颠的去問他老大,白露有點工作上的事情想要跟他聊一下,能不能約一下時間。不出所料,他收到了他老大最快的一次回複,讓白露周五下午五點直接到公司。
羅成覺得這個時間很好,談完沒準還能約個飯。
白露被人領進辦公室,整個辦公室大而空蕩,整體是黑色調,連個裝飾的植物都沒有,跟從前一樣,清冷嚴肅,一如他這個人。
他松散的靠在椅背上,懶懶的瞧過來,示意她坐沙發,“找我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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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讓我過來的?”白露覺得他揣着明白裝糊塗。
“我讓你過來?誰說的?”他直起身子,似乎對話題終于感興趣起來。
“羅成給我發信息讓我過來找你談宏陽的事情,他的意思不是你的意思?”他裝傻,白露卻不打算兜圈子。
“羅成什麽時候可以代表我了,我竟然不知道。宏陽的事情?什麽事情?我應該要知道宏陽嗎?”他又靠回去,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裏,也不點燃,手裏把玩着打火機,一雙眼睛似笑非笑。
“現在圈子裏都在傳,誰跟我們公司合作,就是跟你們豐益過不去。不知道我們怎麽得罪了貴司,需要這樣趕盡殺絕。”
馮年啪的一聲把打火機扔在桌子上,清脆的聲音讓白露一激靈,勇氣一下子卸了一半。
“我們公司,你們豐益”他薄唇輕啓,聲音低沉,一字一句的重複着她的話,眼神似要把她定着原地。
他按下內線電話“小劉,讓王經理上來,現在。”
王經理進辦公室的時候,看到白露愣了愣,再看馮年面色不善,心下一沉,一步步挪到辦公桌前,“馮總,您找我?”
馮年擡手指了指白露,“有人來跟我興師問罪,我連罪名都不知道。所以想找王經理來幫我判一下案。”
“人家說我們豐益要趕盡殺絕?聽聽這詞用的,我怎麽不知道我們豐益改行做土霸王了?”
“我雖然記性近來不太好,但也不記得說過對誰要趕盡殺絕,更何況宏陽。”他視線轉向白露,渾身冷意散發,神似譏諷,“這是什麽破公司,我聽都沒聽過。”
王經理一腦門的汗,一張臉憋的通紅,覺得自己可能活不過今天。
“是……是……馮铮總的意思。”
“哦?他什麽意思?你來跟我說說。”馮年身體前傾,語氣突然柔和下來,嘴邊甚至扯出了一絲笑。
王陽反而內心害怕更盛,只覺得自己雙腿都要打顫起來,“我錯了……馮總。”
“你哪兒錯了,我怎麽覺得你沒錯。有句話不是這麽說來着,一臣不事二主。他是你的老領導,他的話自然要聽才對。”
“我回頭會馮铮總說,讓他給你留個位置,既然你這麽得他的眼,我做不來奪人所愛。 ”
“去吧。”他示意人可以走了。
王經理面如死灰,知道再說無用,鞠了一躬,拖着沉重的身子走了出去。
白露站了起來,身上積攢的勇氣已經快要散盡,“抱歉,我不知道……”
馮年打斷她的話“不管這話出自誰口,就當是我的意思。”
“你來,是希望我放你們宏陽一條生路,我理解的沒錯?”他着重強調你們兩個字。
“我是怕因為我才……”
“因為你?”他嗤笑一聲,“你以為你是誰?”那雙眼裏流出輕蔑足以讓她退縮。
“既然你來,就應該做好了求人的準備,你準備拿什麽來求?我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他看她神色,似有了結論:“舊情?”
白露輕咬下唇,不發一言。
“指望着男人念舊,那你就太蠢了。”他毫不留情,連最後的遮羞布都要扯下來。
“我沒有指望什麽舊情。”白露面色蒼白。
“那自然最好。”他頓了頓,上下打量她,“果然經歷的男人多了,人情世故也通透了起來。”
如冷水澆頭,白露怒目而視,“你什麽意思。”
他看着她不說話,忽而又想到什麽:“張晨知道你來?”
面前的女人雖然極力控制,眼圈已經微紅,他不為所動,又重複了一句,字字咬牙,“他知不知道你來。”
“他為什麽會知道,你大可放心,我更不想別人知道你我的關系,那讓我惡心。”她以為是他怕別人知道他們的那一段。
“惡心?誰讓你不惡心?張晨?”
“我說怎麽為了一份工作,這麽的死心塌地,之前恨不得離我八丈遠,現在主動的巴巴過來求,”他指指自己,“我這個讓你惡心的人。”
“原來是當了老板娘,身份不一樣了。”
“你胡說什麽?”面前的這個男人已經與記憶裏相去甚遠,整個人可惡到極點。
“怎麽,當人家後媽感覺應該不錯,畢竟不用自己的肚子,就能白撿個兒子養老。”他的話裏像是有針,針針刺向白露,所謂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你真的是龌龊至極。”兩個人從來沒有這麽撕破過臉。
“惡心,龌龊,形容很到位。”他點點頭,對自己的評價十分認同,不想再多談,“既然話已經從豐益出去了,就沒有再收回的道理,否則不是叫別人覺得豐益言而無信。你回去告訴張晨,他打哪兒來趁早回哪兒去,繼續在這邊,他的老窩兒也別想保。”
白露整個人都在抖,語速極快“你憑什麽嘴一張一閉就随随便把別人的飯碗給毀了,就因為你更有權更有勢。”
“你說的很對,這不就是權勢的快樂嗎?我應該謝謝你,讓我體會到了權勢的滋味。”
“如果是我礙你的眼,我可以離開宏陽。你犯不着去為難別人。張晨,張晨他很不容易。”白露強迫自己鎮定,“上老下幼小,工廠還有那麽多人都指着他,你不能這樣。他真的很不容易,算我求你。”她快速的把掉下的眼淚給抹掉,雖然不想在他面前示弱,說到最後語氣還是軟了下來。
馮年內心已經壓抑到極點,臉上譏諷更甚。
“所以你是同情心泛濫?在這個世界活着,有誰是容易,是不是只要是個男人稍微跟你訴一點苦,在你面前皺一下眉頭,你就忍不住要去關心,為他沖到前面為他去沖鋒陷陣,把他抱到懷裏安慰,讓他上你的床!到別的男人面前來為他求情?”
手裏的手機,包一瞬間砸向了他,四處散開來。可白露覺得還不夠,如果手裏有刀,她也會毫不猶豫的朝他扔過去。她想叫他滾,又想到這是他辦公室,她罵自己賤,送上門讓人羞辱,轉身朝門口走去。
他大步走過來,手抵住辦公室的門,上了鎖,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回扯,白露用力推他,用腳踢他,兩個人無聲的較量着,似乎要拼個你死我活。
馮年索性困住她的手腳,直接把人抱起來放回了沙發。她掙紮着站起來,往左走,他往左邊擋,往右走,他往右邊擋。
白露整個人絕望到極點,這個人就像一座山一樣,把她困在這裏。就像這幾年,她一個人被困在有他的過去,靠着那一點點回憶,嚼着那僅有的一點點甜,一天天的走到了今天。可現實告訴自己,他不值得。
過去的自己到底算什麽,她終于明白,一個可有可無的暖床工具而已。
暖的了他的,也暖的了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