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逐蝶 她呼吸一滞
這是聞漠北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去捅破這層關系。
将自己明晃晃的心思, 攤開在日光下,一絲一縷,掰扯的清清楚楚。
“如果你是因為程陽, 過多的, 我也給你解釋不清。”
“說直白點。”
“那就是,我們早就分手了。”
“我也、變心了。”
車內空間,逼仄而狹窄。鐘寒煙囚坐在副駕駛的一側, 不動聲色。
她不清楚聞漠北是何時開車回去的,半路車子還抛了錨, 聞漠北丢她自己在車上,他下來修,修了好長時間才好。走到自己租房子的那條街時天都是黑的,腳下也是軟的。虛飄飄的,她自己在走。她在想着聞漠北為什麽沒送自己,雖然是他執意要送, 被自己拒絕。
可他幹嘛那麽聽話。
明明開車幾分鐘的路程。
要她一路這麽的走。
原本爬山就很累, 鐘寒煙走着走着就有點撐不住。她想找個能坐的地方能夠休息一下, 但是環繞了四周一看, 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破舊的居民樓旁邊連個路燈都是稀少的。
鐘寒煙鼻尖泛酸, 抱膝蹲下身, 埋首窩在臂彎裏。
雖然是預料中的事情, 可自己為什麽這麽傷心。
傷心的莫名其妙。
“我在想, 你這麽愛逞強,性格到底是随伯父還是随伯母?”
Advertisement
聞漠北的聲音像是憑空砸下來的一樣。
忽然而至的壓迫感還帶着淡淡的薄荷清香。
鐘寒煙騰地立起身,接着撞進了一片溫熱裏。
聞漠北不由分說直接扯過人的胳膊往自己的身邊帶,而自己則背過身蹲下将人扯到了背上。
鐘寒煙從小到大沒這麽被人背過, 覺得很別扭。
“還有力氣亂動?”聞漠北語氣沒那麽好,他不緊不慢的跟了人一路,什麽都看在眼裏。說話間扯過鐘寒煙的一只胳膊就環到了自己的脖頸間。
他皮膚涼涼的,而鐘寒煙依舊炙熱一片。
雖然吃了藥,但燒并沒怎麽退。
鐘寒煙沒吭聲。
這樣的狀況發生顯然在她的意料之外。
畢竟一分鐘前她還在頹敗。
“去醫院。”聞漠北說着已經調轉了頭。
“不去。”“我回去喝點熱水就好了。”鐘寒煙覺得這樣可能沒什麽說服力,接着又說:“我住處有退燒藥,喝了就好。”
聞漠北覺得自己的耐心都快在一個人身上磨盡了。卻是還能擠出來一些。轉身背着人向鐘寒煙租住的那棟居民樓走。
遠處隐隐約約能聽到一些嘈雜和吵鬧的聲音,還有超市打烊關上門窗刺刺拉拉的聲音。
鐘寒煙居住的樓房沒有電梯,聞漠北是一層一層将人背上去的。樓道裏的照明燈灰黃發暗,将人影拉的老長。光打在臉上,辨不出氣色。甚至走到門口,将人放下的時候,他還腳軟的踉跄了一下,鐘寒煙下意識的将手伸過去扶了扶聞漠北。
聞漠北傾身就将人推在了門板上,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是太累,畢竟也是爬了那麽高的山。
但是此刻,他突然就不想起身。
兩人呼吸交錯着,離得很近,鐘寒煙略顯不适的用撐在兩人之間的手肘将人推了推。但是沒用。“你還好吧?”她嗓子眼發緊的難受,從來沒有過的難受。
而且,他離自己太近了,甚至呼吸,都有點不夠。
燈光下,鐘寒煙臉色緋紅,微觸的皮膚焦熱的很,聞漠北垂眸微低着頭,手撐在門板上,呼出的氣息噴在鐘寒煙的耳側。
時間像靜止了一樣。
但是彼此交纏在一起的呼吸告訴他們,并沒有。
聞漠北直接一手抓起鐘寒煙抵着自己的手腕扣在了牆上,突然而來的動作令鐘寒煙全身繃緊,指尖摁在被聞漠北鉗制自己的手背上,泛了白。
接着聞漠北在她根本無力抵抗的情況下壓低身子湊近,又在薄唇堪堪将要刮蹭上鐘寒煙唇角的地方停住。
喉結不由得上下滾動。
他知道,自己在趁人之危。
鐘寒煙倏地輕斂了下眼睑,睫毛顫如鴉羽,仿佛不能呼吸了一樣。
明明他的唇瓣距離自己還有一絲距離,可聞漠北呼吸散到嘴角的熱氣,又像是碰觸到自己一樣。令人難受又焦灼。
接着在聞漠北游弋,停住動作,手下力道略顯松動的時候她将人推出了一點距離。其實是在她推的那一下,聞漠北主動将人放開的。
她轉身擡手輕抹了一把唇角,像是感覺會傳染,手背碰觸嘴角的肌膚,都開始泛起了酥麻,接着低頭略顯慌張的将鑰匙在鎖孔上對了幾下,方才擰開,又速度的反手準備關門。
