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逐蝶 她在發熱
爬山這天太陽雖然高, 但是也不算很熱。
尤其深山裏樹幹高大,樹蔭多,反而多了一絲清爽。
“你們搞快點兒, 好慢啊你們。”姜橙音調扯的老高, 站在高處的一塊石頭上,往下面喊。
“橙、橙哥,你還說, ”結巴的是劉真真,他在姜橙的前面, “你不、也也沒我——快!”說完呼哧呼哧的喘。
姜橙喝了一口水,擡起手背抿了抿嘴,投射過去一個眼神,沉着聲,慢條斯理的出口一個“滾”字。
姜橙從不喜歡別人下他面子,偶像包袱極重, 榮譽感也極強。他畢生夢想就是能夠有朝一日能身披國旗繞賽場一周。
劉真真這孩子, 可真不懂事。
“小朋友, 男人, 不可以太快的。”姜橙掰回一局。
聞漠北剛巧就在姜橙的身邊,他後面是董川輝, 董川輝後面是程陽。程陽後面是鐘寒煙。
一溜煙兒在登山的步道上, 排成了一排。
董川輝毫不留情的擡腿踢了他一腳:“有女同志在呢。青天白日, 發什麽騷。”
姜橙哎了一聲, 不願意,這就騷了?
這次爬山,程陽是個意外。
沒人想到她會過來。
包括聞漠北。
聞漠北立在臺階上停了停,轉身看了眼董川輝, 但目光沒再往後看,道了聲先走了,就真的直接大步的往前走。把後面的三個,甩了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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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陽目光放長看了眼越走越遠的聞漠北,又轉臉看了眼身後的鐘寒煙,同樣加快了腳步。
程石也在後面跟着。他的這個妹妹,一邊說着自己有男朋友,處的很好,一邊又扯着項目沒完成,執意不肯走。他都已經有點看不透。
鐘寒煙話少,性格算的上內斂。
程陽不同,雖每天笑着,但看不透徹。
“一個是前任。”
“一個現任。”
走在前面的極光後勤人員中有人開始八卦。
“不對,一個是前前任,一個是前任。我聽說鐘姑娘跟聞隊長鬧了分手了。”
“是因為程陽?”
“多半就是。不然呢?”
“啧!”
旁邊另一個喘着氣,加入群聊:
“程姑娘說她交了新男朋友了,而且感情很穩定。”
接着七嘴八舌:
“那還在隊長面前晃。”
“當年程姑娘和隊長誰甩的誰?”
聲音越壓越低:
“聽說被甩的是隊長——”
“......”
“真的,這次來還把隊長和鐘姑娘給攪黃,哎,隊長他好不容易——”
“你行了吧!”
“真的!苦的都是我們隊長。”
“都說鐘姑娘跟程陽像,我看沒哪兒點像。”
“第一眼看上去是有點,真的。不過經不住細看。”
“......”
細細的聲音混着夏天整個山林吼破嗓的蟬鳴,混沌的化不開。
遠了,更是聽不清。
鐘寒煙跟在最後面,深一腳淺一腳。
她恐高。
越往上走,腳下越是發軟。
大熱的天,她還覺得有點冷。
起初她覺得過了這麽久了,多多少少,她能克服。但是事實顯然不行。
她依舊恐高,還伴有耳鳴。
弱聽的那只耳朵此刻叫的她頭嗡嗡的。不該來的,她想。
但是又想來。
鐘寒煙不喜歡這樣,更不喜歡去麻煩人。
所以她一直忍着,甚至一時間還加快了腳步。
極光一行二十多個人,包括內勤,管理,技術和賽車手等等。算的上熱鬧,一路上都有說有笑。
鐘寒煙腳步快的,此刻竟是已經越過了程陽。
不知不覺,走到了剛剛吆喝大家的姜橙身側,他前面就是聞漠北。
關于程陽的存在,鐘寒煙從來就沒特意關注過。
當然周邊的八卦,她也知道。
也只不過是聽聽而已。畢竟,她從沒想過以後會怎樣,将來又如何。甚 至自己以後會去做什麽都不知道,也懶得去想。
姜橙山爬的快是不假,但是過于活躍,總是偏離主道,一路上趕超他的人不算少。此刻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但就算是這樣,精神頭依舊很好,還不忘注意到身側的鐘寒煙:“鐘姑娘你臉怎麽紅紅的?”
鐘寒煙側過臉看了人一眼,擡起胳膊用手背碰了一下臉頰:“天太熱了。”接着便沒再說什麽。
天真的太熱了,她覺得自己呼出的氣息,鋪在周邊,都是滾燙的。
聞漠北聽到這邊動靜,扭過頭,這是幾天以來,兩人距離最近的時候,也是他看人看的最清晰的時候。
鐘寒煙穿着一身白色的薄料運動衫,紮着馬尾,整個人看上去很單薄。
臉色潮紅,增添了一絲嬌軟。
其實在聞漠北的印象中,她稱不上嬌軟。
撒嬌都不會。
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大多心思細膩,還會愛哭。
時間久了,他發現,這些特質,鐘寒煙一個都不占。
說起這些,最令人受用的,也就是初見面時候,她的那句“漠北哥哥”。
可惜被自己給作沒了。
聞漠北心裏也有一把尺,也知道自己之前的過分。
但是,人要往前看。
上次見面也就是下雨那次,最近都沒見過,這些天俱樂部在忙比賽宣發策劃的東西,他都一直沒能抽身。但是沒忘了說帶她過來爬山。也沒忘了自己留在她那裏的那件襯衫。
倒也不是衣服有多矜貴,而是因為別的。
“前面樹多陰涼地方我們停下歇歇腳,這會兒有點熱,大家休息休息再往上走。我們是出來玩的,可不是玩命的。”說實話,聞漠北沒想到他不過同大家的随口一提,來了這麽多人,有點失算。
他加快腳步,率先往前面不遠處陰涼的地方走。
其他人都背着背包,背包裏面裝着東西,而聞漠北就單單手裏拿了一瓶能夠解渴的礦泉水。
他沒有背東西的習慣。
“隊長真體貼,”姜橙大着嘴巴,哼起了歌,“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月亮他代表我的心——”接着跟上去一屁股坐進了旁邊的草叢裏,躺了下來,咬了根草,在嘴裏晃,喊着:“可累死我了!開車都沒這麽累過。”
董川輝将頭頂用來遮陽的鴨舌帽摘下來扇風,走到姜橙身邊将人踢了一腳,“往那邊去去,我也躺會兒。”
姜橙不滿的撇了人一眼,挪了挪身。
接着開始漫不經心的八卦:“聽說你最近很忙?”
