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跌跌撞撞(1)

更新時間2013-6-6 20:57:11 字數:3272

“承年,我挂在櫥窗裏的《布達拉的天空》,不在我身邊的你,也看得見嗎?”

服裝店裏,小慧遞給念恩剛剛買來的檸檬茶。那是一個顧客稀少的悠閑下午。陽光透過梧桐樹的枝桠,星星點點地撒在櫥窗裏。櫥窗裏,穿着紫紗長裙的模特托着腮,似乎在繼續她的等待,她的背後,綠色的布景牆上,是那幅《布達拉的天空》。

“承年,你看得到嗎?”

“恩姐,你大學時的夢想是什麽?”小慧笑着吸果汁,歪着頭問念恩。

嫁給顧承年,牽着手一直到老。念恩知道那是她從未改變過的答案。“你的是什麽?”念恩差開話題,問她。

“剛上大學的時候是拿最高級別的獎學金;後來吧,是隔壁班的大雄可以發現我的存在;再後來,考試不挂科,”她笑,“現在啊,我希望那個愛我的人趕快出現,見到他我就先揍他一頓,問他為什麽讓我等了這麽久!”小慧掐着腰,調皮地說。

念恩不禁笑了起來。“等他來了,平白無故挨你一頓揍,還不得扭頭就跑!”

“那,那我就小小地揍幾下!”小慧羞澀地笑着。

這個已經大四的丫頭,原本是念恩店裏的客人。相熟之後,她常來店裏聊天,後來幹脆留下來打零工。她本應該找個公司實習的,但她執意留在店裏。她的稚氣和天真,時常讓念恩想起當年的自己。或許,她和當年的自己一樣,也是固執地,不願長大吧!

“美女,有人送百合花,收不收啊?”

循聲望去,一束散着香氣的百合花出現在門口。百合花背後,緩緩現出阿澤微笑的臉。

念恩笑着接過百合。

那日的阿澤穿着卡通圖案的T恤,黑色的人字拖,是念恩記憶中的樣子。

“念恩姐,我去把花插上,順便就去後面理貨了啊!”她轉向阿澤,“故人哥哥,不可以欺負我們念恩姐哦!”小慧接過念恩手上的百合,笑着。

“故人哥哥?”離開學校四年,念恩覺得已經無法理解他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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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念恩姐喜歡百合花的,就一定是故人啊!”小慧沖念恩眨眨眼,一臉的壞笑。

“小丫頭很可愛哦!”阿澤笑笑,看着念恩。

“可不是嘛,故人哥哥!”念恩學着小慧的口吻。兩個人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專程來店裏看我?”

“好久沒看到你的笑容,還真是想念呢!”阿澤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就為了和我說這個?”念恩躲開他的視線,生怕再一次将他傷害。

“哦,對,我來帶你去個地方!”

來到海大校園的時候,已經夜色微醺。昏黃的路燈依次亮起,灌木叢的一角,一對情侶親密地說着情話。

“想念你的母校吧!”

阿澤沒有回答,只是拉起念恩的手,飛快地跑起來。

梧桐樹的葉子在晚風中發出稀疏的響聲,空氣中,彌漫起海的味道。

終于,阿澤在學校天象館的門口停下,念恩喘着粗氣望見門上的鎖,擡起頭看阿澤。

阿澤笑笑,從兜裏掏出一把小鑰匙,門瞬間開了。他拉着念恩的手,徑直向裏面走去。

“你怎麽會有鑰匙?”念恩驚訝地問他。

“逢甲借的。那個老頭子,嚷着讓我請他吃海鮮呢!”阿澤平靜地說。突然之間,念恩驚訝地發覺,她的世界裏,阿澤消失了四年。那阿澤的世界裏呢?對他而言,逢甲或是自己,或許,從不曾消失過。

“小心門檻!”微弱的燈光下,阿澤一直拉着念恩的手,直到走進一間屋子。阿澤安排念恩在椅子上坐下,然後他關上燈,坐到她的旁邊。

“閉上眼,擡起頭!”念恩聽到阿澤說。

“現在可以睜開了!”

睜開眼時,念恩看到滿天星鬥,閃閃爍爍。

“中間那個是金牛座,你的星座;那邊那個,是處女作,那邊,那邊,那是大熊星座!”阿澤按動開關,念恩覺得一切仿若夢境。

“像不像小時候,家裏的夜空?”

念恩點點頭。小時候,阿澤總是在念恩家吃過晚飯,還是不肯離開,他們就在門前的臺階上坐着看星星,直到阿澤的媽媽來催,他才悻悻地揉着眼睛離去。那時的情形,像是很多年以前的夢境。

這些年,渾濁的空氣淹沒了城市的星空,忙碌的生活吞噬了仰望的快樂。

“念恩,四年前,我就想帶你來看的,只是那時……”阿澤突然停住。

只是那時,我的身邊有顧承年。念恩知道。

“阿澤,”念恩沒有讓他說下去,“就讓這星空,多停留一會吧!”