在門即将關上的那一刻,又被聞漠北突然伸過來的胳膊給壓出一道門縫。
鐘寒煙呼吸一滞,沒擡眼,睫毛輕顫着,一張小臉,透過門縫只露出了窄窄的一條,看不清楚神色。她目光盯着聞漠北的衣領處,自始至終,都沒往上擡眼,也沒說一句話。
聞漠北薄唇輕啓,音調透過光,柔和了不少,“記得吃藥,退燒藥。”後面三個字稍稍加重了音,接着他手臂一松,門就徹底,被關了個嚴實。
不知是因為感冒,還是因為別的,鐘寒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明明困得要死,但阖上眼,就是一張臉。近到可以看清肌膚紋理的臉。
她沒離一個男人那麽近過。
身體的反應像是後知後覺似的,燥熱的令人睡不着,心也跟着一陣沒有節奏的亂跳。
她知道自己在生病,但倒也不會到心悸的程度。
還持續這麽久。
手機此刻躺在床頭的櫃子上,一閃一閃的發着提示光,一條信息進來很久了,但她沒有看。
而且鐘寒煙能夠篤定的知道,那是誰發的。
她怯懦的不敢看。
那股怯懦自己都沒由來的說不清。
小時候喜歡Kiven哥,她可以大着膽子的去表白,可以應對所有看自己的怪異目光。那時還那麽小。
可是随着年紀的長大,突然遇到這麽一個人,她竟是連面對都不會了。
沒由來的只是想退縮。
不想他知道自己的家庭,不想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荒唐,不想他知道自己的一切。
甚至想着如果聞漠北的父母沒有那麽好,該多好。
他不夠優秀,多好。
家庭普通一點也好。
那麽面對今天的事情,自己起碼能夠找到一點平衡。
也不至于面對聞漠北那麽□□的表白,退縮到一句話都不敢接。
可他明明就優渥又幸福。
父母還恩愛的閃眼。
一地雞毛的都是自己。
可能在大人的眼裏,她的生活富足,行為幼稚,不可理喻。難以理解。
但是鐘寒煙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明明“一貧如洗”。
她不小了,成年了,什麽都懂,都知道。
小時候可以肆無忌憚的将所有情緒宣發出來,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博得關注。可随着年紀的長大,其實那樣的事情已經越來越少。
鐘寒煙甚至已經預料到辍學,就已經是她對抗這麽多年最後的終結。
因為這麽些年,她已經參透了一個事實,她的折騰,對已經支離破碎的家庭,沒有一點的用。
在遇到聞漠北之前,她的認知裏,感情這種東西,是很無用的。就像自己的父母。
上學時期甚至看到忍不住背着老師談戀愛的小年輕,能夠心思成熟像看透他們結局一般的泛出一聲蔑笑。情情愛愛這種東西,太假了,鐘寒煙早早的甚至就知道,一個靠得住的,能夠過日子的男人,比什麽都強。
她的心對愛情的接受度,是無能的。
她自認從小都看透了不少的東西,看清了不少的東西。像是一眼能看穿他們的結局。甚至一度的認為愛情這種東西,走到最後,都會像自己的父母一樣,人前恩愛,人後冷淡。
幼稚般的成熟。
直到她見到了聞漠北的父母,仿佛一下颠覆了她慣有的認知。
因為眼睛是騙不了人的,他父親看聞漠北母親的目光是不同的。
有光。
而且她也從未預想過,自己的心可以像今天這樣怦怦亂跳。失了心智一樣,超出了她的認知範疇。
更對于自己的胡思亂想,覺得不可思議。
她承認聞漠北對自己很好,尤其這段時間。
鐘寒煙不是沒感受到。
所以她才慌。
覺得這樣的好,不應該。
就算Kiven都會默不作聲的離開,聞漠北有什麽理由要對自己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遷就?
鐘寒煙躺在床上,腦袋裏亂糟糟的一團。身體裹着毯子,這麽熱的天,她裹得嚴嚴實實。她吃了退燒藥,她對聞漠北說家裏有退燒藥并沒有說謊,是真的有。而且不但有退燒藥,還有胃藥,止疼片,她其實一切都把自己照顧的很周到。
以前不用別人操心。
現在也用不着別人來操心。
但她不明白怎麽突然從今天晚上開始,确切來說,從聞漠北生拉硬拽的将自己推進車子裏開始......自己怎麽就開始變得矯情起來。
變得計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