董川輝看了人一眼,丢了一句:“管好你自己得了,操那麽多閑心。”
“你自己看着心虛的跟幹啥似的,還不讓問,切!”
“你都說我心虛了,你問,你覺得我會說?”
姜橙蹙了蹙眉,用專屬于姜學渣的思維那麽一想,董川輝這邏輯...也的确挑不出錯。
鐘寒煙走到聞漠北旁邊,給了他一個東西,是U盤。
“這個先給你,我怕到時候丢了,我又是白忙。”她臉色潮紅,呼在聞漠北臉上的氣息炙熱。
聞漠北覺察出了一點不對勁兒,“你做過來,先休息。”手下接過鐘寒煙遞過來的硬盤。抄進了兜裏。指尖觸及她皮膚的地方,像是炙烤。
接着沒等鐘寒煙動作,聞漠北就一把将人扯着坐到了自己跟前,鐘寒煙沒能反應過來,踉跄了一下,跌坐下來。接着一只手背貼過自己的臉頰,又快速移開。
“你發燒了?”聞漠北音調微揚,顯然沒想到這個。
“還好,可能那天淋雨有點着涼,沒事。我回去吃點藥就好。”鐘寒煙不自覺的用手背抹了一把臉頰。
剛剛聞漠北觸及的地方。他的手很涼。
聞漠北默住沒吭聲,片刻起身,将手裏的礦泉水瓶往褲子後口袋裏一塞,寡淡的丢了兩個字:“下山!”就擡腳往回走。
其實他們這樣一路往上攀,到頂之後是可以選擇從另一個方向下去的。看到的風景也肯定有所不同。
但是現在,他不想了。
聞漠北聲音太遠。
鐘寒煙雖然沒聽的太清,但是下意識就明白了他要幹什麽,騰的一下坐起身,神色有點不好,說出來的話泛着倔強:“我說了沒事。”
不過也只單單說了這麽幾個字。
她沒動,她不想掃大家的興。
從小到大,鐘寒煙接觸的人算不上多,最多時候,也不過是上學期間。但是上學時間裏,她們都很容易的能夠有說有笑,自己也總是容不進去。
也不想容進去。
倒也不是自己條件好,多孤傲。反而,鐘寒煙從沒覺得的自己有多優越。明明想要的,從來都要不起。
但是她也看的出來大家目光裏都透着距離,同樣也不敢招惹自己。
哪裏是她們口中的孤傲上的俯瞰。
是孤傲中的習慣。孤單。
縱然,鐘寒煙從來不承認這一點。
因為這是一根刺,碰了,會隐痛。牽扯的也有太多的不可言說。
除卻上學,就是來到了這裏。
不管是極光的隊員,還是俱樂部的員工,他們會說一些自己聽不太明白的話,但也并不會令人不舒服。
至少人都是好的,惡意,倒也不至于。
抛開其他,如果不是當時遇到Kiven後自己憑生出的那些疑惑,令她腦袋一熱的想要回去尋根究底。她會選擇好好留下來。
就像現在。
孤單久了突然身邊有了煙火氣,大家都很好,氛圍也剛剛好,這樣的誘惑對鐘寒煙來說,還是有用的。
畢竟她也是人,不是沒感情的機器。
不然這麽些年,也不至于同家中折騰那麽久。
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不可求。
時間久了,淡漠了性子。
将不可求,誤認為了不可能。
就像爸爸媽媽之間那樣的關系,她很習慣。看到了聞漠北父母,她就覺得不适應,甚至因為踏入社會不夠久,眼見的,都存有疑慮。
覺得,不該這麽好。
“我真的沒事,”鐘寒煙卸下背包,從新坐下,将裏面裝的東西翻了翻,拿出幾顆花花綠綠的糖果,往聞漠北停住腳立着的方向攤了攤手問:“要吃嗎?”
聞漠北微側着身子,稍長的發梢掃着眼尾,他今天上面穿着一件單薄休閑式的白襯衫,襯得十分陽光紳士。但是此刻看過鐘寒煙的眸色不太好,綿延起伏,像蒙了層霜。
聞漠北沒應聲,也沒接鐘寒煙手裏的糖。将目光放到了別處,就立在那裏兀自從褲子後口袋裏重新将那瓶礦泉水掏了出來,擰開,狠狠的猛灌了兩口水。
一瓶水很快見底,他索性擰上蓋子,将瓶子有點沒素質的扔丢進了旁邊的草叢中。一手抄兜,一手擡起淡扯了下領口,解開一粒扣。鼻息間悶出一股氣,肉眼可見的——
他情緒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