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初晴 他的耍流氓式哄人
盡管那雙原本搭在鎖頭拉環上的手已經轉換方向, 開始安撫的輕拍起了她的後背,但她停不下來,聲音顫的停不下來。
整個會議室都是她的哭聲。
她試圖想停下來, 但行不通, 根本停不下來。
別說聞漠北,她自己都覺得煩。
鐘寒煙試圖将遮在眼前的頭發撥開去看蹲在自己身邊的人,卻發現根本縷不過來。聞漠北定着一雙眼睛看着她, 擡手幫她梳理了一下,準備去擦她眼角不斷湧出的淚的時候被無情拍開了。
然後就, 她哭的更兇。淚湧的更多。
“我、我停不下來。聞漠北,快、快想辦法讓我停下來......”
她撩起眼皮,哽咽着,無助的看着人,兩只眼睛哭的通紅。眼淚啪嗒啪嗒的滴在他的手背。
哭到疲累,大腦發脹, 兩眼泛昏。
從小到大, 她第一次感受到, 什麽叫哭的撕心裂肺。
仿佛一條弦緊繃了數年, 突然一天就繃不住了,斷了, 累了, 想放飛了。
門被人從外邊冒失的推開, 一個年紀算不上大的賽車手帶着鴨舌帽, 眨巴眨巴眼,一臉着急的勾着身子往裏看。不清楚狀況,慌張還迷糊。
“隊長,怎麽了?”
“诶, 這不是鐘小姐麽?”看到是鐘寒煙後犯了聲疑,“你們——”
“操,隊長......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是誰在這裏欺負人呢?”
“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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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頓在那裏。
因為他看到隊長不耐的沖其眯過雙眼,已經叩向桌面的手骨節被用力蜷到殷紅,仿佛手邊有任何東西,怕是都不會幸免于難的飛向門口。
砸向他。
然後來人反應了過來。
接着門砰的一聲被合嚴。
外邊零零碎碎散進去一些令人聽得不甚清晰的竊竊低語。
還有亂作一團的腳步聲。
不是一個人。
這下好了,都知道了......
他稍顯煩躁的将指尖插進後腦勺的發際裏抓了一把。
那幾根不服帖支棱着的頭發,張揚的更甚。
鐘寒煙依舊哭的熱烈。
他腦仁疼。
她剛剛說,讓自己想個辦法讓她停下來。
“行了,還哭?”
聞漠北蹙眉,口氣故作的厲害,像震懾小孩兒一樣。
但是無濟于事。
鐘寒煙哭的肩膀一顫一顫,哽咽着,“都怪你,聞漠北,都怪你,都是因為你。”
“你他媽、這麽笨!”
“我還是、還是、停不下來,嗚嗚嗚嗚嗚”
“......”
她還惱了。
聞漠北椅子早已挪到她的跟前坐着,此刻躬身半低着頭。
深出一口氣,掐着人胳膊将她往自己腿上扯。
“好,我笨,都怪我,都怪我。別哭了啊。”
鐘寒煙脾氣見長,撐着身子推就逆反。
手下不停撕扯着聞漠北緊在腰間的手腕。
卻是越拉禁锢的越深。
“行了!”
聞漠北壓抑着燥郁。
“我耐心有限,我是......真不會哄人。”
他音色懶散,拖着腔調。說着不會哄人,語調卻是輕柔的很,明明是在哄。一邊說着一邊用指尖一縷一縷的挑着黏到鐘寒煙臉上的頭發,聲音怡情缱绻,說出來的話,卻是依舊不怎麽好聽:
“惹煩我了,我可能還會打人。”
“想被打嗎?嗯?”
“說實話,我是真的很想揍你一頓。”
“所以,別惹我。聽見沒?”