那天,他們仰着頭,看着那片星空,很久,很久。阿澤沒有再說話,只是一直拉着念恩的手,即使手心滲出溫溫的汗水,也沒有松開。

大二的顧承年,身邊已經有了很多小粉絲,攝影社門前人滿為患。可他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拉着念恩的手,不肯松開。“傻丫頭!”他總是溫柔地親吻她的額頭。她就傻傻地笑着,覺得全世界春光無限,海闊天空。那時的念恩,深深地相信,只要一直拉着承年的手,他們就會幸福、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念恩,你的夢想是什麽?”在大黑山采風時,承年一邊拍路上的風景,一邊問念恩。

“嫁給顧承年,牽着手一直到老!”念恩不假思索地說。

承年愣在原地,然後他蹲下來,笑地前仰後合。

“有那麽好笑嗎?”念恩紅着臉,撅着嘴問他。

“只是,只是沒想到你這麽心急!”他繼續笑着。

“不理你了!”念恩快走幾步,趕到承年前面,然後背着手一個勁地走。

承年突然趕上來拉住她的手,“念恩,等我們畢業了,就嫁給我!”他把她攬在懷裏,眼睛裏滿是柔情。

“誰要嫁給你!”念恩紅着臉掙紮。

他閉上眼,溫柔地貼上她的唇。念恩感受着承年發燙的嘴唇和炙熱的情感,忽然覺得喘不上氣,她的手心,那束承年采給她的雛菊悄然滑落。

第二天,承年匆匆離去,沒有和念恩告別。他只留給念恩一張簡短的字條“念恩,我回家幾天,會盡快回來。等我。承年”

念恩拿着那張字條看了又看,終于小心地把它夾進書裏。沒有,沒有歸期!

第三天,沒有承年的音訊。念恩強迫自己在圖書館裏看書,內心卻是滿滿的思念。

第四天,依舊沒有承年的音訊。小鷗拉着念恩去看了一場電影,念恩不記得電影的名字,只記得女主角踏上飛機前深情款款地說的最後一句話,她說,“告訴他,我很想他!”瞬間,淚如雨下。

第七天,念恩蜷在被子裏,不願起身也不想動。還是沒有承年的消息。小鷗勸她,“他會回來的,也有可能就是今天啊,你好歹吃點東西!”念恩翻出承年留下的字條,仔細地看了又看,沒有,沒有歸期!

第十天,夏優告訴念恩,攝影社傳來消息,承年休學一個月,說是家裏有事。蘇和看看茶飯不思的念恩,走關系從學生會老鄉那裏要來承年入學時留下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帶着濃重地方口音的男子。念恩重複了幾遍,終于明白他說的是,“承年啊,你過半小時再打來,我叫他來等!”

忐忑不安地看着時鐘滴答滴答,終于,念恩聽到承年的聲音,他說:“念恩,是你嗎?”

“是,承年,我是念恩。”念恩忍不住哭泣。

“乖,丫頭,你別哭啊!”承年聽着她的哭聲,亂了陣腳。

“你什麽時候才回來?”她忍着哭泣,責怪地問他。

“應該還有20天。”

“那麽久,家裏出什麽事了嗎?”念恩終于恢複了平靜。

“恩,以後跟你說。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不許哭,好嗎?”承年囑托。

“好!”電話那頭,有人用鄉音跟他說着什麽。

“我要挂了,等我回來!”

“好!”

挂上電話,念恩的心微微平靜,“二十天,還有二十天,承年就會回到我身邊。”

後來念恩想,冥冥中,那時的她一定是隐隐地感受到失去了吧!不然她怎麽會有那麽多的淚水,怎麽會那麽心痛。

二十天,是有些人的度日如年,是有些人的思念刻骨,是有些人的轉瞬即逝,也是,也是時光不着痕跡的匆匆。

窗前的梧桐樹葉輕輕飄落的時候,念恩感覺到承年的腳步聲。

她飛快地跑下樓。站在她面前的,是瘦了一圈的承年。

他站在陽光下,輕輕地張開雙臂。念恩歡喜地撲進他的懷裏。念恩覺得自己終于,終于又回到了她久違的懷抱。

那天,成年并沒有跟念恩解釋家裏的變故,也沒有解釋這一個月的不辭而別。她也沒有問。承年的眼神告訴念恩,他一定經歷了很多,而對那很多,念恩是無能為力的。

那之後的不久,承年賣了他的相機。他照的最後一張照片是七個人并排站在已經挂着白雪的梧桐樹下,笑着擺出V字。照片上,逢甲挨着蘇和,蘇和挨着小鷗,小鷗挨着夏優,夏優挨着阿澤,阿澤挨着念恩,念恩挨着承年,他們個懷心事,卻還是親密地靠在一起,滿臉的幸福青澀。承年是按了快門鍵跑過來的,他因為急着擠進畫面而瞪大了雙眼。

那張照片挂在承年的家裏,很久很久,直到承年這次離開。

“承年,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你的夢想。你的夢想是什麽?它實現了嗎?還是你也早已,早已将它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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