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跌跌撞撞（2）
更新時間2013-6-7 20:07:21 字數：3104
“哎，承年，那天的你，為什麽不跟我解釋，只是哀傷地看着我一個人逃走?"
面朝大海的辦公室裏，小鷗穿着黑色套裝，對着文件夾裏的資料，眉頭緊皺。念恩隔着玻璃門看她，終于推開門進去。
“吃宵夜了，工作狂！”念恩舉起手裏打包的食物。
小鷗擡頭看看是她，開心地笑了。那時的小鷗，常常為了一個客戶單，加班到深夜。
“員工都走了，老板還一個人留下加班，你是不是太好了？”念恩從袋子裏拿出辣椒醬和醋，笑着問她。
“還只是個小股東啊，而且，明天這個案子要上庭呢！”小鷗一邊大口往嘴裏塞食物，一邊說，“你哪買的這海腸餡餃子，像極了以前學校門口的那一家。”
“就是那一家，只是搬到了學校後門。”
“哦！”小鷗應一聲。
“是阿澤帶我去的！”念恩低着頭，怯生生地說。
念恩看到小鷗的手僵在空中。“景物依舊啊！”她終于故作輕松地笑笑，夾起一個餃子塞進嘴裏。“真好吃！還是你對我好，專程給我送宵夜！”
“小鷗，最近我的心，有些亂……”念恩依舊低着頭，不敢看她。
小鷗咽下最後一個餃子，走到念恩身邊。“念恩，時至今日，跟随你自己的心。要知道，我們任何人，都經受不起任何傷害了！”她拍拍念恩的肩膀。念恩知道，小鷗總是站在她身邊的，無論發生任何事。
那時的念恩不明白，為什麽她有流也流不完的淚水，而小鷗沒有，蘇和沒有，夏優也沒有。現在她知道，她的淚，一直挂在臉上，而他們的，常常流在心裏。
“我們回家吧！”
“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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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鷗整理好文件，脫下高跟鞋，提在手裏，另一只手拉着念恩。他們像小時候那樣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海城，知了慵懶地叫着，海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散。念恩對自己說：“誰，誰也不要受到傷害！”
記憶中，海城的冬天刺骨的冷。
承年從家中歸來已經一月有餘。他辭去了攝影社社長的職務。他的小粉絲們哭得一塌糊塗，堅持要他繼續保留着采風室的鑰匙，那裏，有他這兩年所有獲獎的作品，他們告訴他，他們等他回來！聽到這句話時，承年的眼底有轉瞬即逝的淚花，他拉着念恩的手離開。但念恩知道，他常常一個人去采風室，看着牆上的照片發呆。
“承年在嗎？”男生公寓的樓下，念恩興奮地沖着承年的窗戶喊。
“嫂子啊！承年出去了，要不他回來，我讓他去找你！”探出頭的，是承年的室友。
“不用了，我知道他在哪裏，我去找他！”念恩握緊手中的袋子，抑制不住滿心的喜悅。那天，念恩用攢了很久的錢給承年買了部手機，她想給承年一個驚喜，告訴他，從今以後，他再也不可以不辭而別，再也不可以消失。想想真是諷刺，命運何時，按着我們期待的情節上演呢？
男生公寓到采風室，本是不長的路，但對于心急如焚的念恩，卻是那麽漫長。她的身邊，一個個拎着熱水壺的同學慢慢走過，教學樓裏的燈依次亮起，只有她，滿心歡喜地飛快地奔跑着。
采風室的燈亮着。念恩一陣欣喜，“我就知道，承年是在這裏。”
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念恩想看到承年驚喜的表情。可是那天，生活卻對她開了大大的玩笑，它不假思索地撕開幸福的外衣，還殘忍地把它踩在腳下，直到破爛。
地上淩亂的散着些衣服，承年的毛衣、承年的牛仔褲、承年的襪子……念恩詫異地走進去。屏風後面，念恩看到承年赤裸着身體壓在一個陌生女孩的身上，女孩嬌羞地抱着承年，喉嚨裏發出歡愉的呼吸聲。他們身下鋪着的，是念恩精心為承年挑選的藍色羽絨服。牆面上，還挂着承年為她和小鷗照的第一張照片，照片裏的女孩笑着，全然不知悲傷。
剎那間，念恩的大腦一片空白，只任憑手裏的袋子滑落，發出砰的響聲。
承年轉過頭，看到愣住的念恩，他的眼裏是滿滿的哀傷。