鐘寒煙兩手抓在聞漠北扣在自己腰間的手背上,半貼半伏似的被他從後面抱着,場面很糟糕。他的包也被扯得掉在地上,裏面東西灑落的腳邊到處都是。
那份合同也被撕扯掉了幾張在地上躺着。
也不知是那句會打人的話真的有震懾力,還是聞漠北說話間呼出的熱氣燙在她耳尾,拉回了她一絲的神智。
總之哽咽暫緩。
只剩控制不住,一抽一抽往前聳動的肩側。
半晌,方才聽懷裏的人伴着哽咽、抓住他剛剛話裏的重點後問了一句:“你真的、會、會打人嗎?”
然後沒等回答,抽泣聲就再次加重,“你也會打人、是不是?”
“......”
白哄了。
這哭起來的勁兒,簡直比她那天喝醉酒,發酒瘋攔着自己的車來的都大。
聞漠北懷疑她哭醉了。
于是斷斷續續,鐘寒煙哭了整整一個下午,最後昏睡了過去。
聞漠北神情疲憊的半靠在椅子裏,半阖着眼,一手臂習慣性搭在座椅扶手上。會議室的光線太亮,剛剛他起身将燈關了。
所以此刻只有幾束西下柔和的太陽光穿過窗臺,漫過那束雛菊盆栽,照撒進來。
距離他不到一臂遠的距離,鐘寒煙趴在桌上睡覺。
整個會議室都是安靜的,幾不可聞的是她短淺的呼吸聲。
十分清靜。
也終于清靜了。
當年的柔柔弱弱,溫溫潤潤,果然都是裝的。
她會罵人!
媽的!
可聞漠北此刻竟然覺得很舒坦。
他覺得自己有病。
比她溫溫潤潤,故作姿态的樣子看上去舒服多了。
一只手虛虛的罩着眼尾。
像是睡着的樣子,其實沒睡。
他又不是青春期,談戀愛如發癔症那般,懵懂到一無所知。
鐘寒煙哭成這樣,他怎麽會看不懂?
不像當年。
或多或少帶着意氣。
裝的和真的,如今早已能夠分得清。
只是不甘心......
對,不甘心。
當年,她一個沒字就将自己給打發了。
靠!
想到這裏,聞漠北半阖着眼,鼻息微嗤,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嘲弄的不是別人,是自己。
他現在也想罵人!
最應該罵人的是他才對呀!
而現在拐回頭,她說喜歡就喜歡,憑什麽?
比她漂亮,比她慘的......明明比比皆是......
他又不是慈善家。
也不是救世主。
憑什麽就要去遷就這些?
聞漠北嘴邊壓出的那抹若有似無的嘲弄更甚。
那麽多女的......
他明明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
“憑什麽這麽些年,要被你這麽吊着?你告訴我?”
他弓身坐起,稍顯不忿的出聲。灰暗的光線下盯着焉睡的那張臉,小小的、變化多端的、
唇色殷紅。
他幹着咽部,滾動了下喉結。
也是真的,很想“打”人。
她剛剛那混樣。
讓人恨不得壓上去才解恨。
鐘寒煙醒的時候,屋內漆黑一片。
沒有燈,窗外也沒有光能夠照進來。
她摸索着起身,一腳便踢上了旁邊的人。
“你醒了啊......”
聞漠北帶着濃濃困頓的鼻音,明顯也是睡着了剛醒。
被鐘寒煙踢在小腿上的那一腳給踢醒的。
“你、沒走啊——”
鐘寒煙看不清人臉,模糊的只能看見椅子上一團。
“不敢——”
那模糊的一團,懶散的發聲揶揄了她一下。
然後動起了身,兩手支在椅子把手上起身,巨大的暗影籠罩在了她前面,往牆角燈開關的地方移。
緊接着,鐘寒煙在聽到啪嗒一聲響之後,整個會議室瞬間變得透亮,讓她不适的眨了眨眼,接着便對上了立在牆邊不遠處聞漠北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下午時候有多失态。
有多丢臉。
心虛的剛對上聞漠北目光,來不及探究,就別開眼到了一邊。
管他是嘲弄的,還是不屑地。
後知後覺的也剛好發覺腳下踩到了東西,連忙低下頭擡腳去看,是口紅,再接着,就看到丢了一地的東西,鏡子、紙巾、便簽......全是自己包裏的。
“......”
鐘寒煙埋頭撿東西。
一言不發。
直到眼皮底下出現一只手,修長有力的骨節,泛着紅,指甲修剪的很短,很幹淨。
然後那只手的指尖,夾着一片粉紅色花紋的衛生棉......
“這也是你的吧?”
鐘寒煙難得漲紅了臉,說了句不是。
沒去接。
聞漠北悶聲胸前一振,像是笑了,再次拿話揶揄她:“這會兒知道丢人了?”
說着将指尖的衛生棉,塞着戳在了鐘寒煙已經斜挎在身前的包裏。
那衛生棉還執着的沒往裏進,就卡在那裏,半邊露在外面。
鐘寒煙有點怨怼的,透過層層淩亂的劉海,往上看了眼人。
聞漠北挂在嘴角的那抹嘲弄還沒來得及落下,手機就響了。
鐘寒煙神情一晃。
低下頭繼續撿東西。
聞漠北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她,方才将電話接起,沉着鼻音,喂了一聲。
“聞漠北,你膽子長肥了吧!”
“哦,我下午有點事兒給耽擱了。”
“那你現在過來,我在海洋館。”
“都這麽晚了......行行行,你等着吧。”
語氣裏,透着點壓抑的不耐。
挂過電話,轉身抓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頓了頓,看了眼埋頭蹲在地上,仿佛有撿不完東西的鐘寒煙,問:“海洋館,去不去?”
鐘寒煙脊背一僵,将發卡一點一點拾起,往包裏裝,有志氣的說了句:“......不去。”
聞漠北幹脆彎下腰扯過她手中的包,往桌上一丢。
蹲下身。
聲音沉沉,“怎麽,嫌我哄你的辦法不夠好?”
鐘寒煙怕的就是他提這個,偏偏還就故意提。
想到他拉着拽着,自己反複掙紮在他大腿上,臉就發熱。
“你那叫耍流氓!”
“你見過這麽帥的流氓?”
“......”
鐘寒煙不想搭理人,起身重新抓上自己的包。
“人家喊你去約會。”
“別跟我在這、”撩撥、“耗着了。”
聞漠北不正經的勾了勾唇,起身,“那我不喜歡她了,改約你了,這樣行了吧。”
“......”鐘寒煙愣了愣,将包裏的東西狠狠的扒拉一遍,給了他一個您好随便的眼神。
聞漠北一手抓着衣服,半靠着身子在會議桌面,另一手再次扯過鐘寒煙手下的包,用力放到一邊,正了正臉,神色也終于認真正經起來:
“她是我表姐——”
接着又補充了一遍:“親表姐。”
“......”
鐘寒煙撩起眼皮。下午哭的淚漬髒污的滿臉都是,額頭的創可貼歪歪皺起,睡覺趴在桌上壓的下巴紅通通,留了一排的印兒,依舊未退。
嘴唇殷紅像是哭多了,充血一般。嘴角還像是傷到咬破了口,鮮豔的像是要滲血。
鐘寒煙哪裏這麽狼狽過?
她應該總是置身事外,淡漠着一切。
游離在專屬于自己的世界裏,我行我素。
你不行動,她或許也就永遠不會去動。
能夠突然的想起你看一眼,或許都是偏愛。
這是他這麽些年,最後總結,然後理解透徹的鐘寒煙。
五年時間,他竭盡一切,站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她也是真的聽話,再也沒有出現。
她會似是而非的甜言蜜語。
她還會笑着去撒謊......
何曾哭過?
他自認終于将一個人看透。
到頭來卻發現,又是錯的。
真他媽累!
算了,就這樣吧。
聞漠北伸過指尖輕擡起她下巴,大拇指腹,摩挲了下她殷紅滲血的嘴角。
接着松開,轉而牽過手。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