念恩飛也似的逃了出來，整個世界昏天黑地，而她能做的，只是，只是逃離。“這是一個噩夢，一個噩夢，快點醒來，蘇念恩，快點醒來！”念恩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卻感受不到疼痛，只有淚水，淚水無聲地滑落。
那天，承年并沒有追出來，念恩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蹲在操場上掩着臉哭泣，她希望她的王子帶她回家，可她知道他迷路了，或許，或許他再也回不到她的身旁。她擡起頭，雪花靜靜地飄落，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遇到承年的那天，天上也飄着這樣的雪。承年說：“念恩，畢業了就嫁給我！”
“可是承年，我要怎麽，怎麽嫁給這樣的你？”
那夜，夏優逃了下午的課和高年級的學長洲約會。他們去新開的法國餐廳吃地道的西餐，喝産自波爾多的紅酒。夏優的臉上泛起桃花溫柔的顏色。洲握着夏優的手，一起塞進自己羽絨服口袋裏，直到女生寝室門口。
夏優笑着，沒有說話。
“明天下了課，我去教室門口等你！”洲推推眼鏡，深情款款地對夏優說。夏優點點頭。
“再見！”
“再見！”夏優看着洲離開的背影，微微發呆。那是Peter之後，夏優第一次交男朋友。洲的家世清白，父母是大學教授，他的學習成績也很好。夏優想着，一片晶瑩的雪花落在夏優紅色的羽絨服上，夏優仰起頭，看着黑色夜空裏漫天飛舞的雪花，她忽然轉身，向着一牆之隔的海大跑去。
“張宇澤！張宇澤！”
正在寝室看書的阿澤聽到自己的名字，他打開窗，探出頭，看見穿着紅色羽絨服的夏優笑着沖他擺着手。“下雪了！”夏優沖他喊。馨黃的燈光下，他看到夏優臉上的緋紅。
“是啊！下雪了！”他在心裏對自己說。
“你等我一下，我這就下去！”他對夏優回應。
“豔福不淺啊，阿澤！”室友朝樓下望望，看着正在套羽絨服的阿澤，羨慕地說。
阿澤沒有回答，他系上圍脖，徑直走下樓梯。
“超人小弟，你好！”夏優見阿澤出來，挺直身體沖他打了個敬禮。
阿澤不好意思地笑笑，取下自己的圍巾，系在夏優的脖子上。
“天這麽冷，你怎麽跑來？”
“我來告訴你，下雪了！”夏優擡頭看着天，“我的家鄉，冬天會下好大好大的雪，整個世界白茫茫的一片，沒有邊際！”她比劃着。
“那真好！”阿澤看着微醉的夏優，“我送你回去！”
“你知道嗎？小時候，我會在爐子上烤土豆片，比西餐裏的土豆泥好吃多了！”夏優自言自語。
阿澤看看已經搖搖晃晃的夏優，蹲下來，“上來，我背你！”
夏優搖搖晃晃地爬上阿澤的背，“超人小弟，你真好！”
阿澤沒有說話，只是一步一步，踏實地背着夏優在雪地上行走。
“你可以烤土豆片給我吃嗎？”
“好！”
“你可以讓其他孩子跟我玩嗎？“
“好！”
“你可以，不要離開嗎？”
……
阿澤背上的夏優一直在喃喃自語，阿澤時而回答着“好！”他覺得夏優是寂寞的，她的夢裏，她還是那個孤單無助、只能等着母親歸來的小女孩。
小鷗從自習室出來，看到天上飄下的一片片雪花，想起和念恩兩個人在操場堆雪人的情形，她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雪花瞬間在她的掌心融化，她抱着書，向寝室走去。
遠遠地，她看到背着夏優等在寝室樓下的阿澤。
“阿澤，夏優怎麽了？”小鷗飛快地跑過去。
“應該是喝多了，你們寝室沒人。”阿澤平靜地說。
“我扶他上去！”小鷗扶起迷迷糊糊的夏優，轉身。
“小鷗姐！”小鷗聽見阿澤在背後叫她。
她回頭。
“念恩，還好嗎？”阿澤急急忙忙地問。
“她去找承年了。”小鷗回答，然後扶起夏優上樓。
依稀中，她聽見迷迷糊糊的夏優說：“超人小弟，我喜歡你！”
她的心，猛地一顫。
阿澤看着小鷗扶着夏優離去，轉身，抄近路回寝室。然後他看到了，操場上，蹲在雪地裏哭泣的念恩，他焦灼地向她跑來。
“顧承年欺負你，是不是？”阿澤看着她，憤怒地說。
“阿澤！”念恩擡起頭，淚眼模糊地看着他，“阿澤！”淚水再一次不争氣地奪出眼眶。
阿澤脫下羽絨服披在已經凍僵的念恩身上。他抱起她，把臉貼近她的額頭，他的眼裏滿是心疼。“念恩，我會保護你的！我發誓！”迷迷糊糊中，念恩聽到阿澤說。她蜷縮在阿澤的懷裏，已經說不出一句話，寒冷讓她瑟瑟發抖。
“唉，承年！如果我沒有愛上你，如果夏優沒有愛上阿澤，我們是不是，是不是就都不會受傷害？”
